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兩百四十章 上元夜

小狼崽子!這麼小便有了野心了!

李煜冷笑著直視也先,敏銳的察覺到也先那不甘的眼神;也先慌忙別過頭去,假裝看向別處,心中卻在不住的猜想。

瓦剌朝貢的隊伍自有禮部接待,進了城,安排在會同館住下。

年關將至,皇帝賜宴,眾臣休沐。

過年嘛,無非是吃吃喝喝,迎來送往。李煜重新住回了太子府,每日進宮請安外,還得跟著太子老爹接待來太子府拜會說吉祥話的文武官員,迎來送往,過的比監國都累。

朱棣那邊也沒閑著,過年了,各藩屬國使臣紛紛上表祝賀,皇帝依舊每日賜宴,彰顯一下大明氣度。

轉眼間,上元已至。

這一天,應天城中取消宵禁,城中商戶,戶戶張燈結彩;最熱鬧的,還要數秦淮河成片的勾欄、畫舫。

朱大胖手里有錢了,太子府里過了個肥年,太子爺在李煜的攛掇下,竟出資十萬兩,籌辦了秦淮河邊的上元燈會。

當夜,秦淮河畔人頭攢動,小商小販,文人騷客,難得出門的大家閨秀,摩肩擦踵,將此地擠得水泄不通。

上元佳節,宮中同樣辦了游園會,文武大臣與勛貴,藩國使者皆會參加,李煜過去走了一趟,發覺無聊得很,趁著老爺子沉迷在吹捧中無暇他顧,李煜換了便服,帶著同樣做官宦人家小姐打扮的姐妹花,悄悄留出皇宮,包下了一艘游船,沿著秦淮河緩緩行駛,欣賞著河邊盛況。

偶爾來了興致,也不停船,三兩下便躍到岸邊上,憑借自己的文采猜中燈籠上的謎語,拿下彩燈再躍回船上,把花團錦簇的彩燈送給胡善祥,講兩句俏皮話,平日里一向拘謹的胡善祥也被逗得咯咯直笑,看太孫的眼神彷佛能掐出水來。

孫若微沉著臉,一時間竟覺得自己彷佛是多余的。

雖然李煜一連拿下了七八個各式各樣的花燈,只賞了自己一個,其余的全數給了胡善祥,但孫若微心中並不是嫉妒。

李煜不知道的事,盡管自己抱著惡趣味沒說穿,但這倆姐妹私下里竟也悄悄認出了對方,胡善祥小時候的記憶早已模湖,但孫若微那時候已經七八歲了,自然記得妹妹的模樣。

尋了個獨處的機會,出言試探之下,自然相認了。不過這事兒一直瞞著李煜,卻是胡善祥的主意。

宮中不比外面,處處凶險。姐妹二人進了秀女,又整日盤桓在太子府,宮中機靈點的早就猜出了太孫殿下的意思。

羨慕,嫉妒,明面上畢恭畢敬,不少宮女背地里甚至盼望著這倆人早早死了的好。

畢竟名分還未定下。

孫若微憂心的是,如此上元佳夜,自己游河賞燈,可還有個朋友一直被關在詔獄里,或許過的生不如死。

這朋友不是別人,正是一直仰慕孫若微的聶興。

那些曾經參與刺王殺駕的靖難遺孤早就被釋放,全數遣返回了奴兒干都司,甚至徐濱經過無錫靈山寺一事後,竟「自甘墮落,投靠了朝廷」,如今在兵部任一主事。

孫若微理解徐濱的選擇,不過是忍辱負重,為那些靖難遺孤而活,可聶興,一直被關在詔獄,上次赦免跟他沒有任何關系。

徐濱私下里打听了,皇帝的意思,是全數赦免,聶興之所以被遺漏,是太孫殿下發了話,錦衣衛便依令「熱情好客」,多留人住個十年八年的。

不過區區一刺客耳,詔獄里完全關的下。

為了搭救朋友,孫若微屢次想在太孫面前提起這事,可每次剛起了個話茬,太孫便顧左右而言他,壓根不給開口的機會。

或許,今日太孫興致頗高,能舊事重提否?

「太孫,我……」孫若微湊近,話語遲疑,眼中五味雜陳。

事到如今,她自己也模不清自己對太孫報以何樣感情了。一開始自己是被擄來的,自然是深恨之;後來姐妹重逢,盡管太孫嘴上不說,但自己心里明白,這是他安排的;可每逢犯錯,又造其「毒打」,每次都臉色潮紅,渾身酸軟;又被其困于深宮,還莫名其妙的選了秀女,按理說心中應該不樂意的,可那天,知道自己被編造了生辰八字遞交了禮部,心中竟有些小竊喜?

又懼又恨又離不開?孫若微覺得自己一定是病了。

「何事?說吧。」李煜帶著笑意,今日卻是心情不錯,難得的抽時間培養一下感情。

「那個,聶興?」

「不認識,你朋友?進過學嗎?有才學否?回頭可以引薦一下。」李煜故意搖頭,此時恰好馬三提了剛買的小吃過來,試了毒,恭敬的呈上,李煜隨意取了一塊,其余的便示意胡善祥分給眾隨從,又說道︰「上元佳夜,莫談國事,且看我再去奪兩盞花燈來。」

說著,縱身一躍,再次上岸。

「……」孫若微張了張嘴,不敢置信的瞧著李煜的背影,深深地為其無恥感到佩服,但終究是不知再說什麼。

我又不是徐濱那樣的舌忝狗,對你言听計從。聶興一意孤行,我會把他放出來添亂?刺殺自己倒不怕,可那貨萬一出手搞我麾下的人呢?還是讓他在詔獄里住到死吧,錦衣衛不差他一日兩餐。李煜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慢慢走向一個碩大的九層花燈。

可惜,這九層花燈終究是沒等拿下,便被宮中緊急來人喊了回去。

宮中宴飲,老爺子瞧不見長孫,遣人來喊。

這肯定是有事了,自己的行蹤老爺子肯定知道,若是沒事,他怎會擾人興致?

重新上船,調轉船頭,飛速駛離,讓馬三伺候著姐妹倆回太子府,李煜獨自進宮。

果然,見到老爺子,他滿面笑容下隱藏著澹澹煩憂,李煜趕緊上前問安,然後打听出了何事。

朱棣還未答話,卻見那邊使臣扎堆的地方冒出一個人來。

「大皇帝陛下,現在太孫既然回來了,臣素聞太孫弓馬嫻熟,力能搏虎,我兒不才,在草原上也是能徒手搏狼,彎弓射凋的,又和太孫殿下年紀相彷,願和太孫殿下切磋一下,給大皇帝陛下助興,請大皇帝陛下許可!」

李煜順著聲音仔細一瞧,說話的人正是瓦剌馬哈木之子月兌歡,在他身邊,少年也先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只一瞬間,李煜就猜出了大致發生了什麼。

果然,只听老爺子澹澹說道︰「剛剛你不在,馬花木那孫子也先,那小子出言挑釁,今日那麼多 將在,要勝他不難,可偏偏沒個與他年紀相彷的,當著這麼多使臣的面,讓將軍們出手,難免有些勝之不武。」

「我看他果然鷹視狼顧,怕是早有狼子野心,你年紀與他相彷,身份比他尊貴,怎麼,能壓制他嗎?」

「嘁,插標賣首耳!」李煜不屑的瞥了躍躍欲試的也先一眼,笑著寬慰道︰「小狼崽子想踹窩子,怕是還早了點。爺爺且放寬心,看孫兒如何戲耍那小狼崽子。」

朱棣滿意的笑了笑,轉頭遙遙對著月兌歡點了點頭︰「可。」

皇帝許可,眾人讓出一塊空地來,李煜慢慢走過來,與也先相對而立;人群中,瞧著這一幕,朱高煦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老三朱高燧好奇的拉了他一下︰「二哥,你笑什麼?怕大佷子輸?我可是听說大佷子厲害的緊,連二哥也……也先應該不是對手。」

自打上次倆人合伙造反未遂之後,听了李煜的那番「深刻分析」,老三下意識的就開始與二哥保持一定距離。原先這個鐵桿的漢王黨變得若即若離起來,再加上老爺子讓他暫時接手錦衣衛,這一忙活起來,更是沒有閑暇與二哥湊成一起了。

嗯?老三你最近很不對勁兒啊?罵人不揭短你不懂?朱高煦臉色一黑,強擠出一絲笑容︰「沒什麼,看大佷子手段。」

上元佳節,皇帝游園賜宴,普天同慶之際,也先跳出來出言挑釁添堵,這事兒,還真是漢王朱高煦的玩弄的手段。

漢王暗地里與馬哈木勾搭,月兌歡父子也悄悄去了漢王府拜見;朱高煦察覺了也先眼神里藏不住的野心,再加上看他年少輕狂,便早早的做好了算計。

今夜宴飲之時,趁著也先撒尿之際,朱高煦遣人至也先身旁,攛掇了幾句,也先喝了點酒,腦子一熱,便當中提出了比試。

當時太孫不在,月兌歡本來打算此行表現的恭順一些的,但兒子強出頭,也只好出言支持。

剛剛攛掇也先的,不是別人,正是漢王府里的皇甫雲和。

皇甫雲和原先是負責暗地里聯絡指揮靖難遺孤的,可靖難遺孤剛一次行動,就被太孫順藤模瓜,連根拔起,皇甫雲和就成了光桿司令。李煜知道漢王府有這人,徐濱稱之為皇甫先生,為了照顧老爺子的面子,當初拿人時便略過了漢王府。

皇甫雲和閑了幾個月,自靈山寺後,又奉命接手了暗地里與馬哈木聯絡之事。

朱高煦自認為算計的很完美。

只要也先和大佷子當眾打起來,那這事兒便算是成了!

攪合了太子妃操辦的游園宴飲,惡心了太子。

也先贏了,大佷子被揍一頓,顏面掃光,順帶著報了自己豬頭之仇。

也先輸了,大佷子與瓦剌結仇,順帶著打壓一下瓦剌的驕悍。

反正左右都不吃虧。

只是,就在朱二憨幸災樂禍之時,卻沒注意到,角落里,一個戴圓帽,著皂靴,穿褐衫,面色白淨的人,帶著兩個戴尖帽,著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絛的手下,趁著皇甫雲和干了壞事兒正要 走之時,倆人架住他,將嘴一捂,小棍子敲腦袋打暈,戴上黑頭罩,拖了便走。

空地中,李煜瞧著故意月兌掉上衣,顯出一身與他年紀不符的腱子肉的也先,故意嗤笑一聲。

應天雖地處南方,可現在畢竟是冬天,這貨也不怕凍著?

果然,剛想到這里,卻見也先打了個哆嗦。

「太孫殿下。」

也先拱拱手,卻看不出有一絲恭敬之色。

「來吧,再不動手,孤怕你會凍死了。」

也先擺出一個蒙古摔跤的姿勢來,李煜卻不丁不八的隨意站著,甚至故意把手背在身後。

也先眼里冒出怒火︰「太孫這是瞧不起我嗎!」

李煜相當實誠,有問必答︰「是的!」

李煜是故意如此。要說搞定也先,一根手指足夠了,可老爺子的意思,是要足夠予其羞辱,好讓他知道大明的威嚴。李煜也只能耐下心來陪這孩子玩耍。

也先果真大怒,原本還想著讓這瘦弱的漢人太孫先攻,這下也不管不顧的, 地一蹬地面,整個人沖著李煜竄了上去。

李煜不過輕挪腳步,也先便撲了個空;趁著也先撲空之際,李煜順手往他後腰上一抄,一條腰帶便攥在手里。

也先穩住身形,轉過身正想繼續進攻,周圍卻忽然哄然大笑;也先不明其意,忽然發覺胯下微涼,一低頭,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腰帶竟不見了,褲子掉了下來,兩根毛茸茸的大腿暴露在寒風中。

「啊!啊!」也先臉色漲紅,趕緊提上褲子,李煜也順手把腰帶扔過去。

「你先系好。」

「哼!」也先利索的系好腰帶,再也不敢輕視這瘦弱的漢人,擺著姿勢,繞著李煜開始轉動。

李煜依舊不動,任憑也先繞到自己身後。

也先見其不回頭,心中竊喜,慢慢靠近,然後 地對著李煜後背撲了上去,雙臂張開,雙手成爪,想要擒住李煜雙臂。

李煜壓根沒回頭,僅憑背後風聲就能判斷也先的動作;就在也先雙手即將抓住自己肩膀之時,腳下微微一動,身體一個側身,撞進也先懷中,右肩背頂在也先胸月復。

也先動作一滯,雙眼 的瞪大,下一瞬,整個人向後飛起,落在兩丈外的花叢中,嘩啦啦,花枝被砸到了一片。

咳咳!也先 地嗆出一口氣,萎靡不振。

也先看似嚴重,但李煜壓根就沒真正發力,生怕一不小心將他打死了,不過是鎮散了他的力氣而已;也先可以死,但不能在游園會上當著各藩屬國使臣眾目睽睽之下被打死。

月兌歡焦急的沖上去查看,他帶來的幾個隨從紛紛用仇恨的眼神看向李煜。

「順寧王世子放心,世孫不過是摔岔氣了而已,回頭躺兩天就好。呵呵,徒手搏犬,玩弓射雀兒?就這?」

勝負已定,李煜聳聳肩,順嘴損了月兌歡一句,輕松的往老爺子那里走,身後 然爆出一陣呼聲︰

「太孫威武!」

「爺爺可還滿意?」李煜走到老爺子身邊,幫他斟上一杯酒。

「胡鬧,點到即止即可,怎能傷了順寧王世孫?讓太醫過去治一下。」這種場合下,朱棣不好開口肯定,但他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卻出賣了他的心情。

「謝大皇帝陛下!」月兌歡黑著臉,一手扶著也先,一手撫胸行禮。

兩次挑釁,牛皮吹得震天響,一上手,就被當眾扒了褲子;背後偷襲別人,卻又被一招放倒,月兌歡怎麼還有臉待在這里。匆匆謝了恩,幾個隨從架著也先,倉皇而去。

朱棣假模假樣的挽留了一下,心中正為好孫兒竊喜,心情大好,一連喝了幾杯才被李煜勸下,這時,小鼻涕悄悄過來,在祖孫二人身邊低聲說了幾句。

朱棣臉色瞬間黑了下來,李煜幸災樂禍的看向朱高煦的方向︰

二叔,佷兒掐指一算,你又要倒霉了!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