看她一臉不解,韓敬儒只覺得心頭也是千頭萬緒,就是整理不到一處去,一時也不知如何向她說明。他想了想肯定的道︰「小琣,我倒覺得吳老爺知道事情的一切,我們還是要全力去救他出來。一切事情,也只有到了那個時候才能水落石出。至于他所擔心的……既然暗中有人保護你,我們倒不如一切放手來做,也許這樣一來能把幕後的那個人逼出來。」
似乎有些道理,吳琣點了點頭,這幾次遇險,她都是覺得如有神助。現在,韓敬儒說有人在暗中保護,讓她是松了一口氣。想起在謝府發現手掌的異能,她拉住韓敬儒,壓低了聲音道︰「韓大哥,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你可別說出去。」
韓敬儒瞟了她一眼,輕輕的一笑,心說︰你的秘密我都知道,我可有說過什麼嗎?便用眼神示意她說下去。
吳琣交握雙手,又低頭沉吟了一會兒,終于下定決心的對韓敬儒一攤手掌,指著上面的胎記道︰「你還記得我在街上,用這雙手處理了好多食物讓你吃的事嗎?」。
韓敬儒一頭黑線,那次過後,他拉了整整三天才算好起來,想忘都忘不掉。
吳琣斟酌著怎麼樣才能說清楚,斷續的道︰「呃……還有那次用泔水熬湯的事,我也很奇怪……為什麼湯會變得能喝了。」
為什麼她處理的食物都這麼惡心呢?韓敬儒想起那些達官貴人爭搶一鍋泔水的情景,臉上更是黑了一層。
「後來,我在謝府又處理了一根快爛了的洪藕,結果,不出意料的又是很美味。」吳琣回憶著當時她嘗過的味道,鮮女敕無比,簡直把洪藕鮮糯的特性發揮到極至了。「我猜,就是這雙手的原因,也許就是這兩塊胎記的原因。」吳琣在韓敬儒面前是沒有秘密的,無論是她並非吳三小姐本人這件事,還是她的胎記這件事,這個天下間只有韓敬儒知道。
韓敬儒听完,猛醒的低頭看向她的手,有什麼東西在他腦內一閃而過,似乎離事情的真相只差了一步,卻再也想不清楚了。「可是很奇怪,那次在街上你也用這雙手處理了很多的東西,我可沒有嘗出有什麼美味的地方。」
吳琣點了點頭,對他道︰「所以,我明天想去一趟無香茶苑。」
為什麼去哪里,韓敬儒還沒問,吳琣已經接著說下去,「那天去會大姐,無香老板最後與我單獨見面時,就說這雙手有問題。結果,我現在發現,真的是這雙手有問題,我想去問問她都知道什麼。」
韓敬儒低頭沉吟,他隱隱的覺得有些不安,如果去問,那麼冷無香將什麼都知道。如果真的是手能改變食物味道,她會怎麼看吳琣?兩個人都是一陣沉默,過了良久,韓敬儒搖了搖頭︰「不妥。」
「為何?」
「若她只是個欺世盜名的偽修仙者,你去找她把手上的事交待給她,她不但不會給你指出什麼明路,只怕還會將這事宣揚得天下皆知。」韓敬儒經過沉思熟慮後緩緩的對吳琣道,「若真是如你所說,她有通靈之術,那不光是這手的秘密,連你的真實身份就會保不住,那時你怎麼辦?」
吳琣也有些犯難,韓敬儒說的事的確是如此,可是如今能幫她看穿這雙手的人就只有冷無香了。她猛然想起一事,立即壓抑不住的拉住韓敬儒的手歡叫道︰「韓大哥,你說,冷無香若真有修行,她是不是可以幫我找到回到我原來那個世界的通道?」
這不是沒有可能的那天冷無香真實的在她的手中幻出一條紅龍,還有突然可以變得很甜的水,不都是她施過法的證據嗎?若真是這樣,也許……也許大明朝與現代的通道就在冷無香的手上也說不定呀
她一臉的憧憬,根本沒有發現韓敬儒臉上的神情是一片僵硬,不知該笑還是該愁。
直到過了許久,她都沒有等到韓敬儒的回答,才意識到有些問題。抬頭再看他,卻與他的眼眸撞了個正著,吳琣意外的看到他眼里流露出濃郁的憂郁。韓敬儒發現吳琣在看他,急忙擠出一點笑容,點點頭︰「好,若是你能回去當然最好。可是……若是你走了,吳三小姐又會怎麼辦?她能回來嗎?」。
吳琣一下怔住了,韓敬儒這句話提醒了她,還回哪里去呀?
在現代,她原來那具身體只怕早就一把火燒化、入土為安了吧,若是回去,難道要她再去找一具可以使用的身體嗎?想在這里,吳琣也憂郁了,這可是她沒想到的。而且,若是回去,發現沒有身體可用,再想回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吧?
「唉,听你這麼說,還真是有些進退不得。」吳琣以手支頭,唉聲嘆氣的俯在桌上。
冷無香倒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也無從知曉,看來現在就去找她並不是什麼好時機。
看吳琣有些喪氣,韓敬儒臉上一笑,起身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你先不要這麼沮喪,冷無香那里也許可以去問問,但我們一定要找個好機會,並想好如何問。若真的能回到你原來的世界,我……也會替你高興。現在,別想那麼多了,明天開始,我負責想辦法幫你先找出你手上胎記的秘密。過一天,就快樂一天,你說呢?」
吳琣抬頭,看他臉上掛著溫潤的笑容,她突然一笑,指著韓敬儒的臉道︰「你剛才跟李先生說那些人是劫匪時,臉上也是這種笑容。你現在是在安慰我,看來當時你也在安慰,而再看你見到褡褳時的表情,你一听李先生說起那幾個拿刀的人,就猜到一定是有人安排好了的。」
韓敬儒點點頭,嘆了口氣︰「我們都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現在是有人要害我們,還是有人要救我們,都不好說。依今之計,我們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過你放心,我既然從最開始就選擇留下,就一定會陪你走到最後。」
吳琣有些動容,從她醒來那一天,這個書生就一直陪在身邊。雖然有一段時間消失過,去別的地方想辦法,可他還是回來。現在說的這些話平平淡淡,卻是堅定的誓言。吳琣重新鼓起了勇氣,舒出一口氣,對他感激的點了點頭。
「現在,去好好睡一覺,明天去鼓樓那的鋪子看看。然後,再去置辦二身新衣服,好去參加謝公子說的那個詩會。」韓敬儒眼看夜色漸深,屋里也被炭火燻得暖暖的,便起身告退。走到一半,他又不解的道︰「也不知謝公子是怎麼想的,竟然會出讓你女扮男裝這個法子,嘶∼∼這個舉動似乎與平時的謝公子不太相符呀」
吳琣一怔,當時她听說有好玩的詩會可以去,又能女扮男裝時只剩下興奮了,哪里還會去思考這些問題。此時韓敬儒一提起來,她也才覺得的確不太像謝瑞麟的作風。那個家伙,比韓敬儒還要迂腐,而且更講禮數,對不關己的事更冷漠。提出帶她去詩會就已經不太合適了,更何況還要女扮男裝這樣于禮不合。
韓敬儒站在屋子中央沉吟著,想了想對吳琣道︰「他這樣做,我猜那天他不會對你多有關照。听你的意思,他這次帶你去是因為你請他幫你找殘留在京城的證人,而且是以那三章為要挾。詩會只怕是之前約下的,還有可能是朝中官員之間的聚會。這樣的聚會,他知道你要的人會去,便做了個順水人情。那你一定要在詩會上小心,他只怕不會對你有任何維護,只是給你一塊敲門磚,至于到時誰是那個證人以及如何逼問,都要你自己想辦法了。」
「啊」吳琣慘叫。原來這麼簡單的一件事里包含著這麼多的信息,可這些事她一個人都干不來呀如果是朝中官員,會不會那天在酒樓上時已經見過她了,那她可不保證換身衣服就能讓親爹都認不出來。到時若是那人也認識她,詩會相見就純粹變成打草驚蛇了。
「他們這個詩會提到是西山的話,那里能舉辦聚會的地方不過幾處,我覺得他們會在大永安寺旁的松林中。這樣,我收拾收拾也隨你一同去,你跟著謝公子一同前往,而我先走一步,提前一晚住在西山的長安寺。到時,我再裝成偶遇,一路尋過去就好了。」
安定人心的話語,吳琣想了想,大永安寺好像就是現在香山甘露寺,而韓敬儒說要落腳的長安寺,似乎是八大處的第一處。這兩個地兒相隔約有八九里地,若韓敬儒只是步行,也是不近了。不過,想到能有一個人傍身,吳琣立時覺得安心了許多。
說到這里,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當,兩人又相約明天一早就先去店里看看。這樣,兩人接下來會出去至少二天,店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轉過頭來,第二個月應該就可以開張了。
韓敬儒道別離去,站在院中,一股清冷的冬夜氣息將他包圍。他走了二步,站在東廂房門前,屋里已經黑了燈,琀哥兒應該是睡了。這進,他才肆無忌憚的回望正屋,看著窗上吳琣的一道剪影在窗紙上忙碌,看著她洗梳,倒水,吹燭。正屋變做一片漆黑,院里一片寂寞,冬風吹過老樹發出嗚咽的聲音,好似是誰在輕笑。
他的嘴角突然浮起一絲苦笑,看了看被風吹動的樹梢,轉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