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天生麗質,端莊清秀,看著就招人喜歡。」
椅子上坐著的婦人看上去大概三十多歲,身著墨綠色襖裙,襟繡金絲如意紋,袖瓖雲錦,裙裁褶皺。烏黑發絲挽成一個簡單的發髻,頭上插著一只精巧的嵌寶紅簪子,端莊淑雅,從容敏惠,正是二嬸娘陳氏。
沉芙蓉看著陳氏熱絡的樣子,心生親切之感,忙笑回道︰「謝嬸娘夸贊。」
陳氏上前滿臉喜愛地握住沉芙蓉的手,爽利一笑,「這孩子真好,不像我家這個皮猴子,除了瘋玩什麼都不會干,到處招惹是非。」
周月聞言不干了,她紅著臉迅速地撇了沉芙蓉一眼,朝陳氏一跺腳不滿道︰
「娘,你夸她就夸她,說女兒做什麼?再說,女兒在這青州城也是小有名氣的才女啊。」
這時,兩人的身後突然有人發出了一聲嗤笑︰「有名?是闖禍第一名吧?」
庶女周玉瞥嘴,眼底帶著一抹輕蔑,出聲譏諷︰
「姐姐還真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呢,那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閨秀才實稱為才女,而姐姐平時只知道闖禍,天天需人替你收拾爛攤子,明明就是個惹禍精嘛。」
周玉一張瓜子臉,頗為俏麗。她的皮膚白皙,五官精致,一雙大眼楮水汪汪的,就像是會說話一般。
周月雖也俊俏可人,卻遠不如眼前這位庶妹漂亮。
「你什麼時候看見我天天惹禍了?」周月听到周玉的話怒氣爆漲,狠狠瞪著周玉。
看她氣急敗壞的樣子,周玉心里一陣舒坦,面上卻做出一副害怕極了的樣子︰
「哎幼,我是不是一不小心把實話說出來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這話落下,周月臉色一陣紅一陣青,氣得渾身發抖,抬手就想打周平一個耳光︰「你這小蹄子!叫你胡說八道!」
「大姑娘怎麼又急了,姐妹間斗斗嘴,何必當真呢?」忽然一道帶著三分嬌媚的女聲響起。
沉芙蓉望過去,只見一個三十左右的女子越眾而出。
女子保養極好,一臉的精神。身穿淺紫色的錦緞衣裙,衣服上繡著蘭花樣式,蜂腰肥臀,胸器逼人,是個風韻迷人的美婦。
和周玉七八分相似的五官,一看便是二房的小妾井姨娘了。
看到井姨娘,周月冷下了臉︰「什麼時候本姑娘說話,輪到你插嘴了?」
一旁的井姨娘仍舊含笑,並沒有因為周月的凶神惡煞而退縮︰
「妾自知身份低微,正是因此才不想看兩位姑娘犯錯誤,如此也算是不負老爺的交代。」
提到父親,周月心里一顫,不甘心地收回了手。
她雖為嫡女,卻不得父親喜愛,因為這直性子,沒少被父親罰跪訓斥。
早起父親特意叮囑過她,今日族中來人,切不可生事。
趁周月沒有動手,周玉立刻躲到井姨娘身後,那神態就不一樣了,十分的得意。
眼見愛女受挫,陳氏不樂意了,矛頭直指井姨娘︰
「家里姑娘的事又輪得到你插手?一個賤妾,真是越發沒規矩了!」
井姨娘聞言眼圈兒立刻紅了,嘴巴瞥了瞥,抽噎道︰
「妾知夫人看不上我,你打我罵我我也認,可我是誠心為姑娘們著想,你又何必在眾人面前給我沒臉。」
陳氏听了這話臉上的神色便有些難看起來︰
「井彩薇,你還委屈了是嗎?少在這里惺惺作態!你背地里有多惡心,你自己清楚!我警告你,最好給我安分點。」
「妾自知惹了夫人的不快,可夫人又何必這樣得理不饒人的欺辱妾?你這樣咄咄逼人,難道是非得讓妾跪下道歉了?」井姨娘這會兒二話不說就要跪下。
陳氏連忙往後退了一步,她萬萬沒想到,井姨娘竟然敢當眾讓她下不來台,給她難堪。
外面那麼多宗房族親在,這要是傳出去,別人還以為她身為正妻苛待妾室呢。
這賤人一定是故意的,這是要把善妒成性、苛待妾室的惡名,硬往她的頭上按。
只是不夠慈和這一點,便夠教人拿住話柄的。
這賤人是要毀了她的名聲,讓她遺臭萬年!
陳氏心中恨得牙癢癢,腦海里全是沖上去手撕賤人,一個巴掌朝著井姨娘臉上狠狠扇過去的場景。
然而,理智告訴她,這個時候手撕,便是中了這個賤人的奸計。
陳氏被氣得臉色很難看,雙手攥緊,礙于眾人在場,她偏偏不能發作。
而井姨娘一副受害者模樣,哭的雙肩顫抖,楚楚可憐。
沉芙蓉在一旁看著這場鬧劇,只覺得自己頭都大了。
她自成親後,與蕭天陌相處的極好,府里沒有妾室,沒有通房,內院清淨,何曾有過這般雞飛狗跳的事情?
「行了,起來吧,還動不動就跪下了。成什麼樣子!」
周老夫人陰沉著臉,冷哼了一聲︰
「你家主母訓戒,你听著便是,跟個小姑娘一樣,哭哭啼啼的鬧著下跪道歉。這不是火上澆油是什麼?」
「如此小家子氣,怎麼協助老二媳婦管理府里的事情?」
周老夫人到底多年的大風大浪經過,一下便拿捏住了井姨娘的七寸。
她這一大段話,一句一句砸出去,將井姨娘直砸了個頭昏腦脹。
井姨娘方才那紫脹的面皮,這會兒變得煞白起來。
她好不容易才拿到了協助主母管家的權利,如若被收回,自己無疑是被架空了,她在這府中的地位也會被動搖。
她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朝周老夫人垂頭恭敬道︰「是,老夫人教訓的是,妾身再也不敢了。」
瞧著井姨娘落了下乘,周玉面色鐵青,既不動彈,也不敢再言語。
周月也回過神兒來,走到了老夫人的跟前去,親昵地依偎在老夫人身邊。
她感謝老夫人,感謝這麼多年的照顧,有祖母,實乃她之幸。
周老夫人看她一眼,含笑責備了一句︰
「你這孩子,看,又犯湖涂了吧,你乃周家嫡女,注意你嫡女的教養。只知與人逞口舌之快,整日打打鬧鬧,豈不辱沒了自己的身份,讓人笑話?」
「那是,那是,我可是堂堂嫡女,豈是其他人能比!」周月抬高了下巴,瞥了周玉一眼。
一旁的周玉扭開頭,狠狠地拽了下手中的錦帕,撇了撇嘴,滿心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