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張懷德開始替趙德昭解釋起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一切,還要從幾個月前,趙匡胤整肅開封府里的眾多通遼份子說起。
彼時,遼國百萬大軍南下的消息在開封府中傳得沸沸揚揚,城中人心紛亂。
為了能夠穩定人心,趙匡胤命令武德司和禁軍一起,全力緝拿開封府中的通事局探子,以及和遼國有接觸的可以人等。
只不過,這件事卻沒能得到有效的落實。
對于遼國南下大軍的恐懼,讓不少人都生出了一些小心思。
尤其是一些大點的家族,都喜歡玩兩頭下注的把戲。
在這種局勢不明的情況下,與遼國接觸的人不減反增,甚至許多人都在有意的包庇那些已經暴露出來的奸細。
一邊要清理越來越多的絆腳石,一邊還要盡力的征集軍隊糧餉,趙匡胤可以說是忙的心神俱疲。
在這個時候,趙匡胤的身體就已經有了些不太好的征召。
原本隨著趙德昭在河間府大捷的消息傳回,趙匡胤是放松了許多,精神也好轉了些許的。
只是誰都沒想到,就在這時候出了一樁大事。
有人行刺。
幾名刺客竟然進入了守衛森嚴的大宋皇宮,對著趙匡胤發起了襲擊。
好在,趙匡胤這些年並沒有將身上的本事給落下太多,再加上刺客入宮,能帶的兵器也有限,所以這一次的刺殺最後以失敗而告終。
經過對刺客已經和他們串通的宮人的審訊,趙匡胤知道了,這一次的刺殺是因為之前那批包庇遼國奸細的家伙害怕趙匡胤接下來的清算,故而選擇了鋌而走險。
于是乎,接下來的開封府便上演了一出「天子一怒,伏尸百萬」的大場面。
靠著大破遼軍的威勢,這一次趙匡胤的清算推行的極其順利,屬于是徹徹底底的將朝堂上下給清洗了一遍。
只不過很少有人知道的是,雖然這次刺殺未能成功,但趙匡胤還是受了傷。
再加上前段時間過度操勞累積起來的負面狀態也趁機爆發,使得趙匡胤的傷勢一直都不見好轉。
甚至還有繼續惡化的趨勢。
在張懷德離開開封的時候,趙匡胤已經開始臥榻在床了。
只不過為了維持住當下的局面,這件事被趙匡胤給嚴格控制住了。
這一次張懷德北上明面上是帶著軍令來擔任伐遼副帥,輔助趙德昭。
實際上,趙匡胤給張懷德的命令是︰讓趙德昭盡快返回開封府,至于河間府這邊,伐遼的相關事務則暫由張懷德代管。
而且,為了不把趙匡胤傷重的事情傳揚出去,趙德昭最好是秘密返回,以防為人探知。
不然的話,趙匡胤前腳還說要伐遼,後腳作為主帥的趙德昭卻轉頭南下了,誰都能看出來這里面有問題了。
「德昭,此事事關重大,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切不可為第三人所知。」
張懷德認真的看著趙德昭,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你快些將這邊的事情轉交一下,然後就立刻動身回開封吧,不然的話,怕是會有變故。」
趙德昭明白張懷德的意思,從張懷德離開到現在,時間都已經過了大半個月。
天知道這時候的趙匡胤是個什麼樣子?
對于這個便宜老爹,趙德昭和他相處了許久,內心終歸還是有些感情的。
他也實在是有些擔心趙匡胤的身體情況。
這年頭,一個感冒都可能要人命,更別提趙匡胤這種傷口感染的大病了。
這要是趙匡胤在這時候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先不說伐遼還能不能繼續下去了。
光是下一任皇帝誰來坐這件事,都是一個大問題。
趙德昭可不會忘記自己那位二叔可還在開封府坐著呢。
雖說現在的趙德昭有著大勝的軍威在身,也有一些附庸臣屬作為羽翼。
可趙光義也不是省油的燈,而且趙德昭很清楚,自己在勛貴那邊可一直不怎麼受待見的。
真要到了自己和二叔翻臉的那種情況,這幫武勛們只怕是會毫不猶豫的選趙光義那邊。
屆時,趙德昭要想把這個偌大的宋國給收拾好,可就要花上好大的時間和精力了。
而且,他相信北面的遼國肯定不會就這麼坐看宋國內亂的。
為了杜絕這種極為糟糕的可能性,趙德昭知道自己的確是要盡快回開封府了。
「姑父你且稍等一下,我去叫人準備好東西,今天我就動身。」
張懷德聞言點頭道︰
「好,德昭你快些將事情安排好吧。」
「行。」
密談結束之後,趙德昭便匆匆忙忙的出去將手下人召集了起來。
關于趙匡胤受傷的事情,趙德昭遵從了張懷德的要求,沒有和任何人提起,只是說自己有急事需要返回開封府一趟,而這邊的事情全部交給了張懷德暫代,讓手下人們都听從張懷德的安排。
雖然趙德昭沒有說是什麼事,可眾人看著趙德昭的神態,也都猜出了這一次絕對是事關重大,所以大家都是認真的答應了下來。
待到將手中的的事務大概交代完畢之後,丑牛他們也已經收拾好了行李。
趙德昭直接披了件披風在身上,隨後跨上了自己的坐騎。
「姑父,這里就交給你了。」
張懷德對著馬背上的趙德昭點頭道︰
「放心吧。」
「走!」
趙德昭直接調轉馬頭,就和丑牛帶領的十幾名親衛一起,出了河間府城,朝著南方去了。
……
遼國南京道。
燕京府,行宮。
作為遼國最主要的漢民聚居地,燕京府的行宮可以說是遼國五京行宮之中最為講究,也最為大氣的。
整個宮殿群都是照著中原皇宮的規制來復刻的,堪稱輝宏壯麗。
只不過今天,這行宮大殿里的一干人等,卻顯得和這里有些格格不入。
他們大多都是一副異族裝扮,發裳冠飾各有特色,明顯是來自于許多不同的部族。
唯有坐在最上位的幾人,穿著打扮還有些許中原貴胃的味道。
可也還是帶著些許民族風的混搭在里頭。
這些人,便是以耶律賢為首的,遼國南征將帥,以及各個附屬部族的頭領們。
當初在河間府外,眾人為火藥所驚,最終潰敗北逃。
等到逃回遼境之後,大家就開始重新收攏人手,請點損失了。
以蕭燕燕為首的契丹將領們很清楚,相較于那不算多的人員死傷和那些數量巨大的後勤物資而言,這一次兵敗給遼國帶來的最大傷害,便是對軍心士氣的打擊。
現如今,許多部族的士兵們都已經快要談宋國,談燕王而色變了。
再這樣下去,只怕不需要等趙匡胤的大軍北上,遼國自己就要變成一灘散沙了。
故而,今天耶律賢,或者說蕭燕燕借著耶律賢的名頭,將現在還在的各個部族的首領們都給召集了過來。
為的,就是重新凝聚人心。
只是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對于這一次契丹人的召集,這些部族頭人們已經開始表現出了不耐煩。
要知道以前開這樣的會議的時候,這幫人里面除了敵烈這種老刺頭,其他人都乖的跟鵪鶉一樣。
哪像現在,一個個都散漫的就像是自家一樣,姿態隨意的和身邊人聊著天,無視上座的耶律賢等人。
耶律賢張了張口,想要把自己想了很久的,什麼唇亡齒寒的道理和這些人說一說,以期他們能一起團結起來共抗宋國。
可是話到嘴邊,耶律賢卻發現自己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最終,他只能是求助的看向了旁邊的蕭燕燕。
蕭燕燕看著耶律賢的眼神,內心五味雜陳。
然而她的動作卻利落而果斷。
只見她直接站起了身,一路走到了眾人中間。
感受著周圍那些頭人們肆意打量的目光,蕭燕燕莫名的覺得有些好笑。
自己也是傻,和這幫蠢材,哪里需要講什麼道理?
「啪啪」
蕭燕燕拍了拍手,一名侍從便端著托盤走了過來。
蕭燕燕隨手將托盤上的東西拿起,口中用著不大不小,能讓所有人都听得到的聲音說道︰
「我知道,你們在看我們契丹人的笑話。」
「確實,十萬人被人家一萬人沖垮了,很丟人。」
說話間,蕭燕燕扭開了木柄蓋,拉出了里面的火繩。
「不過,你們也都該清楚,那些宋人是仰仗著可怕的雷霆才出其不意的擊敗了我們,不是嗎?」
蕭燕燕的話,令眾多部族頭人們都停下了閑談,認真的听了起來。
「敢問在座的各位,誰敢當著長生天起誓,說自己不畏懼那雷霆之威的?」
一干頭人們互相望了望,還真沒哪個人敢冒頭的。
「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作為老刺頭的敵烈還是忍不住梗了一句。
蕭燕燕環顧了周圍一圈,露出了個迷人的笑容。
「我的意思是,這個雷霆,現在我們契丹人也有了。」
說罷,蕭燕燕拉動火繩,將手中的手榴彈扔出了殿外。
「轟」
爆炸的轟鳴聲如此貼近,幾乎把那些部族頭人們都給驚得掉在了地上。
唯有蕭燕燕,依舊站在原地,紅色的裙擺被氣浪掀起。
有若仙女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