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偌大的陰影逐漸覆蓋了玄武岩城堡。
無數城中的魔鬼都下意識抬起頭看向那道逐漸遮住了原本像是漂浮著一朵朵粉色雲朵天空的龐大黑影。
五只張牙舞爪的龍頭有的猙獰有的俊秀，集合在一條巨龍的身上那就只代表了一個獨一無二的存在——
龍後提亞馬特。
發生什麼事了？
那位常年臥在龍崖一動不動的邪惡龍神，怎麼有心思出來遛彎了？
甚至，還溜到了他們的玄武岩城堡來。
而且還在減速？
怎麼著？不是路過？
隨著黑影的逐漸減速降落，搭載于其上的一些更小的身影也進入了無數魔鬼的眼界。
人？
龜龜！什麼人能騎龍後？
……
玄武岩城堡宮殿的寬大露台上，扎瑞爾那高大的身軀倚在邊緣的石質欄桿處，一只火焰灼燒的瞳孔、一只正常天使那如同柳葉般的眼楮共同注視著正在緩緩降落的巨大黑影。
深坑煉魔拜爾在其身後輕輕地說道︰「那個人類法師成功了。」
「人類是這個世界上最難以捉模的種族，我並不意外這個結果。」
「所以接下來你要和那些人類展開合作麼？」
「我們和人類之間的合作還少麼？」
「可以往從來都是我們主動。」
扎瑞爾側回半張臉，燃燒著火焰余燼的恐怖瞳孔盯著拜爾的眼楮，「拜爾，知道你為什麼輸了麼？因為你太過于保守。」
「我只是擔心你丟了阿斯蒙蒂斯大人的領地，人類的野心傳遍于整個多元宇宙的每一個角落，他們主動出擊的時候，往往都有著令人難以想象的手段。」
「我不覺得在地獄這種地方，人類能夠翻出什麼花來。」
畢竟，就連他們天堂山的天使們，都拿深淵和地獄這種罪惡的地方沒有半點辦法。
「嘩~嘩~」
伴隨著翅膀的輕輕扇動聲，龍後提亞馬特輕輕地落在玄武岩城堡的中心圓頂上。
翅膀呼出的氣流蕩開一片劇烈的擾動，整個城堡內所有的生物在這陣凶猛的狂風中都需要竭盡全力來穩住身形。
狂風在掃清掉全部灰塵的同時，也掃清了一些滋生于陰暗角落之中的輕視與譏諷。
她願意帶上人類是她樂意，可這並非是那些魔鬼們有資格在暗地里輕視乃至是嘲笑的理由。
輕輕放下李文等五個人類身影後，又是于一片璀璨的閃光中，人類少婦般模樣的龍後再次出現于所有人眼前。
扎瑞爾就揮動著她那一對半邊火燒半邊白羽的翅膀，憑空漂浮于幾人不遠處的半空中。
「提亞馬特大人……」
龍後瞥了對方一眼，直言不諱，「我只是願意配合你的戰略意圖，不用想著命令我做什麼事情。另外，我們之間的合作關系只有七天，七天之後，我也就完成了我的約定。」
怎麼說也是個神明，即便李文付出了她難以拒絕的寶物來作為交換，她也只能提供七天的服務。
當然，在這七天里如何薅到李文更多的羊毛，就得看本事了。
在龍後千百年無聊的時光中，還是第一次充滿了如此充沛的干勁！
「了解。」
扎瑞爾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半溫柔一半瘋狂。
天使的溫和與魔鬼的偏執共同在她的身上展現。
這是一個放在任何地方都無比特殊的存在。
扎瑞爾當場拔出了她燃燒著火焰的天使之劍，隨後猛然指向遠處平原的盡頭。
如果李文的視線可以穿破空間的迷霧，就可以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跨越時間的限制，盡情地略過龜裂的赤紅大地。
無數的魔鬼在大地上瘋狂的亂舞，血液一般的岩漿在大地上蔓延。
在那一切景物的盡頭，如同一枚枚眼楮一般高聳于大地之上黑色門扉向外飄散著屢屢幽綠色的混亂氣息。
「進軍！出發！」
一時間，整座玄武岩城堡像是沸騰了起來一般。
無數魔鬼瞬間暴動起來，轉而卻又以一種難以置信的速度在城堡的外面排起了整齊劃一的隊伍。
伴隨著一些鳥人的奔走傳訊，「全軍壓上」的命令很快就幾乎傳遍了地獄第一層的每一個角落。
無論那些魔鬼正在這地獄第一層的每個角落中正在做著些什麼，在收到這條命令的那一刻，便像是有著無數黑點在向著統一的方向聚集。
無論那些魔鬼們在此前都有著怎樣的恩怨過節，不論他們是否面臨怎樣的難題困擾。
在接到至高統治者命令的那一刻，它們就已經化身成為了一台台最為緊密的恐怖戰爭機器。
一支支陣容龐大整齊的軍隊在各個地方迅速成型，並且向著戰斗天使扎瑞爾的劍指方向開始迅速開進。
沒人想得到這位戰爭天使的決斷是如此的果決。
在確定能夠得到龍後支援的那一刻，就當即下令反攻。
少婦龍後歪了歪腦袋，覺得自己這一趟可能上了賊船。
這位天使的瘋狂整個地獄都知道，瘋狂的毀滅殺意甚至讓她身為一個曾經的天使在死後竟然能于地獄之中重生。
所以，她該不會滿打滿算要把自己用上七天吧？
協議里自己是要配合這位戰斗天使麾下軍隊的作戰發起協同作戰，對方無權指揮自己具體的一舉一動，她可以根據自己的判斷決定什麼時候加入戰斗，什麼時候適當保持實力。
可如果……
這位戰斗天使壓根就不打算停歇呢？
她就是打算實打實地強行硬攻七天呢？
……會壞掉的。
輕輕吞了口口水，龍後沖著跟在她身後慢悠悠地飛過來直至現在才到的綠龍寶石招了招手。
「去通知我們的人，全體做好戰斗準備，開往戰爭前線。」
原本她就只是打算自己上的，沒事劃劃水，七天時間眨眼也就過去了。
可現在……
還是先把自己的人都調過去的好，萬一有個什麼緊急情況呢。
她雖然自認為也算是微弱神力這個級別中最能打的那一層次，然而那些深淵領主里面也有不少存在都是不好惹的。
踫到一個還好，踫到兩個恐怕就得溜。
而以這位戰斗天使的瘋狂勁頭來看，這場反攻的規模不會小，引來那些強大深淵領主的可能性也就很大。
麻……
總之就是很麻……
寶石也挺麻。
吭哧吭哧一路追著飛過來，現在竟然又要他自己一個人回去傳令？
太欺負龍了。
……
騎在龍後的背上，李文和飛在一邊的戰斗天使扎瑞爾頂著迎面呼嘯而來的狂風，勉強像是原始人一樣大聲密謀——
「之前你說的合作，現在可以談談了。」
「我可以給你找一些幫手，前提是你要幫我打開從物質世界穩定通往地獄的大門。」
「你有多少人？」
「很多！」
「實力怎麼樣？」
「我不好說。」
「人類？」
「算是。」
「人類在這里可能不方便行動。」
「這正是我要找你的原因。」
無論是深淵還是地獄，非惡魔或者魔鬼的生物在這種地方活動時候的能力都會大打折扣。
甚至惡魔來到地獄是如此，魔鬼去往深淵也是如此。
這也是雙方即便有些時候的實力對比有些失衡，但也難以徹底打穿對方老巢的原因。
頂著一堆削戰力的debuff和人家本土作戰百分百發揮實力怎麼比？
更別說人類了。
除非是死亡後的精神體重生，亦或者是直接和那些惡魔或者魔鬼達成了靈魂契約，直接將自己的靈魂出賣。
否則正常的人類身體無論在哪邊活動，都不討好。
李文首要需要解決的，就是這個問題。
一個是要考慮到玩家們的游戲體驗，讓他們頂著debuff打游戲，肯定不那麼順暢。
其次是要考慮到玩家們能夠影響戰局的程度，深淵和地獄之間的無盡血戰絕對算得上是一個高端的戰場，那些本就勉強夠到三階的玩家們要還頂著一堆debuff以至于只能發揮五六重的實力，那還打個屁。
根本對大局沒有太大的影響。
也就失去了他平衡深淵和地獄之間勢力的本意。
同時，他還有一個不能言說的秘密——
他需要某種監測的手段。
就像是……天堂山的那些天使自古以來觀測著血戰發展的那種實時監控一樣。
李文需要徹頭徹尾的了解雙方的能級對比，不僅僅是戰場局面上的或大或小的戰役勝利，那只是表象。
李文需要的是知道在整個內層位面的能量佔比之中，雙方的比值是否足夠均衡。
從世界的本質上來說，內層位面是精神的、主觀的、抽象的。
天堂山、無盡深淵、九層地獄等等這些存在的一切強弱都只是組成內層位面的其中某一種能量的具象化表現形式。
深淵和地獄之間的戰爭勝負不是李文所關心的，維持這種內層位面的能量均衡防止它對于物質世界造成沖擊，才是李文所追求的。
在這一點上，李文無論是和深淵亦或者地獄，甚至哪怕是和天堂山的那些天使，都不是一條道上的人。
畢竟哪怕是天堂山上的那些天使，她們的願望也絕非是維持物質世界的穩定……她們更多的，是希望內層位面只剩下天堂山一家獨大，是希望光明灑滿世間。
哪怕並非所有人都擁抱光明。
所以這個秘密，就只能藏在他的心里，不能對任何人透露。
只有在恰當的機會，通過一定的引導，利用玩家的力量來獲取這最終需要的關鍵信息。
至于機會嘛……暫時沒找到。
「關于此事，我無能為力。」
扎瑞爾在沉默了飛行了片刻後，為李文最後的一句話給出了答復。
她自己都是被人復生的前天使，對于魔鬼這個種族出現的核心原因包括它們的種族資質，可以說是毫無了解。
她只是被人復生的一具名為魔鬼的軀殼，對于自己嶄新的「生命」既沒有了解，也沒有探究的好奇。
「至于你開始所說的軍隊，我可以為你打開大門。」
她是地獄第一層的統治者，是地獄這座門扉的守門人，自然也是擁有著引導一切生物來到地獄的基礎權柄的。
「好。」
李文點了點頭。
決定第一個就從這位戰斗天使的身上下手，先把穩定通往地獄傳送門的知識拿到手再說。
風馳電掣。
決定開戰的戰斗天使一馬當先。
她從來都不是一位合格的統治者。
她是一個將軍，是一個勇士。
她本來應該出現的位置是後方的大本營，然而偏偏她總是出現在戰場的最前線。
她沒有高明的戰術分配，也沒有運籌帷幄的統籌大局。
然而即便如此，有她參與的諸多場戰爭卻總是以她的勝利為告終的原因就在于……她總能夠為所有跟隨她的戰士獲得無窮無盡的信心與勇氣。
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抬頭，這位戰斗天使就始終在所有人都能看見的地方，抵死奮戰。
瘋狂的戰斗，徹底充斥于她的身體之中。
扎瑞爾第一個趕到前線，身後無數從各個方向集結而來的魔鬼大軍還沒有就位，原本駐守的軍隊數量並不算多。
然而在看了眼緊跟于身後而來的龍後背上的李文，對方半陰半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略顯得溫柔的笑意。
「在開啟大門之前，先來殺一場吧！」
轉過身去，火焰開始從這位天使的身上點燃。
一半火紅，一半聖潔。
無論是爆裂的灼燒，還是光輝的清算，都是那些惡魔所恐懼的力量。
展開雙翅，扎瑞爾月兌離軍隊，一個猛沖，徑直撲向那些守在一座座深淵門扉附近的惡魔駐扎軍團。
龍後放下李文等人，五個龍頭吸入略顯得有些灼熱的戰場氣息。
身為合同工的她是打算劃劃水就過去，然而在這剛剛開始的初期，神靈的身份讓她不可能在扎瑞爾的面前表現出半分弱勢。
不就是戰斗麼？
老娘當年和那群巨人開天闢地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玩你的鳥毛呢？
「小心保護自己啊……別弄丟了我的寶石。」
沖李文關切地叮囑了一句，這位龍後同樣展開雙翅，如同魔神降臨。
李文扶著手中的劍柄，看向身邊躍躍欲試的四個玩家。
「你們還在等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