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書院是京城里最大的書院,也是大名鼎鼎的四大書院之一。
自聖上登基之後十幾年以來,一直重文輕武。各地書院如雨後春筍般拔地而起,四大書院首當其沖,廣育賢才。現今朝堂、廟堂之上的新秀文官,九成都是出自四大書院內的院生。而自從應天書院被欽點為國子監之後,更是坐穩了「大宋第一書院」的位置。
當叱小瑜來到書院大門時,看著朱漆洪門也不禁有些神往和感慨,好一個氣派又不失雅觀的禮門。
詢問了門房之後才知道,原來他要找的那個蕭先生並不在這里面,而是在旁側的一個分院里面。所謂的祭酒先生,其實也並不是擁有品級的欽點官員,僅僅只是一個教書先生而已。
書院分院明顯就顯得樸素了很多,沒有朱漆金鑄的大門牌匾,看著更像是一處優雅的民居。不過和普通的民居也有明顯的不同,因為是應天書院的分院,這里的大門也有專門的官府守衛日夜巡護,可見朝廷對其的重視。
門房通報之後,叱小瑜看到一個年過五旬,須發花白的小老頭從院內緩緩走來。一身儒袍青衫,雖然年歲老了,背脊卻十分挺直。一雙有神的雙眼,讓人第一眼見到就莫名生出好感。
老人見尋訪者是個陌生人,目光中有些疑惑。叱小瑜急忙說明來意,將李大人的那封舉薦信遞了過去。
蕭先生拆開信件目光快速瀏覽之後臉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抬頭看了看面前的叱小瑜,又低下頭盯著信件,有些失神,似乎是想起了十幾年前的一些往事。
叱小瑜當然善于察言觀色,心中更加堅定,這次算了來對了。
蕭先生很快回過神來,神色也恢復正常,將舉薦信藏進了袖子︰「先到屋里去喝杯茶吧。」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院子,蕭先生又回頭大量了他一眼︰「你去過了書院大門那邊了?」
叱小瑜不明就里點了點頭。見他點頭,蕭先生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院子很寬闊,東邊是學堂,北邊是院生們的集體宿舍。蕭先生帶著叱小瑜來到院子西側,走過門洞和長廊,來到一進小院。小院清幽,種著一些花草和一株臥松。
蕭先生推開門,把叱小瑜讓進了屋內︰「這里是我教書時住的一處小院,不用拘禮,隨便坐。」
等叱小瑜坐下後,他倒了兩杯茶,其中一杯遞給了叱小瑜︰「今年的春茶,剩下不多了,冷的更香。」
叱小瑜聞了聞,雖然是冷茶,卻果然有一陣特殊濃郁的清新茶香。入口久久不散,帶著一絲清涼緩緩流入月復中。
「叱文彬……」蕭先生抿了口茶,仰起頭回憶道︰「我當年初去磐石縣的時候,還去過你們家。那時候你還在襁褓中,見到我就嚇得哭個不停。」
叱小瑜頓時渾身一個機靈,放下茶杯緊緊盯著面前的蕭先生︰「先生認識家父?」
「那時候公務巡查,偶爾會與你爹他們見面。」蕭先生嘆了口氣,目光悲戚︰「可惜後來發生了那樣的慘事,我還以為……沒想到時隔十幾年在異地他鄉還能有幸見到故人之後。」
听說他認識家父,叱小瑜對這位老先生不禁又多了幾分親近,急忙詢問當年案件的細節。
「這個我現在也記不清楚了。」蕭先生目光迷茫︰「當年這件案子謎團頗多,調查的時候又多番受阻,最後落得個不了了之。那案子我也只是看過一眼卷宗,後來就被調離了官職。現在我也老了,廟堂里的上官見我可憐,老無所依,才答應讓我來這書院做個祭酒先生。」
叱小瑜不想放棄,繼續追問︰「多番受阻是指那些方面?難道有背後勢力在故意掩護?」
「這個具體我也不清楚。」 蕭先生搖了搖頭,又看向叱小瑜︰「這麼多年來,你肯定受了不少苦吧,到現在還沒忘記追查那件案子。」
「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為我的家人報仇。」叱小瑜深吸口氣,努力平復心中的波瀾︰「還望老先生能指點一二。」
蕭先生沒有回答他,而是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孩子,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你一輩子都找不到凶手,該怎麼辦呢?人生一輩子,雖然不能選擇境地,卻可以選擇如何個活法。」
「我一定會找到凶手的。」叱小瑜見他什麼都不肯說,只能起身告辭。
蕭先生卻伸手把他拉住︰「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有些東西不是你我可以抗衡的。」
「先生果然知道內情。」叱小瑜眉頭一皺,干脆就地跪了下去︰「還望先生告知。」
蕭先生連忙伸手扶住他,卻發現這年輕的身體猶如一塊千斤巨石,自己竟然撼動不了他分毫。于是只能作罷,幾番猶豫之後,背過身去丟下了一句話︰「隔壁的院子之前是牛先生住的,他在上個月去世了,現在空著。你暫時在那里住下吧,我還有些事情要考慮考慮,等我想好了再給你答復。」
「多謝蕭老先生。」叱小瑜終于松了口氣。
這個蕭先生肯定知道當年案件的核心情報,只是他礙于某些東西,不敢說出實情。說不定他當年就是因為那件案子才被被調職的。既然他暫時不肯說,卻有松口的征兆,叱小瑜只能暫時住下來等待。
其實叱小瑜也知道,蕭先生之所以這樣,也算人之常情。因為當年那件案子背後的凶手很可能就是「索命門」這個組織干的,而「索命門」里的那些家伙個個武功高強,背後更可能有著龐大的勢力支撐,根本不是普通人可以觸踫的。
作為一個教書先生的蕭先生來說,能來見叱小瑜,已經算是仁至義盡。現在更是明目張膽的讓叱小瑜住下,很可能會因此招來殺身之禍也說不定。
如果換做是普通案件,依照叱小瑜多年查案的經驗,他肯定會放棄蕭先生這條線索,至少明面上不會讓他深陷危機,轉而從其他線索入手去調查。但這件案子不同,恐怕整個京城知道真相的人也屈指可數。除了蕭先生,其他知道真相的人恐怕就是真正的凶手和幕後指使者了。
所以他不能放棄蕭先生這條線索,同時暗中決定要保護好這位老先生。畢竟是自己帶來的禍患,讓他陷入了本不該有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