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營一角,趙樞被綁回來後,不顧趙構的勸說,在強烈抗議未果,還被扇了一巴掌後,徹底老實了。
等到了飯點,金人按照慣例送來晚餐,人質三人組作為官職和血統最高的人,同坐一桌。
只是今天能吃的,都是些粗糧雜米的主食,連點葷腥都見不到,這讓趙樞徹底繃不住了。
「九弟,你不是說什麼,這里金人是美酒美食招待著嗎?你不是說金人都是以禮相待的嗎?
這就是美酒美食?囚禁于孤,不讓孤與斡離不見面,不解釋你怎麼來的,心就是以禮相待?
還有,金人不是給你安排了女子伺候嗎?在哪?」
听著趙樞的話,張邦昌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其實趙構前面說的倒是不假,他們兩個剛來時,金人確實挺客氣的。
畢竟剛一路打劫燒殺過來,物資豐富,金人給他們兩個的待遇也挺好的,可今時不同往日啊。
「肅王殿下,您倒是錯怪康王殿下了,實在是金人也有些吃緊。」
「五哥,金人如今已經囤營半月,糧食都開始緊張,自然沒辦法好酒好菜的招待了。
至于伺候你的女子,你先別急,把飯吃了,今天應該就這一頓了,等吃了,再看斡離不為何不叫我們。
哦,給你的女子在那。」
趙構指了指外面,路過打理馬鬢毛的老婆子,趙樞瞬間抑郁了,他感覺自己受到了嚴重的欺騙。
「肅王殿下,你也該面對現實了,很顯然金人交換人質,也是騙咱們得,說不定明日金人又要打仗。」
「不對,今日明顯就是正常交接的樣子,我看是從城內來了信使,金人才變卦要抓我們。
九弟,你說會不會,是城里李綱又被啟用了,惹怒了金人?」
「那誰知道呢?不過官家耳根子軟,倒是有可能,我早就說了,李綱要用就一直用,換來換去,換不明白。」
趙構抱著手中的雜糧碗,其實心中的窩火程度並不小,明明說好的今天就換自己走人,可現在金人突然加強了防備,還把他們倆一塊擄來了。
看這情況,很明顯就是使團代表不顧兩國關系都要抓住他們,那城里,朝廷肯定做了讓金人都生氣的事了。
「九弟,好多金人啊,他們圍著咱們干嘛?」
「……」
趙構看著營帳圍欄外突然集結的金人,有些無語,這陣仗,當然是有大人物要來啊。
「這麼多人護衛,應該是斡離不來了,看來斡離不還算懂事,前面不見我們也是太忙了,那今日的事情能有個解釋了。」
「請康王,肅王移駕!」
門口一名金人將領禮貌的喊道,听得趙構的臉色更好了,這麼有禮貌,嗯,他們可以強硬點。
「張相,你去譴責他們,他們無故將我們兄弟二人擄掠,這樣做,是對兩國和談的破壞!會讓官家放棄和談。」
「康王殿下放心,下官這就去。」
張邦昌整理了一下衣領,很是雄壯的走到金人將領面前。
「哈古將軍!沒有見到斡離不將軍之前,我們殿下是不會離開營帳的,你們必須道歉,並送康王殿下回去。
你們今天的行為,已經破壞了來之不易的和平,你們是在逼迫大宋的官家放棄和談,你們的行為,是毀約,是……!」
「聒噪!再多嘴,死!」
張邦昌只看著這名金人將領手中的刀抽出,頓時不敢說話了,身子隱隱後退半步。
這種強硬的態度,也讓趙構和趙樞感覺到了不對。
「康王殿下,肅王殿下,請立刻出營帳,都統叫你們。」
「你們如此無禮,本王不去!」
趙樞硬氣的一摔桌子,想起今天的大比兜,他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轉身向帳內走去。
趙構搖搖頭,準備出去,就看著圍攏營帳的金兵直接推翻圍欄,隨後沖入營帳。
張邦昌看著被‘請’走的趙構和趙樞,預感到了大事不妙,頓時緊張的呼喊。
「你們要干什麼?本官是大宋宰相,你們干什麼?」
「聒噪……」
這是張邦昌最後听到的聲音,頭顱離體的瞬間,大腦的神經保護系統,就已經讓大腦徹底關閉,而他也與這個世界再無關系。
「全部殺光!」
金人將領不管遠處還未走遠,隱約听得到聲音的趙構和趙樞,朗聲說道,瞬間整個營區成為煉獄。
剛才還說是伺候趙樞的老婆子,死死抓著馬鬢毛,扭動著身軀逐漸沒了聲息。
「將軍,都解決了,這些宋狗的禁軍還是有兩個厲害的,咱們兄弟都差點沒招架住。」
「五個打一個都招架不住,今晚別吃飯了,你們吃了也白吃。
人頭送到前線,肉身剁了喂狗。」
「是!」
這邊的人間煉獄沒有影響金人,一刻鐘後,被‘請’到完顏宗望面前的趙構和趙樞,總算明白今天發生了什麼。
趙構听完全程,只感覺心中的MMP是豐富到了極點。
因為就差一刻鐘啊,如果趙佶晚回來一刻鐘,或者那個使臣晚出來一刻鐘,他已經和趙樞交換完成了。
到時候不管誰做主汴京,他都是功勞厚重,甚至如果趙佶重新做主,他還有機會踩著慫太子上位,不用實施跟金人達成的協議。
可惜,捶頭頓足並沒有用,趙構和趙樞被合攏關押,他們也從完顏宗望這里,知道了剛才的慘叫聲,是使團其他人都被下令殺頭,可他們無力改變。
現在的問題是,他們很快就要自身難保了。
這一天,信件到達之後金營震動,整個金營都需要應對新一輪的危機,以及危機後面看起來的機遇。
金國能夠強盛到吊打遼國和西夏,還能壓著宋朝幾進幾出發財,靠的除了蠻力,智商戰略還是有一點的。
包括進攻大宋,也是從遼國覆滅前就緊鑼密鼓的籌備的,戰爭的理由只是隨著找出來,站的住腳罷了。
所以到了深夜,完顏宗望兩兄弟,吉祥物完顏母又聚在一塊,他們這會不僅睡不著,反而精神得很。
桌上的馬女乃酒煮著,腥臭的味道在帳篷彌漫,三人渾然不覺味道難聞,圍著完顏宗望,抱著孫子兵法和司馬法交流。
完顏母倒了一杯女乃酒喝下後,砸吧砸吧嘴。
「我就說嘛,早就該見好就收的,你非要等。
現在好了,宋人太上突然強硬,割地文書也還沒拿到,我們怎麼辦?」
「那能怪我?如果不是西路受阻,宋人皇帝早就被我們抓住了。
況且,也不是沒有機會,明天抓住宋國太上皇便是,他還能翻了天?」
完顏宗望煩躁的說完,信紙上的一句話被他從司馬法上找到,逐字逐句的看完,完顏宗望黑著臉。
「找到了,這書上果然在說,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
我記得宋人朝臣,就一直以前半句勸阻皇帝,但是沒想到,宋人太上皇帝今日反而以後半句回懟朝臣。
精彩,精彩,意想不到。」
「二哥,以我的感覺來看,宋人太上身邊,絕對有高人指導,這個人,我看比李綱更可怕,謀略。」
「確實,智謀絕對堪比武穆,這時間把握得非常好,不早不晚。
知道開封守住,趁著新帝和談,交換人質,竟直接攜軍回來奪權,佔據了道義的同時,還很安全。
到了汴京,先安撫軍眾,再蠱惑太學生把控儒生,最後當朝逼迫朝臣和新帝,同意不再言和。
難纏得很啊。」
完顏母連連點頭,他復盤趙佶回來的這一系列操作,都感覺時機把握的很好,如果再晚幾日,就達不到效果了。
「我已經派人去給宋國新帝送信,明天一定要讓宋國太上出來與我對決。
不管他是什麼計謀,只要到了我面前,就沒有他耍陰招的機會,這個太上不能留了。」
「宋人皇帝會听你的?」
「不听也得听,如果他不想皇位被奪回去的話,這皇位拿著不容易。」
完顏宗望可不信宋人真有表現的那麼父慈子孝,所以他寫的信,就已經寬限了許多條件。
甚至他會主動退回趙構他們,唯一要求就是趙佶真的上陣,只要趙佶上陣,把趙佶抓了,那一切都會成為被戳破的陰謀。
金營這邊快速開始戰爭準備,一隊隊斥候確認著宋朝的軍隊部署情報,而汴京城內,今夜同樣也不平靜。
一處處夜市場所內,人們的聊天內容都和白天趙佶的事情有關。
「听說了嗎?太上上午領軍回來了,還給金人送了戰書,說是要和金人決戰呢!他還說咱們大宋,不和親,不割地呢!」
「早就听說了,我還听說太上講咱們守住開封,都是英雄 !嘿,咱也沒想到,就幫忙守城,就成了英雄。」
「我家遠房佷子就在朝里當差,據他傳來的消息,太上說了,要懸賞金人的腦袋,還說一個腦袋一百兩銀子呢。」
「什麼?殺一個金人就給一個婆娘?真的假的?這我要是殺幾十個,不比官家女人還多?」
「呸,就你這連劉闕下都打不過的身體,你殺幾十個金人?是幾十個金人殺你吧!」
流言傳著傳著都開始變味了,趙佶安排帶節奏的人,明顯沒有錦衣衛的下線有職業操守。
他們只管忽悠起來。
但不管怎麼說,汴京城對于抗擊金人的情緒異常的高漲,這不平靜的夜晚,充斥的都是趙佶要和金人對決的刺激消息中。
內城的一處高檔瓦舍,陳東他們聚集喝茶,討論著從朝中打听來的消息,也更加準確。
「少陽,司馬法這句天下雖安,忘戰必危,太有道理了,我觀之大宋,就是承平已久,已經失了血性。」
「是啊,沒想到太上竟然明白了此等道理,大宋之幸,也是大宋之不幸啊,太上怎麼就把帝位……唉。」
涉及這種事情,陳東也不好再說了。
「明日太上與斡離不的對決,我是要去的,如果太上有個閃失,我必與金人算賬!」
「算我一個,我家有一尺祖傳青鋒,這正是面世的時候了。」
「好!算我一個,明早大家宣德門等著,咱們得讓金人知道,大宋讀書人,不是孬種!」
陳東迷迷湖湖的也跟著喊了起來,只是 然大腦一頓,反應過來,自己怎麼跟著就要出城了?
陷入套路的陳東沒辦法,只能選擇硬著頭皮,眼前更是直接在瓦舍將就了。
清晨,隨著雞鳴聲響起,一夜沒有睡好的趙桓在宮中起來,本來已經穿上皇袍,猶豫之際,又重新穿上了一身鋁合金魚鱗甲。
在延福宮涼亭,見到了精神抖擻的趙佶,兩人見面之際,趙桓猶豫了起來,不知道怎麼稱呼。
「見過官家!臣準備去了。」
「父親萬不可如此?天下豈有父親向孩兒行禮的道理?
況且大宋本就是父親身體不支之際,交予孩兒暫時打理,如今父親身體變好,大宋還是要父親治理的。」
趙桓瞬間松了一口氣,趙佶是真心的,他居然真的不要皇位了,那他就可以放心了,自己老爹,看來是鐵了心要去仙界了。
「老子可不想繼續在這待著了,這皇宮你守著便是,還有,今日朕去與金人對決,你都安排好了吧?」
「父親放心,待你手刃斡離不之時,朕便會領軍出擊,跟在父親身後,必不會有一絲遲疑膽怯。」
趙桓點頭說道,語氣中都帶著一絲興奮。
別看他慫的不行,那是因為他沒有穩贏的把握,但他現在有了底氣,這個底氣就是趙佶的系統。
以及,他身上的一整套鋁合金魚鱗甲,這套魚鱗甲做到了傳統皮甲的重量,卻有鐵甲的防護能力。
再加上有趙佶在前面沖鋒陷陣,他有理由相信,自己只是去鍍個金罷了。
兩人安頓好了後宮後,並排走出大內,朝臣已經齊聚,看著兩人的一身裝扮,卻都愣住了。
李綱擦了擦眼楮,只感覺自己是不是沒睡醒,官家和太上兩人,居然都同時身著鐵甲。
「官家,太上,你們???」
「大宋既是此危亡之際,朕豈能讓父親御駕親征,當兒子的躲在宮中?此為孝道否?
父親與斡離不的對決已經傳信至金營,天家威儀不能更改,但朕會跟隨父親,同樣御駕親征。
今日,就要傳召汴京諸民,禁軍將士,若是太上贏!金人應按約退去,若是太上輸了!朕懸賞萬萬兩,大宋舉國殺金!滅了金國!」
「太上必勝!滅了金國!」
童貫在角落大聲喊道,頓時引得全場呼啦啦的太上必勝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