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雄鹿身中兩箭,已是垂死掙扎。他要一刀直刺雄鹿的心髒,他要讓人看看,他是契丹真正的勇士!
就在所有人都覺得耶律重元一定能手刃那頭雄鹿的時候,那頭雄鹿卻突然「呦」的一聲,一躍而起,用頭上巨大的鹿角去頂耶律重元那匹汗血寶馬。
汗血寶馬也頗通靈性,見雄鹿猛然起身,本能地保護主人。它嘶鳴一聲,前蹄揚起用力蹬向那頭雄鹿。還好耶律重元抓緊韁繩、努力夾緊馬月復,才沒有摔下馬來。
可是那頭雄鹿鹿角奇長,汗血寶馬雖然一踢蹬到雄鹿的頭上,那對鹿角卻劃傷了汗血馬腿部的肌膚。
汗血寶馬不同于一般的蒙古馬或番馬,皮膚嬌女敕,鬃毛很短,皮膚上面有著豐富的血管。這樣當他們奔跑起來時血管暴漲,皮膚上滲出的汗水才讓他們看起來像流血了,因此叫做汗血寶馬。
那鹿角一劃,汗血馬大腿上立刻綻開一股血花。汗血馬吃痛,受到驚嚇,一聲嘶鳴,拖著耶律重元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快追大王!」
「快保護大王!」
秦國王府的侍衛和宿衛營的親兵都催動戰馬,追著耶律重元跑去。
耶律重元雖然只有十一歲,卻是在馬上長大的少年。
他知道此時馬匹受驚,不能強拉硬拽,就夾緊馬肚子,把頭貼在馬頸的鬃毛處伏低身子,任隨著這匹汗血寶馬馱著自己瘋跑。
耳畔的樹木「嗖嗖」地倒退,他雙手抱緊馬頸,讓自己保持鎮定。
耶律重元也不是不害怕,但他知道,如果摔下馬去輕則筋斷骨折,要是不幸再被馬的後腿踏在身上,定是小命不保。
就這樣,汗血馬如痴如狂地跑了一個時辰,才因失血過多而慢慢減速。
汗血馬長著一雙藍眼楮,身材高大,肌肉發達,爆發力強,短時間內可以跑出其他馬匹沒有的速度。但是相較低矮粗壯的蒙古馬,它的耐性就顯得十分不足。
時間一長,汗血馬體力不支漸漸慢下來。況且這匹馬前腿受傷,再馱著人跑了那麼遠,早已筋疲力盡。傷口的血雖然不是噴涌,也滴滴答答流了一路。到最後,干脆前蹄一軟,跪倒在地。
耶律重元心里慌慌的,見馬倒地,一骨碌下馬爬起來,總算沒有摔到。
可這是哪里呢?
看看四周,自己仍然在七金山的山坳里,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峰。
汗血馬速度快,跑了一個時辰也有百十幾里路了,這要是走回去可怎麼走?況且現在還辨不清方向,往哪里走都是問題。
耶律重元滿面愁容,坐在馬邊上生悶氣。
「都是你這只畜生,怎麼就受驚了!」耶律重元拔下一根野草抽打那匹汗血寶馬。
它雖然知道汗血馬是受傷才驚的,可是這里四下無人,耶律重元的滿腔憤懣也只能對著汗血馬發泄。
見那馬毫無動靜,耶律重元狠狠踢了馬一腳,汗血馬仍然沒有一點反應。
他走到汗血馬的身旁一看,自己也大吃一驚,這匹馬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因為失血過多昏死過去了。
耶律重元又氣又急。
過了一會兒,耶律重元口渴想喝水,他要到哪里去弄點水來喝呢?嬌生慣養的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事情,沒等他真的渴極了,伺候的內侍早就遞上水罐侍奉他了。
可是此時身邊一個內侍也沒有,耶律重元更是憤懣。他站起來四下張望,也顧不得自己的寶馬了,走路去找水源。
四周全是草甸,遠遠望去還有些許的綠色,近處卻完全是枯黃一片。此時是春季的枯水期,根本沒有那種水草豐美的感覺。
耶律重元又在山坳里,遠望的視線全被高大的山峰和茂密的樹林擋著,根本看不遠。
反正近處是沒有水源的,耶律重元一坐回原地,更加懊惱。
「宿衛營的人會找來吧?他們雖然沒有我的馬快,但是過上一會兒,他們也該找來了。」
耶律重元又有了點信心,干脆用手枕著躺下來,將那支女敕草咬在嘴里慢慢嚼,來緩解口渴難耐的煩躁。
又過了將近一個時辰,草原上小鳥鳴叫,松鼠、兔子等小動物都竄來竄去。耶律重元躺在地上听著,卻沒有一點馬踏地面的震動。
「什麼情況?」耶律重元又不安地坐起來,「這些蠢貨,竟然這麼久都找不到我這里?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他們,平白養了這麼多廢物!」
耶律重元轉念一想,也可能是自己淹沒在草里侍衛們搜尋不到,錯過了。
他怕這種可能性,便怏怏不樂地站起來,揮動手里的草棍,希望有人看見他。
不行,這里不夠高,還得找一處明顯的地方站了才行。
耶律重元四下尋找,找定一塊大石頭站在上面,探著脖子往遠處望。
這樣又過了半個時辰,耶律重元終于泄氣了。他現在不光是渴,肚子里也開始「嘰里咕嚕」地叫喚了。
正在他還寄存著希望的時候,被腳下一種吱吱叫的動物嚇了一跳。
他低頭一看,竟然是一只旱獺在咬他的皮靴。
耶律重元飛起一腳踢向旱獺,那小東西動作十分靈活,早就跑遠了。
可是耶律重元再低頭看自己的皮靴,被旱獺生生咬掉了後跟,露出一個大窟窿。
耶律重元氣憤,用力一抬腳,那只皮靴被踢得老遠。
可是等耶律重元打算從那塊石頭上下來,往別處去搜尋一下的時候,他光著的腳一踩上那些看似溫柔的女敕草,卻被扎得「吸溜」一聲。
「真是倒霉!」耶律重元單腳跳著跑向那只破洞的皮靴,將它套在腳上。他氣憤地一踢,破鞋又踢在一塊石頭上撕裂了。這下鞋底和鞋面徹底分離,真的不能穿了。
「氣死我了!」耶律重元差點又把那只皮靴扔出去。
可是怎麼舍得呢?他只能揮起拳頭砸自己的頭。
今天還得穿著這雙破皮靴走出七金山呢!
一想到這些,耶律重元就想一只泄了氣的皮球,完全無語了。
他撿了一根長長的看起來結實的枯草,將鞋底和鞋面綁在一起,一步一跛地往外走。
「總能遇到個把獵戶或者牧民吧?」耶律重元想著,已經走出了兩里路。
「真應該把汗血馬身上的蹀躞帶扯下來,那個鎏金的帶子估計也能讓獵戶和牧民願意給我找匹馬回去。」
可是已經走出去兩三里,耶律重元又懶得往回折。「算了,告訴他們我是誰,答應他們送我回去給他們好處,他們還能不願意嗎?」
耶律重元想著,往一個方向已經走出去五六里路。
人要倒霉真是喝口涼水都塞牙,耶律重元走出去五六里,卻一個人影都沒看見。什麼獵戶、牧民,哪怕有只兔子冒出來讓他射殺也是好的呀!竟然什麼都沒有!
此時太陽西偏,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初春的草原到了傍晚還是十分寒冷的,耶律重元被冷風一吹打了個寒顫。他心想,還是要快些走出這密林,要不夜里狼群就該出沒了。如此一想,耶律重元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讓他意想不到,自己剛想到狼,就听見「喔∼喔∼」的幾聲嚎叫,嚇得耶律重元腦子里嗡嗡作響。
不會這麼慘吧?
耶律重元將腰間挎著的那把契丹彎刀握在手里。
才抽出刀,他已經看見草叢里、樹干後那些綠幽幽的眼楮。耶律重元心砰砰跳,後背的汗毛根根站立。
耶律重元前進,那些狼也跟著前進,耶律重元後退,那些狼也跟著後退。弄得耶律重元繃緊神經,握刀的手都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不能一直這樣耗下去,耶律重元向左虛晃一下,然後突然向右側方發力狂奔。
狼群也看出了耶律重元的打算,一只野狼飛一般從草叢中跳躍出來,長著血盆大口撲向耶律重元。
耶律重元揮刀便砍,那頭狼躲閃不急被刺中小月復,倒在地上失去了戰斗力。
狼是協作力特別強的動物,一頭狼受傷,其他狼激憤著同時沖向耶律重元。可憐耶律重元只是一個十一歲的少年,手里的彎刀再厲害也不能同時對付十幾頭凶猛的野狼。
耶律重元左沖右突,在他正對付面正面這頭野狼時,他後背被另一頭狼撲上來襲擊。還好耶律重元出獵時穿著厚厚的襖甲,那狼一口咬住襖甲才沒有深入肌膚。
另一只狼也從斜側方咬上來,兩只狼一起撕咬耶律重元的襖甲。狼嘴的咬合力極大,兩只狼同時用力,別提一件襖甲,就是銅鐵盔甲也能被撕得粉碎。
耶律重元的襖甲被撕破,其中一只狼用力一甩,又將他甩出去好遠,重重摔在一棵大樹根上。
耶律重元的頭撞在樹上有點懵,他看見五、六頭半人高的野狼同時齜著獠牙向他撲來。
我命休矣!耶律重元覺得自己的心都涼了。
他才十一歲呀,還有大好的人生沒有享受呢。
耶律重元面對死亡發出無限感慨,他後悔今天出城來游獵,如果他沒有出城該多好……
可惜人生沒有如果,他面前只有血淋淋的狼口!
就在他的意識還沒有完全變模糊前,幾聲厚重的破空之音劃破寂靜,那些狼應聲倒地。
于此同時,耶律重元看見一位神女飄飄然降落,將他抱起,又攜著他飛出了狼群。
那一瞬間,耶律重元覺得自己的心都飄飄然起來。難道自己上輩子積德行善,長生天派神女來解救他了嗎?
他要是躲過此劫,回去一定要修橋補路,施舍窮人,幫助皇兄處理政務,絕不能像之前一樣荒廢一生,絕不能辜負長生天對自己的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