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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雍的肩胛之上,緩緩浮現出一個長方形的凹陷印記,好像有一塊墓碑壓在他身上,連那在體內流動的雲氣也變得滯澀。

鬼碑本是看不到的,但吹燈鬼就靜靜站在霍雍身後,燈光照耀之下,陸仁義能輕易看到他背上壓著的墓碑。

秦鳴雷之……

陸仁義連忙轉移視線,似在躲避什麼,那握著鉤子的第三只手趁著雲氣流動滯澀的當口,繼續伸向霍雍。

灰白的死人手被黑雲層層纏裹,染血的鉤子往前艱難伸去,鋒利的鉤尖洞穿了霍雍的天靈蓋。霍雍的肩膀微微顫動,似要掙扎,卻被那青古的鬼碑死死壓住,絲毫動彈不得。

陸仁義的第三只手攥著鉤子 地往上一提,便把整塊頭蓋骨掀了起來,連帶著抽出一具與霍雍面相一模一樣的虛幻人體來。

這便是勾魂。

成功殺了霍雍,但陸仁義的心中並沒有放松,馭鬼者死便意味著厲鬼復蘇,他自己也幾乎被判了死刑。

這也是他之前一直忍讓,不肯對霍雍下殺手的原因。不是被逼到萬不得已,誰會出此下策。

但木已成舟,陸仁義不出手則矣,一出手便是絕殺,群鬼失控之下他必須要給自己謀一條生路,而那條生路就是鬼碑。

陸仁義將頭轉了回來,抬頭去看壓在霍雍肩膀上的墓碑。

但是哪還有什麼墓碑?虛幻的人體與倒地的尸體上,什麼都沒有,連那慘白的燈籠也消失不見了。

「不對,不對。」陸仁義只覺一道寒流涌過心口,整個人如墜冰窟。

「我明明勾走了他的魂,可是我……」

「可是你沒有付出代價。」

身後,傳來少年的聲音,那個被掀掉頭蓋骨勾魂離體的霍雍,無聲無息出現在陸仁義的身後。

眼前虛幻的霍雍消失不見,鉤子上空空蕩蕩,哪有勾出來什麼魂。他的勾魂鉤子,什麼都沒鉤到。

甚至連第三只手握著鉤子往前伸都是假象,他的手一直就在原地,沒有往前伸出過分毫。

靈異道具的本質就是鬼,使用鬼的靈異力量是要付出代價的,被做成道具的鬼也不例外。

自己親眼看著勾魂鬼的鉤子勾出了霍雍的魂,勾魂鉤子的靈異成功被觸發,但卻沒有付出代價,這讓陸仁義察覺到了異常。

鬼域可以修改場景、屏蔽感知,讓人產生錯覺,但卻沒法模擬出使用靈異道具的代價,霍雍自己都不知道勾別人魂的代價是什麼,別真把鬼域當萬能了。

幸好,他一開始也沒打算蒙蔽陸仁義太久,幾秒鐘便足夠了。

隨著霍雍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陸仁義的後脖子上忽然一痛,一片冰涼的刀片,在他身上劃出了一條淺淺的傷口。

刀是普通裁紙刀,霍雍在客廳里櫃子上隨手拿的,不是什麼靈異道具。

但這一道傷口劃出來,一切都不一樣了。

霍雍劃了口子就跑,融進了更深的黑暗中。

而在陸仁義的眼中,消失的不只是霍雍,還有吹燈鬼,自己的第三只手,還有周圍的一切。黑雲滾滾將他覆蓋,剝奪了所有視覺。

視界陷入黑暗。

無窮黑氣彷佛找到了歸處,穿過陸仁義披散的頭發,往他脖子上飄去,從霍雍劃出的傷口里鑽了進去,把皮膚拱起一個鼓包,跟氣球似的。

霍雍用雲鬼吹過兩個人皮氣球,先是他自己,第二個就是陸仁義。

感受到身後的痛楚與皮肉被撕開的感覺,陸仁義雖失去視覺,卻也能明白現在發生了什麼。

霍雍的厲鬼襲擊他了。

掙月兌了墓碑的壓制,避過了紅線鬼的殺人規律,甚至躲過了必死的鬼勾魂……

「開什麼玩笑!」陸仁義臉色發白。

這個人不怕厲鬼復蘇嗎?馭鬼者終究不是厲鬼,為什麼可以這樣放肆地使用靈異力量,一個人怎麼可能恐怖到這種地步!

而陸仁義驚駭萬分時,霍雍其實就坐在客廳門口的地毯上,把玩他順手從人家家里拿來的裁紙刀。

馭鬼者保命的事情不叫偷,叫緊急避險。

「以後得隨身帶把小刀了,雲鬼的靈異需要目標身上有傷口,觸發殺人規律,才能發揮最大作用。」霍雍心中道。

眼前的人皮氣球,又變大了一些。

雲鬼在跟陸仁義體內的偷盜鬼爭奪身體,偷盜鬼的恐怖程度不如雲鬼,而且也還沒完全復蘇,鐵定爭不過雲鬼,被壓得死死的。

唯一的破局方法就是他殺了霍雍。而鬼勾魂和偷盜靈異也的確詭秘莫測,只可惜這里是黑雲鬼域,霍雍的主場。

這一次交鋒說起來繁瑣,實際上不過幾分鐘功夫。

胖墩墩的杜子騰抱著必死決心氣勢洶洶地跑上樓來,就看見了霍雍坐在地上吹人皮氣球。

在他旁邊,一只雲氣凝聚成的漆黑大手里還攥著一根紅線,被黑氣纏繞著,像一條小蛇一樣掙扎扭動。

正是那條割頭紅線的源頭鬼。

雲鬼的鬼域已經達到五層鬼眼的強度,這一次刺激復蘇之後更強了,五層鬼域關押一根紅線,還是游刃有余的。

「我來得好像不是時候。」杜子騰干巴巴道,感情霍雍直接把狠人陸仁義吊起來打。青黑的厲鬼手臂也重新鑽回了他的肚子里。

「不,你來得正是時候。」霍雍攥著紅線站起身來,道︰「我沒帶黃金容器,你借一個給我用,關押這只鬼。」

杜子騰痛快地從衣服內襯里掏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金盒子,還配有一次性焊縫裝具,裝備倒是很先進。

「一個盒子而已,說什麼借,我送你了。」杜子騰道。

「哦,好。」霍雍也沒客套,對馭鬼者來說,一個盒子的確不算什麼。

接過盒子,將紅線封在其中,霍雍把這個盒子揣進了兜里,轉過身看向仍被鬼域困在其中的陸仁義。

他沒殺陸仁義,因為不想偷盜鬼原地復蘇增添不必要的變數,只要等黃金棺材送到就好了。

不過在那之前,還有兩件事要處理。

霍雍揉了揉被墓碑壓得酸疼的肩膀,有些同情死去的肖銘杰,天天被這玩意壓著,人都能憑空變矮十公分。

隨手散去纏繞著陸仁義的黑雲,霍雍來到他面前,道︰「你那根勾魂鉤子,我很感興趣,能不能送我?」

陸仁義不答他,保持著沉默。

霍雍接著道︰「你殺死肖銘杰,想要偷走他的鬼碑為自己續命,我原先還是不太明白其中原理的,不過被這墓碑壓在身上之後,立刻就明白了。」

右手指了指自己的頭頂,霍雍接著道︰

「我這人脾氣好,不想殺人越貨。我們來做個交易怎麼樣?你把鉤子送我,我幫你平衡第二只鬼,續一波命。」

陸仁義的確是個有能力的人,他甚至差一點就自己推導出了駕馭第二只鬼的方法。陸仁義可不是霍雍,他沒有神秘復蘇開先導掛的,純粹是靠自己。

至于殺同伴的行為,霍雍不予置評。

事實上,在神秘復蘇、恐怖橫行的世界里,陸仁義這樣的人才能夠活得更久,走得更遠。

趙鳴這樣的遲早藥丸。

偉人說過,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

霍雍覺得陸仁義這樣的人就應該為治安廳做苦力,不應該死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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