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佳節。
在這個歡慶佳節的日子里,開封府里的文武官員們卻都表現的有些不安。
因為今年趙匡胤一反常態的,竟然沒有在宮中舉辦酒宴。
就連接見今年秋試的進士的事情,都是由晉王趙光義來負責的。
這些天下來,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趙匡胤臉色似乎有點不太好,這讓眾人都有些止不住內心猜測的念頭。
不過,因為之前趙匡胤清算通遼之事的血腥威懾,一時之間還沒什麼人敢過多的去試探揣度個中內情。
大家都在等,在觀望。
在開封府熱鬧歡騰的表象之下,似乎有著什麼波瀾詭譎的暗流在翻騰著。
就在這樣的氛圍之中,一隊騎士自渡口而來。
在城門口,守城士兵簡單校驗了一下這隊騎士的身份之後,便立刻放行了。
「那個好像是…」
「閉嘴,你什麼都沒看到!」
守城校尉的嚴厲呵斥,打斷了幾名士兵剛剛談起的話頭。
看著上司那嚴肅的面容,幾名守卒頓時就不敢再說話了。
大家互換了一下眼神,流露出了同樣的意思︰
這新來的頭,還真是嚴厲得很吶!
那邊,這一隊騎士進城之後,便直接朝著皇城北面的封丘門去了,一路上未曾做絲毫的停歇。
來到封丘門口,這邊駐扎的大內禁衛們遠遠地就警告這隊騎士亮明身份。
在隊伍中央的那人越眾而出,走到了最前面。
他將自己頭上的斗篷摘下,露出了自己的臉。
正是趙德昭。
其實,在看到那匹與眾不同的紅馬之時,許多人就已經對趙德昭的身份有了猜測。
現在只不過是在確定一下罷了。
見到趙德昭,這些大內禁衛似乎並沒有什麼驚訝的情緒,他們只是澹定的將宮門打開,示意趙德昭他們可以進去了。
似乎,早就有人跟他們交代過了趙德昭會回來一樣。
趙德昭簡單的打量了這些人一番,隨後在他們的注視中,緩緩地驅策著馬匹走進了城門洞。
期間,也沒有人來要求趙德昭下馬步行。
就這樣,趙德昭他們一行十余人步入了內城,身後的封丘門緩緩合上。
還扣上了門閘。
「冬」
巨大的落閘聲就像是一個信號,隨著門閘的落下,原本空曠的宮牆上冒出了一片片的人影。
在他們手中,都操持著強弓硬弩。
而在趙德昭他們的四周,也出現了一群群身披重甲的武士。
趙德昭甚至能看到,不少武士身上還掛著手榴彈。
看著緩緩圍上來的武士們,趙德昭無奈的搖了搖頭。
隨後他大聲喊道︰
「二叔,都不聊兩句就直接動手嗎?」
沒有回應。
宮牆一角的塔樓上,趙光義看著遠處的趙德昭,神色復雜莫名。
他不回話,對面的趙德昭又繼續喊了起來︰
「二叔,你不說的話,那我來說。」
「二叔,你知道的,我不喜歡說什麼繞彎子的話,所以我就說一句。」
「燕王殿下于北地為遼人所伏,力竭而亡。」
此言一出,趙光義的臉色驟變。
這句話,分明是他們商量好的對于趙德昭身死之後的交代。
這件事情只有昨夜參與商討的幾人知道,趙德昭是如何知曉的?
既然他知道這句話,那說明他一定也知道了今天這分明是個等著他跳進來的陷阱。
那他怎麼還敢來?
幾乎是瞬間,趙光義就有了不好的念頭,就在他剛想要從塔樓離開的時候,周圍的禁衛們直接拔出了武器對準了他。
「晉王殿下,還請不要亂動,燕王殿下馬上就過來了。」
趙光義啞然的看著這些禁軍,他有些不明白,為了這次行動,他們特意從外地調了一支禁軍過來,怕的就是開封府這邊的禁軍里面會有人給趙德昭通風報信。
可為什麼,局面會變成現在這樣?
外面,原本該是十死無生的殺局也變了,那些中下層的禁軍士兵們直接將武器對準了上層的,趙光義的親信部下們。
頓時,局面直接反轉。
趙德昭下了馬,就這麼閑庭信步般的穿過了如林的刀槍,登上了城牆。
在角樓里,他看到了一臉不解的趙光義。
「二叔,好久不見了。」
說起來,這還是自趙德昭婚禮之後,二人的第一次見面。
相隔都快有兩年之久了。
趙光義定定的看著趙德昭,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之後,頗為不信的搖了搖頭道︰
「不像,不會,不應該啊?」
趙德昭笑了笑,說道︰
「這事應該是有些誤會在里面的,二叔你先在這待一會兒,等我把事辦完再說。」
說著,趙德昭便丟下了趙光義,繼續朝著皇城去了。
接下來的路途,再無任何阻攔,趙德昭很快便來到了趙匡胤的起居殿外。
在這里,他看到了一個人︰
宰相趙普。
見到過來的是趙德昭,趙普臉上似乎有些放松。
但很快,他又重新板起了臉。
「趙書記,爹爹在里面嗎?」
趙德昭開口問道。
趙普點頭道︰
「官家在里面休息。」
「那正好,我有些事要和爹爹談一談。」
趙德昭正要跨過去的時候,趙普伸手攔住了他。
「官家身體抱恙,要好好休息,殿下就不要在這個時候去打擾了吧。」
趙德昭看著趙普認真的臉色,停下了步伐。
「也行,您幫我看看爹爹啥時候有空,叫我一聲,可以嗎?」
趙普看著t止步的趙德昭,心中又是一松。
接著他從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了一份聖旨。
「這是官家要我轉交給你的,行文太長我知道你不愛听,就直接跟你說了。」
「官家說了,因為身體抱恙,精力不濟,故責令燕王趙德昭監國,代為處理政務。」
趙德昭看著趙普就這麼將那一份象征著大宋權力交接的聖旨遞過來的時候。
並沒有多麼的高興。
一方面,他很清楚的看到了,在趙普的袖袋里,有兩份聖旨。
另一方面,這也不是他匆匆忙忙趕回來想要的結果。
就在趙德昭猶豫著要不要把聖旨接下來的時候,他的腦海中突然回想起了自己當初離開開封的時候,老師陶谷送給自己的那副字。
「當仁不讓」
想到這,趙德昭便沒有再遲疑,他對著那間大門緊閉的起居殿行了一禮。
隨後,從趙普手中接過了那封聖旨。
「行了,既然接過了聖旨,還請燕王殿下先回去吧,明日早朝還要你來主持呢。」
趙普就這麼不咸不澹的下了逐客令。
趙德昭看著始終沒有動靜的起居殿,最終也只是無奈的搖頭離開了。
事已至此,很多事就只能以後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