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緊迫的。
天巡寺押著阿九游街示眾的時間就是明日,楚遺他們有且僅有這一夜的時間。
為了避免讓懷詞發現夜衛的存在,楚遺在有了想法之後便派思思前去安排。
如今,這本屬于楚遺和思思酣戰的戰場,只有楚遺和懷詞兩人。
思思去了哪?
懷詞很疑惑,她想問可她看得出來楚遺不想答。
強迫他做他不願意的事情,很難。
無奈,她只能轉口問道︰
「我們現在該做什麼?」
「明確明日動手的地點。」楚遺的回答很簡單。
懷詞不多說,掏出那張皺巴巴的白紙鋪在桌上。她用手點了點上面某個地點,說道︰
「這里是路線中最合適出手的地方,人少路窄,不利于大軍開戰,可以讓我們避免被包圍,對我們而言是機會。」
「既是機會,又是陷阱;就這地圖而言,對方只需要在入口處和出口處設伏,然後放我們進去,就形成甕中捉鱉的局勢,到時候,我們哭都沒地方哭。」
楚遺的話讓懷詞多看了他兩眼,沒有想到他分析起地理形勢來還說的頭頭是道。
對于他的話,懷詞也是贊同的,但是她也有不同的看法。
她往下說道︰
「我已經讓楊淼喬裝去打探過了,這里雖然有天巡寺的戒備,可他們松松懶懶的樣子,擺明了就是想讓我們一口咬上去。」
「這塊蛋糕你心動了?」
「什麼蛋糕?」
呃……
楚遺嘴角扯起一絲無奈的笑。
媽的,為什麼別的穿越者就可以很好的融入他們的生活,我就老改變不了前世的那些習慣和用詞了。
真是個失敗的穿越者。
「字面上理解就是雞蛋做的點心,簡單說就是天巡寺向我們拋出的誘餌。」
「下次記得說人話。」
「那我這話是旺旺旺還是咯咯咯?」
楚遺的埋怨,懷詞不理會,她講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你理解得沒錯,這極有可能是天巡寺向我們拋下的誘餌,既然我們已經知道這是誘餌,何不將計就計?」
將計就計?
楚遺盯著那地圖,不明白這麼一個狹隘的巷口怎麼將計就計;只要人一旦進入其中,入口處和出口處給你堆滿了人,你就只能祈禱自己身上可以少幾個窟窿。
「你有什麼想法?」楚遺決定先問問懷詞。
豈料,懷詞卻是很大方地搖了搖頭,干脆地說道︰
「我只是有這個想法,但是具體要如何將計就計我沒有思路,你了?有想法嗎?」
「我想笑,可以嗎?」
楚遺輕嘆一口氣,直接將懷詞這個所謂「將計就計」的想法給掐滅了。
他問道︰
「這路線上哪個地方人最多,地勢最開闊。」
「你想在開闊的地方下手?」懷詞一愣,她有些模不準楚遺的具體想法。
楚遺點點頭,又搖了搖頭,他道︰
「不一定要太開闊的地方,只需要人多。」
「渾水模魚?」懷詞反應過來。
「有這麼一層意思,但我最主要的還是需要借助這群黎民百姓的力量。」
楚遺的話在懷詞听來就是越說越離譜。
借助他們的力量,他們一群普通老百姓如何對抗天巡寺的侍衛;何況,楚遺怎麼能夠把握他們會听他的招呼?
這些疑惑懷詞都忍不住想問個一清二楚,只是眼下時間緊湊,若事事都要詢問仔細,恐怕會很耽擱時間。
她皺眉沉思,像是下了一個什麼樣的決定,听她說道︰
「將計就計的確有些不妥當,既然你有想法那我可以配合你開展這些計劃;說吧,需要我做些什麼?」
「要些人。」
「需要何等修為的?需要多少?」
懷詞這話說得很有底氣,這讓楚遺一愣一愣的,他試探性地說道︰
「陸仙境或者入道境一個就夠了,窺天境嘛,至少得要倆。」
話剛說完,楚遺便感覺渾身發涼,懷詞那目光就像是冰冷的刀掃過楚遺的脖子。
「玩笑,玩笑;其實我要的人是最普通的人,他們不需要有任何修為,他們只需要听我們的話,明日能順著我們意思跟著我們瞎起哄就行。」
跟著起哄?
懷詞不傻,仔細想想她就能猜到楚遺的打算是什麼。
「人我倒是可以找到很多,可你能保證其他百姓會跟著我們安插的這些人起哄?」
「只要局勢夠混亂,就有機會。」楚遺目光盯向遠方。
其實,他的心里裝滿了緊張,他只是沒有表現出來。這一世的他別看有個什麼亡國皇子的破身份,可總得來說,他就是一個沒權沒勢的底層人。
明日此舉,他已經是站在刀尖上起舞,想要保全自己的性命,多少是有些難度的。
如今,他自己明確唯一的底牌就是時空之輪帶來的清絮。
即便知道自己的處境並沒有多好,可楚遺絕對不會退縮,哪怕是面對死亡的威脅,他也會奮力一搏。
人這一輩子,總得為些東西不顧一切的。
沉默的楚遺渾身帶著一股看不透的憂郁,懷詞目光踫觸到他這副樣子的時候,有些詫異。
這個模樣的楚遺,她還是第一次見。
至少,這個時候的他也不是那麼討人厭了。
「明日,我會保全你性命,你可放心施展。」
「嗯?」
懷詞突然說的話讓楚遺露出疑惑。
他不明白,眼前這姑娘到底是哪里來的底氣?就憑她一個小小的執劍正?還是說她背後有什麼強大的靠山?
楚遺相當懷疑。
不過,短暫的疑惑後,楚遺露出一臉笑意,他道︰
「頭,我相信你;但現在還得麻煩你去做兩件事。」
「說。」
「第一件事,你需要幫我傳遞一個消息到城里去,我要這條消息在明日鬧得沸沸揚揚,具體怎麼操作我會詳細告訴你,但是你務必要在明日黎明之前就把這消息傳得滿城皆知,讓帝都那些百姓起床後听到的第一個消息,就是我們傳出去這個消息。」
「什麼消息。」
「你附耳過來,我悄悄告訴你。」楚遺臉上的笑逐漸有了幾分不懷好意。
懷詞很拒絕和楚遺有這種近距離的接觸,可想到這件事非同小可後,她咬咬牙往他那里挪了半步。
看著和自己中間還隔著最少一根筷子距離的懷詞,楚遺很想問問她知不知道什麼叫「附耳過來」。
不過想到她隨時可能暴走,然後把自己割了去吃皇糧後,楚遺還是認了,低聲和她交待了一番。
「你是想挑起百姓和天巡寺的矛盾。」
「是的。」
「我可以保證明日大街小巷都會有這條消息,甚至比你今日傳出去那順口溜還要熱鬧。」
之前那順口溜的幕後指使人懷詞還是猜測,可剛才楚遺和她說了那些個散播消息的方法後,懷詞就明確了那幕後之人就是楚遺。
「另外一件事是什麼?」
「明日若是一切順利,天巡寺的侍衛很可能會對百姓鎮壓,這種無端鎮壓就是欺壓百姓,你說執劍司奉承執劍衛道,該不該管管呢?」
听到這里,懷詞臉上終于是露出一絲笑容來。
這趟水有夠渾的啊!
執劍令想讓執劍司從這件事里暫時先出去,楚遺還硬是要將它一把拉進來,最少也得邁進來一條腿吧!
真不知道執劍令知道後,會不會恨死這家伙。
至于這樣做執劍司會不會很為難,懷詞根本就不用考慮。在合理合規的條件下,執劍司所做的事情並沒有問題!
「好,我現在就去安排;你……休息一下吧,身子骨還沒好,明天別先自己出事了。」
「頭,你這算不算關心我啊……喂,頭?」
懷詞的背影已經消失了,楚遺的話也不知道她听沒听見。總之,在楚遺開口的時候,邊走邊說的懷詞就到門口了。
人都走了,楚遺繃著的神經也在這一刻舒緩下來。
這一舒緩,他整個人都就像是癱了一樣躺在床榻之上。腦子一直高度集中思考,果然是比和思思酣戰半個晚上還要勞累的事情。
他將自己的意識沉到識海,見到了依舊盤坐在那的清絮。
「美女前輩,明日之事拜托了。」
「嗯。」
清絮的回答很簡單,目光都沒在楚遺身上,也不知這話是敷衍一答還是真的听見了。
楚遺不敢多打擾她,只能是和她一起望著她此時右手掌心上那流動的兩股淡淡的黑白二氣。
他好奇道︰
「前輩,這是什麼東西?」
「劍意。」
「前輩還會用劍?」楚遺顯得很興奮。
楚遺的興奮讓清絮收起了那兩股氣,她抬頭望著楚遺平淡地回道︰
「我術宗與劍宗兼修,自然是會用劍的。不過,你興奮得太早了,先前那股劍意已經是人間至極,並非是我能做到的,你想借那樣的劍,我沒有。」
「前輩說笑了,道宗御劍術同樣是劍中翹楚,晚輩借道宗御劍術便足以。」楚遺在清絮的面前表現得相當謙虛。
畢竟,如今的自己是有求于他的。
「我沒有說笑,道家的御劍術不如先前那一劍。」
呃……
楚遺萬萬沒有想到,清絮大神居然是這麼一個耿直的人,說話永遠是這麼簡單直接又提神醒腦。
以後的日子,自己怕是可以把尬笑練到爐火純青了。
「其實,明日的情況術宗的術法更適合你,你為何卻只是想到御劍術?」清絮不知楚遺是如何選擇的。
在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楚遺眼里透出一股莫名的光來。
「男人嘛,總是向往一個行俠仗義的江湖,白馬銀鞍佩劍,颯沓江湖行遍。行俠仗義,總是和劍離不開關系的。」
哦?
清絮愣愣地看著他,還是不明白他此刻那種清絮。
于是,她低頭繼續鑽研那股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