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邊的趙匡胤大勝而還,班師回朝。
這一邊的冀王敵烈和蕭斯溫就不好過了。
本來,耶律璟是讓他們率兵援助北漢退敵的。
結果不光是北漢沒了,就連西京都丟了,連帶著還丟了朔州、應州等一大片土地。
雖說在耶律璟看來,石敬塘獻過來的燕雲十六州本來就是漢人領土,他一直都不怎麼放在心上的。
可那也是耶律璟自己的想法,不可能說真的就這麼一筆帶過去了的。
再者說了,蕭斯溫現在可還在耶律璟的小本本上記著呢,現在西京的丟失,簡直就是送到耶律璟手上的把柄。
預見到自己那渺茫的前路之後,蕭斯溫便將軍隊交由了敵烈指揮,自己回燕京準備後事去了。
報訊的飛騎早早就將西京丟失的消息傳到了燕京,故而當蕭斯溫歸來的時候,他家里人都是一臉的愁雲慘澹。
誰都知道,這一次怕是在劫難逃了。
依著耶律璟那斬草除根的性子,蕭斯溫一家人恐怕都要在下面團聚了。
果然,蕭斯溫才剛回家一兩天,來自上京的皮室軍就來到了蕭家大門口。
面對皮室軍的捉拿,蕭斯溫很光棍的讓一家人束手就擒了。
就這樣,曾經的南京道留守一大家子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押赴中京受審去了。
是的,中京而不是上京。
北漢被滅,西京丟失的消息接連傳來,耶律璟盛怒之下,直接就讓捺缽南移,從上京臨璜府到了中京大定府。
一邊走,耶律璟一邊下令契丹各部以及遼國附屬部族們都要開始征調人馬。
耶律璟決定,要給欺騙自己的趙匡胤一個教訓。
他要南征。
他要像遼太宗耶律德光一樣,攻破開封,徹底消滅這個不知好歹的宋國。
一時間,遼國內部人心激蕩。
除了一些好戰分子對于接下來可能的戰爭抱有期待以外,遼國內部的大部分官員對于這場戰爭的前景其實是不怎麼看好的。
要知道東京道那邊現在還是一團亂麻的狀態,遼國大部分的軍力都被牽制在了遼東半島那邊。
這一次南征的話,能調動的就只有西北諸部的軍隊,以及南京道的漢家軍。
對于這些人,遼國上層根本就不信任。
加之遼國這些年內憂外患的,就沒停過,國力衰弱到了一個很危險的地步。
在這種時候,妄然挑起大戰,的確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可是,要說把這些道理講給耶律璟听,讓他暫緩甚至放棄南征的話。
還真沒什麼人願意去。
耶律璟什麼脾氣,這麼些年下來,大家誰還不知道啊?
現在他正在氣頭上,擺明了誰去勸誰倒霉。
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賭大遼的將來?
這種事想想就行了。
就這樣,整個遼國就這麼以一種很不情願卻又不得不配合的態度,開始籌備起了南征的事宜。
軍隊的調集物資的籌備還需要些時間,在此之前,耶律璟準備先殺幾個人祭祭旗。
首當其沖的,自然就是支援北漢失敗,還丟了西京的蕭斯溫了。
至于敵烈?
他是敵烈八部的首領,只是名義上歸于遼國而已。
耶律璟要是真的去抓敵烈過來砍頭的話,敵烈八部當場就敢造反給他看。
反正又不是一回兩回了。
耶律璟現在還指望著敵烈八部能出兵配合他的南征呢,又怎麼會去追究敵烈的責任?
就在這天朝會的時候,耶律璟讓人將緝拿過來的蕭斯溫帶了上來。
怎麼說蕭斯溫也是契丹後族,加之官居南京道留守,就算是定罪,也得是在朝會這種足夠正式的場合才可以。
「蕭斯溫,朕問你,馳援北漢失利在先,丟失西京在後,今日朕問責于你,你可有話說?」
龍椅上的耶律璟氣勢凜然,誰都能感受到他心頭盛怒的火光。
蕭斯溫看著周遭一個個回避自己的目光,頹然的搖頭道︰
「臣,無話可說。」
「那就好,朕也不多說什麼了,你自裁以謝我大遼先祖吧!」
「臣…」
「且慢!」
就在蕭斯溫準備應下耶律璟的判決的時候,有一個聲音打斷了他。
朝堂里的眾人都是驚訝的循聲望去,想要看看是誰這麼大膽,敢左右耶律璟的決定。
待眾人看清那位容顏肅穆的老人家的時候,大家便都有些了然了。
原來是這位!
難怪了。
耶律璟看著走進來的老人家,也是不得不起身微微示意。
「屋質大王,你怎麼來了?」
「陛下,我再不來,您就要南征了,到時候,我大遼危矣!」
被稱為屋質大王的老人家一開口,就是聳人听聞的話語。
听得耶律璟很不高興。
可他卻不能發脾氣。
因為面前的這位乃是遼國北院大王耶律屋質。
作為歷經數朝的老臣,耶律屋質的資歷在整個遼國都鮮有人能及。
更重要的是,當初耶律璟的即位,耶律屋質是出了大力氣的。
可以說,不是耶律屋質的支持,耶律璟能不能當上這個皇帝都是兩說的。
正因如此,耶律璟不得不對耶律屋質保持著相當的尊重。
「屋質大王,朕有些听不懂你說的話,你為何要在此危言聳听呢?」
「危言聳听?」
耶律屋質笑了笑,笑的很諷刺。
「陛下,南征之事,朝堂上下多少人心中都跟明鏡一樣,可是出于一己私利,所以無人敢戳破這層窗戶紙罷了。」
耶律屋質環顧了周圍一圈,眾多官員之中,竟無一人敢和他對視的。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這把老骨頭來做這個壞人。」
耶律屋質簡單的分析了一遍遼國目前的形勢。
這些話,幾乎朝堂上的人都懂。
哪怕是耶律璟也是清楚的,只不過他一直都不想承認罷了。
待到耶律屋質說完,耶律璟便沉著臉問道︰
「那屋質大王你的意思是?」
「陛下,南征之事不宜輕啟。」
「你是說,我大遼的藩屬被滅了,西京被人佔了,我們什麼都不做?」
耶律璟的話語里,帶上了濃厚的怒氣。
「當下的情況,若是我大遼沒有什麼動作的話,只會被人看清,到時候諸部都會生出異心。」
「那時候,我大遼才是真的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