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你先听爺爺說。」
「嗯……」
聞言，千仞雪攥緊手掌，神情無比認真，生怕自己之後會漏掉千道流話語中的任何一個字。
只不過眼楮卻紅彤彤的。
見狀。
千道流不禁感到愧疚。
他們和比比東的爭斗，最終受到傷害最深的還是自己的孫女。
也許……
他搖了搖頭，輕輕嘆息一聲。
「其實比比東，也就是你母親，也是一個可憐人。」
「不要埋怨他，之前武魂殿的報復，都是我上上一代人的恩怨。」
「這場戰斗歸根結底，還是你父親和我的過錯。」
「……」
抬手輕輕揉了揉千仞雪的小腦袋，同時將比比東，千尋疾等等，他們上一輩子人之間的恩怨娓娓道來，要比之前跟靈天復述的時候還要詳細。
「說到底當初發生的一切，是我們對不起比比東。」
「而你父親的行為，爺爺其實也是默許的。」
向自己的孫女說完這一切，千道流整個人頓時變得蒼老了許多。
這種齷齪骯髒之事，本來他是可以一句話帶過的。
或者更為干脆的選擇隱瞞部分。這樣千尋疾在雪兒眼中還是一個偉岸而又完美的父親形象，而不是一個強迫與徒弟發生關系的禽獸。
但想到靈天所說的唯一親人，他還是決定將這段過往全部交代。
千尋疾已經死了，他要對雪兒的未來負責。
比比東終究是千仞雪的親生母親，他可不想自己死後雪兒真的連一個親人都沒有。
這是他唯一能夠做的。
……
……
听完千道流講述的真相，千仞雪久久難以平靜。
突然她抬手掩面。
呆呆的瞪大眼楮坐在原地，眼眶通紅含淚，睫毛輕輕顫抖著，淚珠沿著眼角一滴滴的無聲滑落。
「怎麼……可能……」
千仞雪喃喃著，淚水已經模湖了視線。
一時間感到精神恍忽。
怎敢想象，怎敢想象？
在他記憶中和藹可親完美的父親，事實上卻是一個強迫與徒弟發生關系的人渣敗類，一種可笑之極的荒唐感出現在千仞雪心中。
怪不得，怪不得……
她還一直想不通比比東為何如此厭惡自己。
原來，原來是這個原因。
還真是如她所說的一樣，自己真的是她人生中的一個污點。
千仞雪不敢相信這個事實，禁不住後退了兩步，小臉一瞬間變得煞白。
「雪兒！」
千道流頓感一陣心疼。
他一直都在關注著千仞雪的情況，見狀連忙上前兩步扶住千仞雪。
「……」
然而千仞雪卻躲開千道流的攙扶，躲到牆角蹲伏下去，語氣顫抖著道，「爺……爺爺不要管我……讓我一個人，一個人靜一靜，一個人靜一靜……」
「不要管我……」
「都不要說了，我想靜一靜……」
千仞雪低聲喃嚀著，淚珠便已經滾滾落下。
視線已經變得模湖。
「孩子……」
千道流還站在原地。
維持著伸手攙扶千仞雪的姿勢。
講述真相之前，他已經猜到了這一幕。
只是千仞雪的反應，要比他現象的還有更為激烈。
沉默良久。
「哎……」
千道流輕嘆一聲退回到一旁，他知道現在的千仞雪無論他說什麼都听不進去，唯一能做的就是給她一個安靜的環境，不去打擾。
過去真的是他們錯了嗎？
千道流不得而知，但對他孫女來說卻是傷害。
但他還是不會後悔當初的決定。
千仞雪高于自己的生命，而天使之神的傳承又高于千仞雪。
……
……
「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為什麼啊？！」
「我為什麼要是這樣的身世，為什麼，為什麼？！」
千仞雪跪坐在牆角，淚水無聲滑落。
殘酷的真相讓她一時間難以承受，甚至是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幾乎要精神崩潰。
「真相，真相，呵呵……」
千仞雪低聲不斷喃嚀著，淚水早已經浸濕了衣襟。
她雙手無力的支撐在牆壁上，渾身止不住的戰栗。
沒人能理解她現在的心情︰曾經她費盡心思想要知道比比東厭惡自己的真相，可是當現在擺在面前的這一刻卻是如此的荒唐可笑。
她不禁有些後悔。
為何自己非要執著于此啊！
為什麼非要知道這段殘酷的真相！
「比比東，比比東。」
「怪不得你會……如此的厭惡我。」
「原來，原來我，是這樣出生的……」
「呵呵……呵呵……」
千仞雪淒慘的笑聲斷斷續續。
頹廢的依靠在牆壁上。
現在的她已經近乎精神崩潰。
璀璨的眼眸在這一刻顯得無比迷惘和是錯。
繼續恨著比比東？
她對比比東已經提不起一絲仇恨，因為現在她的身份有什麼資格怨恨她？
還是恨著千道流，或者是千尋疾？
千仞雪恨不起來。
一個是將她從小悉心照顧到大的爺爺，一個是記憶中對她疼愛有加的父親，雖然他們對比比東犯下不可饒如的過錯，但對她卻都是真心的。
她又如何能恨得起來？
她又該如何……
曾經的堅定信念，在知道真相的這一刻完全崩塌。
殘酷的真相讓她難以接受。
比起比比東現在的她更加的可憐。
因為最起碼比比東還有人能夠去怨恨和報復，而千仞雪卻不能也做不到。
夾在比比東和千道流中間。
能找誰報仇，誰又能報仇？
何等的可笑。
千仞雪突然發覺自己一個人都恨不了。
也許……
就像是比比東曾經對她說過的一句話，自己的出現真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錯誤。
她啊，就不該存在！
也許這樣，才是最好的結局。
正常來說。
一般人明白一件事情，應該是思路順暢無阻，大腦清明。
但是現在的千仞雪卻無比迷茫，彷佛整個人被黑霧籠罩根本分不出方向，千道流揭露的殘的真相讓她難以承受。
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千道流和比比東。
本該不由她承受的困擾，卻讓現在的千仞雪苦不堪言。
「我該怎麼辦？」
千仞雪喃喃之際，茫然的抬起腦袋，紅彤彤的眼眶讓人心頭一揪。
「雪兒……」
看到這一幕，千道流也是心疼不已。
但是他也無能為力，只能默默的走到長老殿門外。
殿外。
靈天一直站在門口等候著。
「千爺爺，情況如何？」
「如你所料……雪兒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
千道流回過頭看向殿內，不禁嘆息一聲，道，「就連我的話也听不進去，就連你也不一定能勸得了她。」
「交給我來就好。」
靈天並未多言，從千道流身旁走過。
「小天，等一下。」
剛走到門口正準備進去的時候，千道流突然叫停了靈天。
「嗯？」
「我是不是錯了？」迎著靈天疑惑的目光，欲言又止的他終究還是開口問道。
「您覺得呢，千爺爺？」
靈天反問一句，旋即大步走進長老殿。
「也許……」
看著靈天逐漸消失的背影，千道流低聲喃喃著，不斷尋味著他留下的這句話，最終恍然的眼神中閃過復雜的神情，他已經知道這句話的意義。
是站在千仞雪爺爺的身份上，還是武魂殿大供奉天使之神傳承守護者的身份。
對于千仞雪來說，他錯了，而且大錯特錯。
因為當初自己的私心，毀了千仞雪和比比東母女和睦的生活。
若是他早些解釋清楚，她們母女二人的關系絕對不會惡化到如今的地步。
但是對于天使之神來說，他沒有錯！
先天滿魂力二十級，即將成為新任天使之神的千仞雪就是最好的證明，他的選擇是正確的。
是非對錯，還是要他自己來決斷。
許久之後，才終轉身離去。
只不過這一次的背影卻顯得尤為蒼老。
並不是給人視覺上帶來的蒼老，而是精神上能夠讓人感受到的暮意。
他終究還是選擇後者。
殿內。
「我現在的心好亂，好亂……」千仞雪蜷縮在大殿的角落，像是一只受傷了的小獸一般，獨自在角落舌忝舐著傷口，亦如當初年幼時一樣。
腦袋已經深深的埋在兩股之間。
就連長老殿的大門，被人從外打開都沒有听到。
仍舊是沉浸在痛苦之中。
‘噠噠噠……’
腳步聲緩緩走進，千仞雪還在小聲啜泣著。
「爺爺，讓我一個人靜靜。」
「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略帶哭腔的沙啞聲音傳來，她以為走過來的還是自己的爺爺千道流。
然而出乎意料。
那人並沒有就此離開，反而是俯身將自己抱在懷中，那是一個讓她感到溫暖和熟悉的懷抱，同時伴隨著一道安心而又溫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雪兒姐，是我。」
「小……小天……」
千仞雪迷茫的抬起腦袋。
哭紅的雙眼像是被拋棄的小獸一樣的無助。
緊皺著通紅鼻子，努力控制著眼楮的淚水，不讓它低落而下。
但是痛苦，無助，傷心，悲痛等等，在看到靈天的剎那一股腦兒全部涌上心頭。
千仞雪終究是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所有的情緒在這一瞬間全部釋放。
「我怨恨了二十六年！二十六年的比比東，現在才知道是我恨錯了……爺爺比比東……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該怎麼辦！」
「父親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
「為什麼我的身世，非要是這樣……為什麼？」
「假的都是假的……」
「為什麼非要生下我，我是他們所有人的污點……嗚嗚……」
「小天我該怎麼辦？」
「我又能夠怎麼辦？」
「……」
千仞雪撲到靈天懷中，哭的撕心裂肺。
這樣離奇荒謬的事情，她從未想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真正的真相遠比她想象的還要殘酷，現在她倒寧願自己不知道一切，單純的以為比比東只是不喜歡自己而已。
現在。
唯有靈天也只有靈天能讓她毫無保留的宣泄內心的痛苦與悲憤。
良久之後。
發泄過一通的千仞雪，情緒終于趨于穩定。
但迷茫仍舊。
「雪兒姐，都是過去的事情。」
「可是，我……」
「上一輩人的恩怨是她們的，與你又有什麼關系？」
靈天輕輕拂過千仞雪耳畔混雜著淚水的發絲，拭去眼角的淚痕，輕聲道，「至少現在你知道比比東遠離你的原因，並非是因為對你是真正的的厭惡，對不對？」
「嗯……」
聞言，千仞雪沉默良久，微微頷首。
「……」
見狀。
靈天循序漸進。
在他的開導下千仞雪走出真相帶來的影響。
但對比比東的態度還是有些猶豫。
「我和比比東……」
「曾經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可是——」
「雪兒姐你好好想一想，她要是真的想說的那般厭惡你，不應該是不管不問嗎？可他又為何會千里迢迢從武魂殿趕到天斗帝國，又為何會頻繁關注你的事情？」
「是嗎……」
聞言，千仞雪不確定的喃喃著。
旋即開始認真回憶，當初在天斗帝國的往事。
那些因為曾經對比比東的怨恨，而被她自動忽略過的細節一一浮現腦海。
比如︰謀得皇位前夕，比比東突然傳訊命令。
還有被刺殺那一晚之後，身邊教皇殿的人手增多一倍。
以及經常傳遞消息菊斗羅對自己的態度等等。
只不過當時她都並未多想，只是想當然的認為比比東對她不放心的舉動而已。
可現在細細思量。
卻能發現其中存在的不同。
「雪兒姐還記得當時月關說過的話嗎？」
靈天雙手捧著千仞雪的臉頰，四目相對，輕聲道，「比比東當時會對月關和鬼魅下達那樣的命令，就足以說明在她心中還是有著你的位置。」
「雪兒姐，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
「可，我……」
千仞雪抬起布滿淚痕的小臉，美眸顯得猶豫且茫然。
「小天你覺得我應該如何？」
「問問你內心真正的想法。」
說著靈天扶起了千仞雪，兩人重新回到桌桉前坐下。
「我不知道。」
聞言，千仞雪捂住心口，沉默片刻搖了搖頭，美眸中神情復雜且茫然，「我雖然已經恨不起來她……但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對待她。」
雖然她明白比比東當初厭惡自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