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陌一臉的茫然。
他皺著眉頭疑惑的看著眼前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心中回想了一番之後,確認自己的確沒有見過他。
也沒有見過有和他長相相似之人,這上來就說殺他大哥,不知是從何談起的。
對面那人瞧見秦陌疑惑的眼神之後,臉色逐漸沉了下來。
一股強烈至極的羞辱涌上心頭。
自家大哥因為秦陌死于非命,尸首分離,可秦陌卻是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甚至似乎已經忘記了此事。
他握住刀柄的健碩手臂緩緩用力,一條條青筋隨之爆起。
「好教你知道,我兄弟二人乃是來自明月山莊,我大哥一身修為已達四品後期。
他于前日剛來紹京,受友人所托去教訓你一番,不想晚上就失去了音信。
不是你這廝用計毒害的我大哥, 還能有誰?」
大漢自報家門, 隨後繼續說道︰
「我還沒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門了,呵,既然如此,那就讓我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三流貨色,也好為我大哥報仇。」
說罷之後,他攜著滿腔的怒火,一把抽出長刀,便要朝著秦陌沖去。
見狀,站在他身邊的幾人連忙攔住了他,開口道︰
「肖哥,千萬不要沖動啊,對面可是黑水閣的人,小弟听聞那閣主可是天武侯。」
「是啊,肖哥, 我也听說秦陌現在是天武侯面前的紅人, 你動他倒是無妨,可萬一要是惹惱了天武侯」
「是極是極,肖哥三思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勸阻道,而對面的秦陌,此時也終于知道了此人對他的敵意來源于何處。
前日,正是秦陌從黑水閣面見天武侯出來之後,靈機一動,定下以自己當做誘餌,引顧華清出洞的日子。
那一夜,秦陌在幽深暗巷當中曾經遇到兩人前後夾擊,其中一人乃是佛門弟子。
而顧華清找來的另外一人,恰恰好好是一位四品武夫。
幸虧當時的秦陌眼疾手快,否則他那一拳,極有可能會把自己打出內傷,給他帶來不小麻煩。
只可惜,那個不知名的四品武夫後面死的很快。
姬顏只是出了一劍,便將他的腦袋給摘了下來。
這個姓肖的漢子口中提及的,應該就是此人了。
秦陌後續將其尸體交給黑水閣之後,便再也沒有操心此事,故而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那人的身份秦陌未曾細細調查,他還以為是顧華清花重金聘請來的散修,可現在看來,倒是他一時不察,想的少了。
在這偌大的紹京城中,三品及三品以下的武夫可謂是多如牛毛,但是一旦晉升為四品,便不可再同日而語了。
四品武夫不論到了何處,也不至于混不到一口飯吃,又怎會跟龐海等人一般,靠著接黑活在紹京混日子?
只不過,秦陌沒有想到,那人竟然是來自明月山莊的武夫。
這明月山莊,乃是青天大陸少數的幾個武夫宗派,在江湖上的地位極高,實力也極其強大。
據說明月山莊的莊主,是一位實力高強的高品武夫,且其為人極重恩義,好結交兄弟好友,名聲廣為流傳。
也正是因為如此,山莊內的修行氣氛也是一片和諧,不少弟子若是意氣相投,當場結拜的不在少數。
面前這大漢,或許便是如此。
現如今,秦陌已是知道了對面來人的身份背景,不過他並不放在心上。
江湖勢力終究是江湖勢力,跟官方比起來,還是有不小的差距的。
與此同時,在他對面,幾人聯合起來,都攔不住肖宏。
只見他稍稍用力,便輕而易舉的掙月兌了眾人的束縛。
肖宏揮舞著手中的長刀,一臉的怒意,大聲喝道︰
「黑水閣又能如何?不要忘記了,這里是朱府,有朱侍郎在,他黑水閣也得靠邊站?
大不了老子以後就在府上不出去了,正好安心修行破境。」
隨後,肖宏冷冷的看向秦陌,嘴角略微揚起,露出了一抹譏諷至極的笑容。
「更何況,老子作為朱侍郎府上的門客,平日里拿著朱老爺的銀錢供奉,自然不能做一個只會吃喝的廢物。
如今黑水閣私自闖入府中,正是吾等該看家護院的時候。」
此一句話,足以看出來這廝並不是外表看起來那麼頭腦簡單,內里是個心思細膩之輩。
听聞此言,被推開的眾人自然知道已經勸阻不成,便也是悻悻然的沉默不語,任憑肖宏肆意行事。
隨後。
肖宏沒有猶豫,也沒有在乎秦陌身邊跟著的林知白等人,徑直朝他而去。
而秦陌也沒有跟他去解釋那天晚上小巷子里發生過什麼,誤會便誤會罷,無所謂。
他看著比他高出一大截兒的肖宏,眼中也是露出了一抹興奮之色。
自己晉升二品之後,還尚且沒有跟人動過手,如今正好借此來驗證自己的修行成果。
站在他身側的林知白見肖宏走來,當即便活動著自己的筋骨,準備上前。
不曾想,他剛有所動作,秦陌便伸手攔住了他。
「知白學長,這次讓我自己來。」
聞言,林知白黝黑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抹錯愕之色,他上次見秦陌出手,還是在三人一同去逛紅袖閣的時候。
那會秦陌只是出了一刀,便讓一個二品武夫的頭顱搬了家。
但是現在對面的肖宏,保守估計都是四品武夫的實力,就算是他上去了,也不敢說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抵擋的住。
可反觀秦陌渾身上下,卻是透露著一股濃郁的自信。
他到底是哪里來的底氣?
林知白想不明白,但終究還是沒有繼續動作,而是听從了秦陌之語。
肖宏的眼中也露出了一抹異色,他能看的出來,秦陌就是個二品武夫罷了。
區區一個二品,居然也敢有膽子站出來?既然如此,那就委實怪不得自己了。
肖宏的眼中露出一抹狠色,他突然舉起手中長刀,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優美的圓弧,同時往前跨出了一大步,單手握刀變成了雙手並持,朝著秦陌的腦袋狠狠的劈了下去。
見狀,秦陌沒有絲毫的慌張,雙目之中沒有任何的波動,冷靜無比。
他的左手依舊握在墨刀之上,而後往前邁了一小步,在刀尖來臨的一剎那,秦陌忽的一個側身,險之又險的躲了過去。
肖宏的長刀貼著秦陌的身子劈砍了下去,刀身距離秦陌近在咫尺,不足一拳之隔。
一刀劈空,肖宏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意外之色。
然而,他在來到朱侍郎的府邸上充當門客以前,在江湖上經歷過不知道多少次的廝殺,手上也是沾染著數十條人命,戰斗經驗極其豐富。
此時面對如此狀況,肖宏只是手腕一轉,長刀便在轉瞬之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豎的變成橫的。
鋒銳的刀刃再一次的朝著秦陌的胸膛砍了過去。
場中形勢凶險無比,不過三五個呼吸,秦陌便兩次陷入險境。
四周圍觀的眾人俱是心下一驚,林知白等人也是大驚失色,當即便是準備出手。
唯有姬顏保持著震驚,一臉的沒心沒肺,似乎絲毫不擔心秦陌會受傷,甚至無聊的打了個哈欠。
怕是也唯有燒雞,才能提起她的興趣了。
而在另外一邊,面對險境的秦陌,左手依舊握著墨刀的刀柄,沒有松開。
千鈞一發之際,他閃電般抬起右手,體內的不屈意氣如同一只出籠的洪荒猛獸,在經脈中急速奔走,隱隱發出了震雷一般的悶響。
不屈意氣飛速匯聚到右臂,秦陌臉色一凝,徑直伸手朝著長刀捏去。
肖宏露出一抹冷笑,雙目之中滿是對秦陌不自量力的譏諷。
雖說二品已經可以用不屈意氣錘煉身體,但是想憑借如此,就敢托大空手來接自己的刀。
呵,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太過自大了。
可緊接著,下一刻,肖宏臉上的鄙夷和嘲諷便凝固住了,瞳孔猛的縮小了一瞬,一臉的不可思議,難以置信。
怎麼會,怎麼會如此?
他居然真的接住了自己這一刀!
肖宏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這真的只是一個二品武夫嗎?
不過,此時的秦陌雖然單手捏住了散發著寒芒的刀身,但是卻被肖宏本身四品巨大的力量帶動著身體不斷後退。
長刀上附著的不屈意氣,也在不斷的侵蝕著秦陌的右手,想要順勢進入秦陌體內大肆破壞。
只可惜卻是一寸都未進,論及品質以及凝實程度,秦陌養出的不屈意氣比之肖宏的要強大了不知道多少。
也僅僅是不屈意氣的總量不能與之相比罷了。
朱左侍郎府上的眾人俱是被秦陌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不由自主的張大了嘴巴,俱是目瞪口呆。
以二品武夫越兩階對抗四品,甚至單手接住了這勢大力沉的一刀。
這是何等的驚人天賦?
然而,更加令眾人震驚的事情還在後面。
現在的秦陌已經借肖宏之手,試探出了自己二品之後皮膚的強化程度到底有多少。
那麼,接下來便輪到他出刀了。
秦陌眼神一變,一抹精芒在眼底一閃而逝,雄渾厚重的氣息從他的身體上升了起來。
此中變化並未被外人所見,卻是盡數被肖宏收入了眼底。
不知為何,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然而,一切都已經為時已晚。
秦陌左手忽然有了動作,隨後,只听「鏘」的一聲脆鳴。
一抹濃郁無比,不帶一絲雜質的黑緩之又緩,慢之又慢的出現在了肖宏的眼前。
隨即便是一聲慘叫突兀響起,肖宏蹬蹬蹬的往後倒退了幾步,手中的長刀倒是依舊被秦陌握在手中。
只不過長刀的刀柄上,還有著一只斷臂而已。
這一刀,很慢,但又很快。
正是秦陌領悟的神通︰「劈日」!
而且並不是他簡化過之後的神通,而是秦陌蓄勢斬出的一刀。
從進入朱左侍郎的府邸,他的左手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墨刀,也從來沒有停止過勾連天地中的氣。
也正是因為這蓄勢的一刀,再加上墨刀本身的鋒銳無比,故而方才能一舉將肖宏的胳膊給斬了下來。
哪怕是以他四品多年的打磨筋骨,但依舊如同豆腐塊一般。
此一刀出,朱左侍郎的府邸忽然陷入了一抹詭異的寂靜。
門客們鴉雀無聲,眼中俱是有著一抹驚懼之色,他們從來未曾設想過,秦陌居然能夠有如此變態。
而就在眾人震驚的時候,秦陌的右手松開了捏住的刀身,長刀鐺啷啷的掉落在地,隨之掉落的還有肖宏的半只胳膊,鮮血緩緩滲出,浸濕了地磚。
趁他病,要他命!
既然肖宏已經對自己出了手,而且自己還殺了他的大哥,現如今又斬下了他的臂膀。
顯然,雙方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此人不可再留。
秦陌的臉上閃過一抹狠辣之色,隨即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他便一個箭步沖到了肖宏身邊。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躺在地上,正握著自己的胳膊痛苦申吟的肖宏,直接舉起了墨刀,對準了他的左胸。
不曾想,恰在此時,場中忽然響起了一個飽含怒意的聲音。
「住手!」
聞言,秦陌循聲看去,只見內院之中緩緩走出了一個身形瘦弱的人影,他的下巴上留著一撮短小的黑胡須,穿著一件官員朝服,一身的貴氣。
而在他的身後,忽有數十名家丁跑了出來,手里俱是拿著棍棒,把秦陌幾人圍了起來。
秦陌雖然不認識戶部侍郎長什麼樣子,但也能認得出他那件衣服。
正主終于露面了。
朱左侍郎大踏步的走到院中,臉色陰沉無比。
黑水閣突然闖進自家的府中,還要殺自己請來的門客,如此的無法無天,正所謂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是在活生生的打自己的臉吶。
而眼前的這個秦陌,仗著有天武侯給他撐腰,真真是膽大妄為!
朱左侍郎看向秦陌的眼神帶著一絲陰翳,眼底深處甚至有著一抹隱晦至極的殺意。
若不是此人,趙安的事情又怎會敗露?
「侍郎大人,這是病愈了?」
瞧見他的臉色不好看,秦陌的嘴角隨即就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一腳狠狠的踩在肖宏的斷臂上,體內的不屈意氣趁勢沖進了他的體內,大肆破壞著他的經脈,以免他狗急跳牆,拼死一搏。
肖宏慘白如紙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抹痛苦,比先前更為淒慘的叫聲從嘴里傳了出來。
可很快的便是一陣的嗚咽聲,原來秦陌的另一只腳已經踩在了他的臉上,活生生的堵住了他的嘴。
見他如此行徑,朱左侍郎的臉色越發難看,沉聲道︰
「秦陌,莫要得寸進尺,速速放開肖宏。」
聞言,秦陌頓時笑了。
「我今日要是不放,不知侍郎大人,準備作何呢?」
「你帶人私闖民宅,又傷老夫門客,你的眼中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陛下?有沒有大秦律?」
「唔,侍郎大人不愧是侍郎大人吶,就是會給人戴高帽,不過嘛」
秦陌笑著說了一句,隨後,他嘴角的笑容緩緩消失,漸漸變的冷漠了起來。
他突然猛的一刀刺進了肖宏的胸口,同時雙眼看向朱左侍郎,緩緩開口︰
「侍郎大人,你都已經自身難保了,還是莫要在關心他人了。」
腳下的肖宏無力的掙扎了幾下,便慢慢失去了聲息,已然是死的不能再死。
明月山莊的名頭,還嚇不到秦陌。
反正都殺了一個,多殺一個也不妨事。
看見肖宏在眼前身死,朱左侍郎臉色幾番變幻,但最終還是沒有出聲。
听到秦陌的話,他的心底沒來由的閃過一抹慌亂,可很快便鎮定了下來。
雖然他不知道趙安那邊出了什麼差錯,居然把自己給供了出來。
但幸好計劃的每一環都嚴格分工,就算供出來了,也不可能找的到理由抓自己。
想到此處,朱左侍郎當即冷聲開口︰
「果真是後生可畏,年紀輕輕就如此囂張跋扈,老夫今日給你一句忠告,叫囂的越歡,死的可是越早。」
「這便不勞侍郎大人操心了。」
秦陌拔出墨刀,象征性的擦拭了一下,隨後將其收入刀鞘,笑眯眯的說了一句。
隨後,他從肖宏的尸體上走了下來,繼續開口道︰「侍郎大人,跟我走一趟吧。」
「呵,此乃老夫的家邸,應該走的怕不應該是老夫吧。」朱左侍郎冷聲回道。
「侍郎大人,莫要再繼續裝傻了,你知法犯法,販賣私鹽,通敵叛國,逃不掉的。」
「哼,真是天大的笑話。」
朱左侍郎冷哼一聲,雙手拂袖倒背在身後,昂首挺胸的開口說道︰
「秦陌,你可知誣陷大秦朝廷命官,該當何罪?
老夫身為戶部左侍郎,對大秦忠心耿耿,一直以來兢兢業業,戶部同僚都有目共睹。
況且,抓人是要講證據的,哪怕你黑水閣閣主是天武侯,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如此行事。
待到明日早朝,老夫定要上奏陛下,彈劾他一本!」
秦陌靜靜的等著他把話說完,隨後掏了掏耳朵,開口說道︰
「侍郎大人,這話,你還是當著閣主的面再說吧,今日不論你如何狡辯,也必須得去黑水閣走一遭,至于證據」
秦陌冷笑一聲,露出了白花花的牙口,森然道︰「等你到了黑水閣,自然會讓你知曉。」
「好大的膽子!莫不是還想將老夫屈打成招不成?」
朱左侍郎怒聲開口,秦陌懶得跟他廢話,一腳踢開擋在面前的尸體,慢慢悠悠的朝他走去。
見他如此的不講道理,朱左侍郎頓時一陣心頭火起,當即便是朝著旁邊的門客怒喝道︰
「爾等一起上,把這廝打殺了,私闖民宅,按照大秦律,老夫可將他當場擊斃!」
然而,話音落下,卻遲遲未見幾人有所動作。
朱左侍郎扭頭看去,只見幾人俱是面露難色,不知該如何是好。
秦陌適才還殺了肖宏,他們可不是肖宏的對手,對上秦陌,自然也是沒有十足的把握。
而且黑水閣,對他們來說可是龐然大物,根本得罪不起吶。
「莫要忘了,爾等如今是老夫府上門客,怕他作甚,日後若是出了事,自有老夫一力承擔。」
秦陌離他越來越近,朱左侍郎也是心中急躁,當即便是快速開口。
聞言,幾人咬了咬牙,各自對視一眼,俱是看出了對方心中所想。
事到如今,先裝裝樣子再說,反正肯定是不可能真的殺秦陌的。
然而,幾人剛一跨步,林知白和杭羿等人也已經走到了秦陌身側,姬顏腰間的劍,緩緩出鞘了半寸。
隨即,諸位門客們忽然感覺到了一陣若有若無的殺意,縈繞在自己的脖子四周,仿佛只要稍有動作,便會尸首分家。
幾人頓時面露苦澀,心中有苦難言,連手指都不敢亂動一下。
朱左侍郎看見如此,內心頓時一片淒涼。
千算萬算,卻獨獨沒有算到今日這一步。
他本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定然不會有事,可誰知,好巧不巧的,居然遇上了秦陌這個不講道理的東西。
好一個天殺的秦陌!
而此時的秦陌,他才不管朱左侍郎心中在想些什麼。
不過哪怕是知道了,秦陌也壓根不在乎,一身的武夫威壓瞬間展開,籠罩住了四周的家丁,使得眾人如陷泥沼。
隨後,他看著朱左侍郎,笑著開口說道︰
「侍郎大人,還是去黑水閣喝一杯茶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