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洛威男爵的奢華城堡,林潤還是覺著有些奇怪。
「今天好像也太過順利了一點兒。」
夜已經很深了,當林潤經過東城區一處廣場的鐘樓時,他抬頭看了看上面的時間。
鐘樓的石英鐘上瓖嵌著略顯明亮的光,上面嘀嗒作響的時針在緩緩移動。
這就是居住在富人區的好處之一了。
不僅僅深夜的街道上清掃得整潔無比,而且每過五十步,就會有嶄新的路燈在路旁竭力驅趕著黑夜。
並且還有時鐘。
一點三十分。
不多一分鐘,也不少一分鐘。
這個時間相對于其他時間而言,要不那麼難記一點兒。
東城區的深夜,你同樣看不到任何的行人——相信也不會有哪位貴族,會在這種危險局勢下出來散步。
富人,可向來將自己的命看得很重。
走在規整花紋的砂岩磚地板上,整個寂靜的街道之中只有他孤獨的腳步聲在隱隱作響。
因為換下了皮鞋的緣故,所以聲音听起來到並不是那麼的刺耳,在靜謐的黑夜之中,也不那麼的突兀。
林潤幾近奔跑的腳步,最終在一處路燈之下停頓了下來。
散發著新鮮油漆味的路燈投射在地面上的光,將他孤單的身影拉扯得很長。
林潤喘息著,呼出大團大團的霧氣。在朦朧的霧氣之中,他能看到另一處路燈之下,同樣靜默站立的黑衣男人。
熟悉的體形,熟悉密布在臉頰上的胡須。
起風了。
男人長長的黑袍在寒風中滾動出沉且悶的聲響,林潤的額頭上,卻反常的流下了汗珠。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林潤鎮定自若。
「一個死人,需要知道這麼多嗎?」
絡腮胡男人輕笑了一聲,暗綠色的瞳仁在街燈下閃爍著興奮的光。
「你是來殺我的?」林潤頓了頓,「你不想知道四面神像的下落了嗎?」
「不想。」
男人搖了搖頭,嘴角勾勒出一抹充滿殺機的笑︰「你死了,我自然能夠在你的遺物里面,找到四面神像。」
「哎」林潤長嘆了一口氣,大團的霧氣將他的容顏模糊。
「麥肯爵士,您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這是一場游戲。」
麥肯打了一個響指︰「貓捉老鼠的游戲,而最終,貓終究是能夠抓到老鼠的。」
「是嗎?記憶之中的那部動畫片,好像貓一直是在被老鼠戲弄。」
當然,林潤並沒有開口說出來。
因為麥肯無法理解。
「四面神像是德艾萊特副市長給你的?他為什麼要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你?」
麥肯瞳孔一縮,似乎沒有想到林潤會問出這個問題。
「你的廢話真的太多了。」
他當然不會選擇回答一個將死之人的問題,而實際上,他也並不想再在這只惹人厭的「老鼠」身上,浪費更多的時間。
所以他出手了。
凌厲且迅速的一擊,林潤只覺得自己眼前猛地一花,緊接著一股天旋地轉的感覺在大腦之中升起。
「咦為什麼我的頭能夠看到我的身體?」
林潤的黑褐色的眸中充滿了疑惑,他在半空旋轉,看到了自己無力倒在地面、因失去了頭部而被鮮血浸染的身體。
「我死了嗎」
這是林潤腦中的最後一個念頭,隨之而來的,就是硬物再一次落地的聲音
——海港先驅者日報訊︰一月二十七日凌晨一點四十分左右,在希望海洋大道16號路口,發現了一具年輕的男性死尸。根據初步的確認,死者為供職于警署的預備警員,名叫林潤。
——麥格林勒日報訊︰麥格林勒警署于今日召開新聞發布會,在會上,現任警署副署長艾普莉發表講話,稱這是一起有預謀、有組織的謀殺,並對那名未知的行凶者言辭激烈。
——讀物訊︰近日,因公殉職的年輕警員林潤的追悼會,在麥格林勒警署後花園如期舉行。據悉,他生前並沒有太多的朋友。
啪——
阿布多拉輕輕放下了報紙,笑著指了指上面有些模糊的尸體照片。
「真是有意思,他死了。」
「死了就死了,有什麼有意思的。」
年邁的男性拿起了桌面上的咖啡杯,輕輕飲了一口。
濃烈的香味讓他稍有些混沌的思維驟然清醒,他顫抖了一下花白的胡須,滿意的看了一眼瓖嵌著金邊的杯沿。
「父親大人,我去現場確認過了,死掉的的確是林潤本人。」
阿布多拉皺眉將自己跟前盤子里的煎雞蛋挪開,輕聲道︰「他那雙獨一無二的黑褐色瞳仁,整個麥格林勒之中絕對找不到第二個人擁有。」
「麥格林勒?」洛威男爵挑了挑眉,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
「唔或許說整個弗蘭行省都沒有第二個人擁有那雙眸子。」阿布多拉謹慎的思考了一下。
「呵呵,這才對。」
洛威男爵滿意的拿起刀叉,優雅且熟絡的將銀盤內模樣誘人的煎雞蛋切割成了幾小塊,然後放入了嘴中。
唔真是美味。
看著自己父親眼角皺紋堆起了不知幾層的滿意模樣,阿布多拉又悄悄將面前盛著煎雞蛋的銀盤挪開了一些。
煎雞蛋的臭味兒,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難聞的味道,沒有之一!
哪怕是在水中浸泡腐敗了一個月的巨人觀,看起來都要比它,比這該死的煎雞蛋來得更加讓人有食欲!
「還是黑鳥大人有遠見。」
享用完了盤中的煎雞蛋,洛威男爵將餐具重新擺放整齊,扯下了胸前的餐巾。
「他居然能夠想到,在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身上寫下劇本,這簡直讓我驚嘆。」
「父親大人,接下來」
「接下來,就是一出好戲了。」
洛威男爵笑了一笑,年邁蒼老的臉上閃爍出興奮。
「你不喜歡吃煎雞蛋?」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了阿布多拉那幾乎快要推到餐桌中央來的銀盤。
「哪里。」
阿布多拉堆笑道︰「兒子這是見父親喜歡,這才特意留給您的。」
「唔」
洛威男爵滿意的看了一眼阿布多拉,點頭道︰「這是勝利的早餐,為了即將來到的勝利,我也的確可以破例讓自己多吃一份煎雞蛋。」
「那是一定的。」
阿布多拉飛快的點了點頭,伸手將銀盤徹底推到了洛威男爵的眼皮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