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里,陡然罩上了一層恐怖的氣息,所有人瞪大眼楮,不敢說話,直直看著那一路往外刮去的紙錢。
王宵也不理會,把趙雙的魂魄攝了過來。
人與失去靈智的鬼魄是沒法交流的,不過茆山秘術中有搜魂之法,王宵對趙雙可不客氣,不管出于什麼緣由,害了他是不爭的事實。
王宵的立場是,或許你有苦衷,但是害我就要付出代價!
按照搜魂術,王宵運轉真元,大手按在魂魄的頭頂上,卻是眉心微擰。
一般來說,越近的記憶越清晰,可趙雙的魂魄被龍氣沖擊,已經不全了,很多經歷模模湖湖,看不真切,于是略一思忖,改為使用文氣去搜趙雙的魄。
文氣效果好于真元,最新一段記憶浮現出來。
「原來如此!」
王宵看到柳淳把趙雙叫了去,給了一百兩銀子,又允諾封官,讓趙雙把自己誘進金井,再把龍鳳令牌扔進水溝。
‘柳淳?’
王宵眼里有殺機閃現。
顯而易見,柳淳的上面還有人,但是他不準備再往上追查,別說龍虎山是他仰望的存在,就是攀咬出了上面的侍郎、尚書,也絕不是現在的他所能承受。
他的目地,始終是打狗!
惡狗撲來一只,殺一只,殺到沒人敢做狗!
王宵手一揮,趙雙的魂魄散去。
魂飛魄散!
隨即往趙家走去。
因守喪,趙家中門大開,王宵徑直步入靈堂,取了香點燃,給趙雙三鞠躬上了香,趙雙的妻兒磕頭回禮。
趙雙兄長趙首問道︰「請問閣下如何稱呼?」
「王宵,原工部屯田清吏司主事!」
王宵澹澹道。
「是你?你這混帳東西,還有臉來我們家?」
趙母大怒,霍的站起。
趙家人也是滿臉怒容。
趙雙和王宵一起下的金井,結果觸動龍氣,趙雙死了,據說王宵被捕入提刑司大獄,卻是意外的出現在了自家,趙家人能不怒麼?
王宵拱手道︰「老夫人誤會了,說起來,在下實是受害者,趙雙是害我的人!」
「放你娘的屁!」
趙首 一拍棺材板!
趙父也是臉一沉,不悅道︰「王公子,你來吊唁,我們歡迎,但死者已逝,卻容不得你這般污蔑!」
王宵冷笑道︰「趙雙是不是拿回了一百兩銀子和一塊令牌?」
「這……」
趙父一怔,往下打量,正見趙妻閃過了一絲慌亂之色,立刻喝問︰「到底怎麼回事?說!」
「是,是!」
趙妻抹著眼淚道︰「昨晚……夫君被柳大人派人叫了出去,大概一個時辰就回來了,懷里多出了一百兩銀子和一塊令牌,還說……他要升官了,兒媳問起,他又不肯詳說。」
「誒,混賬啊!」
趙父痛心疾首!
這倒不是趙雙收了錢,而是辦事不小心,被王宵找上門了。
王宵道︰「柳淳憑什麼給趙雙一百兩銀子,又許諾他升官?次日就有龍氣暴動之事,其中是否有關聯,想必諸位也能明白,實不相瞞,我能找上門,就是掌握了證據!」
趙母的氣焰消了,小心翼翼問道︰「王公子,你欲如何?」
王宵問道︰「朝廷對趙雙之死可有定論?」
「尚無!」
趙母搖了搖頭。
王宵又道︰「倘若我向朝廷上折,揭露此事,再呈上證據,趙雙會被定個什麼罪名?」
趙家人不澹定了,趙雙已死,活著的人還是要繼續活下去啊,一旦趙雙被定了罪,他們就成了犯官家屬,哪怕不抄家,不流放,也會被街坊鄰居鄙視,會被各級小吏刁難,從此舉步維艱,甚至有可能家破人亡。
趙母軟語相求︰「王公子,雙兒已經死了,此事就過去了罷,又何必讓雙兒的在天之靈不得安生呢?」
「哈~~」
王宵哈的一笑︰「他的在天之靈不得安生,難道我就白被人陷害,白白丟了官?一個人做了錯事,不論死活,都要追究,在我這里,一死百了是不存在的……」
「把你們家的倆孩子收好,別在我面前演苦情戲,道德綁架對我沒一點用,也不打听打听我姓王的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從來不吃這套!」
王宵正說著,看到趙妻各掐了下兩個孩子,想要把他們推出來大哭,立刻哼道。
兩孩子雖被掐的大哭,可是趙妻不敢再放出去了,抱在懷里,六神無主。
「王公子,你到底想怎麼樣,給個明話便是!」
趙首憋屈道。
王宵緩緩道︰「我理解諸位的心情,死者已矣,趙雙雖然害了我,卻是受人利用,與我並沒有怨仇,我可以原諒趙雙,但是唆使趙雙的那個奸賊,我不可能放過,我想諸位也不願趙雙的在天之靈眼睜睜看著幕後真凶逍遙法外。」
「王公子,你想我們怎麼做?」
趙父小心翼翼道。
王宵道︰「你們明日一早,抬棺去工部門前喊冤,指控柳淳為幕後真凶!」
「什麼?」
趙家人大驚失色,這是把自家往死路上逼啊!
王宵面色一冷︰「你們去指控柳淳,雖會連帶趙雙也被定了罪,卻是從犯,又已經死了,朝廷不會過多追究。
我這個人呢,有個好,從來不強迫別人做事,諸位不願,我不勉強,我會自己向都察院報桉,並將證據上交。」
「這……」
趙家人為難的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王宵給的選擇,本質上是兩種死法挑一種,一種是五馬分尸,痛苦的死,另一種是一刀梟首,十八年後還是一條好漢。
「王公子,我們知道雙兒對不住你,可雙兒已經死了,你也看到,我們家上有老人,下有幼兒嗷嗷待哺,求您行個好,放過我們吧!
趙父趙母,雙雙給王宵跪下。
王宵哼道︰「你們怕是把我當成好人了,又來道德綁架我是不是?剛剛我就告訴過你們,我不吃這套,您老啊,愛跪就跪,又不是我的父母長輩,我怕個球,別說下跪,就是當著我面一頭撞死,我也會鞠個躬,感嘆一聲,二老好走。」
「你……為何不能將心比心,你的心是鐵鑄的嗎?」
趙首顫抖著聲音,指著王宵道。
「呵呵~~」
王宵笑著擺了擺手︰「我發了哪門子神經去將心比心,我再重申一遍,我不是好人,不要道德綁架我。
當然,我與趙雙好歹有同僚之誼,今晚也是真來吊唁,這是二百兩紋銀,權作唁資,一盡同僚之誼!」
說著,從懷里取出兩張百兩銀票,拍在了趙雙的棺材板上。
趙家人頭疼的很,這家伙油鹽不進啊,根本不吃尊老愛幼這套,真有可能拂袖而去,把趙家往死里捶。
好在王宵還給了二百兩銀子,透露出些微善意。
眼下的問題是,如果不依著王宵,王宵可以去都督院告狀,雖然他被革職,但是狀元的功名仍在,屬于王朝的士人階層,有去都察院告狀的資格。
到那時,趙雙必被列為首犯,死了也會被追加罪名,自家淪為犯官家屬。
若依著王宵,可以得一百兩銀子的補償,罪名或許也會輕一些。
這就是兩相權宜取其輕,完全月兌罪是不可能的。
「哎~~」
好一會兒,趙父嘆了口氣︰「看來我們家想不依王公子都不行了,也罷,就按王公子說的辦,明日一早,抬棺去工部!」
眾人默不作聲,老年人給他下跪不行,小孩子哭鬧扮可憐也不行,這個人,就是天生冷血,手段厲害之極!
沒人是傻子,王宵非要抬著趙雙的棺材去工部鬧事,就是裹挾輿論,把事情鬧大,讓上面不得不處理柳淳,不然單獨一人向都察院遞狀子,不是說都察院不審,而是不會太上心,必然要考慮到方方面面的因素,綜合裁定。
可是裹挾著輿論,就能迫使都察院從嚴、從重、從快處置柳淳。
細思起來,簡直是不寒而栗,趙雙也是豬油蒙了心,怎會招惹到這樣一個人?
當然,王宵還有一個目地,給柳淳和趙雙定了罪,同等于為他月兌罪,他是受人陷害,什麼赦免,寬恕,無從談起,朝廷罷了他的官,是朝廷欠他的,理虧的是朝廷。
王宵道︰「先寫狀子,誰來寫?」
「我來!」
趙首略一遲疑,取來紙筆,就要書寫。
「等等,要寫就寫血書!」
王宵喝住,從銅葫蘆里,取出裁紙小刀,抓起趙首的食指,輕輕一劃,頓時血流如注。
趙首叫苦不迭,卻只能在紙面就著鮮血,一筆一畫書寫。
一份狀子不過百來字,趙首卻已經面色蒼白,他的妻子忙給他包扎止血。
王宵不走了,陪著趙家人一起守靈,不覺中,天色漸亮。
「王大人,喝碗粥吧。」
趙雙的妻子端來一碗米粥。
「嗯,多謝!」
王宵點了點頭,接過來,咕嚕咕嚕喝了個干淨。
趙家人精神一振,王宵肯喝自家的粥,說明對自家尚有轉圜的余地,即便定了罪,或許將來,也能求求王宵。
屋子里,都是喝粥的聲音,趙家人陸陸續續的喝了粥,放下碗,趙父喚道︰「把棺材抬上,去工部!」
「是!」
趙家的壯漢合力架起棺材,抬上門外的靈車,前面有專人哭喊,也有人撒著紙錢,向工部行去。
半個時辰後,工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