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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現是真不知道才會問︰「難道會像上次……?」

失憶之後缺失理性思維, 像個傻子?

「沒關系的叔叔。」不等陰長黎回答,他先承諾,「我和小葵會像從前一樣照顧您。」

「你就省省吧,小葵一人照顧我足矣。 」陰長黎說著話抬頭, 天眼應該已被收走。

他再無顧忌, 對景然拱了下手, 「說句心里話, 我需得感謝帝君。先前寒棲創造機會, 戚隱為小葵舍生忘死,令師徒二人感情升溫數倍。我做夢都想要這樣一個機會,沒想到您就親手送上門了。」

簡直要將景然氣死, 抬臂顫顫指向他︰「陰長黎, 快,殺了本君的分|身,速度來天界,本君到底看一看,你如何能從本君手中再一次將項海葵搶走!」

涼透透了,帝君放棄抵抗了,孟家主心里想。

不過也是, 分|身不抵抗, 本體就能最大限度保存實力。

孟家主也決定不抵抗了,少受點兒罪。

看一眼倒地昏厥的項天晴,眼底漫過心疼。

……

這邊項海葵的翅膀尚未破骨而出,景然不知是反應過來了, 還是感覺到了異常。

黯澹的眼眸倏地發亮,「啪」,將馭龍鞭一揮。

鞭子詭異的彎曲之後再伸長,一剎拽住蛟龍的右後腿。

景然拽著鞭子自半空直線下落,憑借蠻力將巨龍拽下地︰「想跑?!」

他這一出手,項海葵頗感詫異。

被牽制住之後,他的氣勢反而更盛了。

「看樣子他放棄了分|身,決定專注你這邊。」朱雀的神通被他過于剛 的一鞭抽斷了,「判斷形勢過後,直接決定舍去兩成修為,以免遭受更大的損失,說起舒羅赫這個男人……」

論修為不是第一,論頭腦不是第一,論魄力不是第一,論狠毒不是第一,論奸詐不是第一。

但將所有綜合,找不出第二個。

不用朱雀解釋,項海葵從來都沒小瞧過他,都他媽搞的像組團打boss一樣了,自己能不能逃的走還是個未知數。

然而景然落地之後,動作又僵住,似乎再被分了心。

……

「帝君就這樣放棄了?」他想趕緊毀掉分|身,陰長黎豈會遂他的願,「您肯定也瞧出來了,我身受重傷,內丹損壞,其實沒幾分修為了,您和孟家主聯手,未必拿不下我。」

白星現提了口氣,忍不住眼眶微紅。

孟家主眼楮亮了,內丹損壞?

但景然不為所動。

陰長黎繼續︰「帝君難道一點也不好奇,不是您的人,不是寒棲的人,天下間誰能將我重創到這種程度?」

即將抽出神識回歸本體的景然微怔。

陰長黎並不是休眠初醒之時,這段日子他的修為至少恢復了九成。

「誰干的?」

陰長黎的修為不是最頂尖,但他逃命的本事絕對是天下第一。

在他們的世界里,竟有這樣的絕頂高手存在?

「是……」陰長黎知道項海葵在他情況不明時,不會將此事告訴景然,「是帝君的一個老熟人。」

景然想不出︰「誰?」

陰長黎突地笑了︰「不重要了,它已被我誅殺。」

他不準備將此事告訴景然。

盡管得知被魔靈耍的團團轉,會動搖景然的心境。

可被耍的不只他一個,還有前幾代帝君,這個大笑話傳出去,對白星現的將來沒好處。

也難保景然激憤之下,爆發出更強的潛能。

說這些不過是拖延片刻,給項海葵喘息的機會。

……

而項海葵抓準了這個機會,迅速變回人身。

她那縴細的腳踝,連龍身時的腳趾甲尖尖都比不上,馭龍鞭瞬時圈了個空。

她跳出鉗制,地上一滾,一手抓起劍匣甩上後背,一手提劍朝他胸口刺去!

劍身上盤著的蛟龍活了過來,張開血盆大口,噴涌出無盡狂意,化為氣浪沖擊而出!

景然僅是遲鈍了下,就險些被她的劍氣所傷。

他已被劍氣鎖定,無法瞬閃,便迎著氣浪擊出一掌。

奪目金光迸發,雖將氣浪沖散,但他果|露在外的皮膚,仍被碎裂的劍氣碎片劃出幾條深淺不一的血痕。

「出手便下殺手?」景然幾乎紅了眼楮,「項海葵,你就這麼恨我嗎?」

「我並非下殺手,是盡全力。」項海葵有一說一,「實力擺在眼前,我有資格對你手下留情嗎?」

項海葵再是一劍刺出,劃出一道弧,劍氣便不再走直線。

隨後又是一劍。

短短一瞬息,她挑出上百劍,每次弧度皆不相同。

這是她師父傳授的劍招,有個挺土的名字,百花齊放。

百道劍氣在一瞬間完成,遠遠望去,若一朵碩大的花朵于空中完美綻放。

隨後像食人花一般,吞向景然的頭顱!

宮內護衛懂劍的人不驚訝是不可能的,輕劍出這招不難,重劍想達到這種速度,一招過罷,手臂經脈都得爆幾條。

景然足下一點飛出金蓮台︰「收!」

只見金蓮花瓣倏地縮小合攏,將劍氣和項海葵一並吞噬。

他知道這金蓮廢了,擋不住天狂凶 的劍氣。

但沒辦法,他得抽個空自爆分|身。

落地後,分|身的傷害傳遞回本體,鮮血從他嘴角涌了出來。

「帝君……」獨孤凝上前。

「退下!」景然寒聲道,「王宮不需要你們,都去摘星宮外等著陰長黎!」

指望他們將陰長黎這顆內丹消耗干淨是不可能的,「至少讓他抵達王宮時,法力減少一半。」

「是!」

部署完畢之後,景然看向金蓮。

項海葵應是又化了蛟龍,正拿龍角  撞擊蓮花瓣。

景然眼底堆積滿重重烏雲︰「項海葵,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轟」的一聲,金蓮破開一個大洞,蛟龍飛了出來,龍角直噴血,「是我之前說的還不夠清楚嗎?!」

景然抿著唇,緊緊攥著馭龍鞭。

他起殺心了。

「我可以不要陣盤,我也能夠一敗涂地,但今日,我絕對不會讓陰長黎從我面前將你帶走。」

寧願殺了她!

項海葵卻道︰「不會的,你永遠看不到這一幕。因為我不用他來王宮接我,我自己逃的走!」

說著要逃走,可蛟龍卻來了個漂亮的甩尾,龍尾朝他面門扇去。

未曾靠近他,便被他的馭龍鞭綁住尾巴。

太好了。

項海葵是故意將尾巴送上門的。

不然被拽住腳那就麻煩了。

「朱姨,咱們起飛了!」

蛟龍斜飛沖天,馭龍鞭被拽直了之後,她狂吼一聲,周身鱗片飛旋而出。

密密麻麻鋒利的鱗片匯聚成一柄巨大的劍。

遠遠望過去,像是一柄烏黑的銅錢劍。

劍氣攪動的天色驚變,景然看出來了,這是她破釜沉舟的最後一招。

擋下這一招,她便會虛弱下去。

景然正準備設下保護罩,卻瞳孔一縮,吃驚的看著那柄巨型鱗片劍斬下之處,竟是蛟龍自己的尾巴!

 ……!

蛟龍斷尾!

斷掉的那截尾巴還被馭龍鞭綁著,鞭子早被斜著撐直,由慣性朝景然回彈。

景然自己的鞭子,防護罩擋都擋不住,更可怕的是那尾巴倏地化劍,趁著這股力扎進了他的月復部!

項海葵斜飛的角度,起初瞄準的仍是他的心髒。

若不是他反應夠快,便再一次被她傷了心脈!

項海葵不失望,能扎中他已經很不錯了。

至少她不是像上次一樣,憑借出賣色相,憑借抱著他的身體才能完成一劍雙殺。

這一次,眾目睽睽之下,她堂堂正正給了他一劍!

劍氣在體內亂竄,景然抬頭,紅著一雙眼︰「你這個瘋子!」

嘩……!

「我來你擋不住,我走,你一樣攔不住!」項海葵已經蓄力完成,生出超出龍身數倍的龐大雙翅,來了一個真正的一飛沖天。

這是景然追不上的速度,更遑論其他天族人。

她很快飛離了王宮,抵達天井。

這雙星光般閃耀的翅膀,是她特意挑選的。

蛟龍身體是黑色的,黑夜里不太明顯,現如今整個王都,都能看到這雙翅膀。

臨走前,她回頭一喝!

龍吟滾滾,那些一路飛來,流散于空中的劍氣,滾雪球一般,凝結成一柄光劍。

光劍與她背道而馳,與空氣摩擦出烈火,指向聞天宮門。

一路眾多阻攔,卻紛紛被劍氣擊飛,無一能將天狂劍氣攔下。

「轟」,光劍最終扎在聞天宮門的匾額上。

不輸當年劍皇戚隱的氣魄。

這一次,項海葵沒將劍扎進景然的心髒里,只將他的驕傲和臉面打碎,釘在了恥辱柱上。

「舒羅赫,從此你我恩仇兩消,井水不犯河水,我這個異鄉人不會再主動參與你們之間的爭斗,你也不要再來惹我,否則後果自負!」

……

「帝君……」

獨孤凝見他站著許久不動,法袍已被月復部流出的血給染紅了,猶豫著想要上前。

侍女們全躲著,無人敢靠近。

景然拔出月復部的劍,那劍化為了一蓬血,像極一個小噴泉。

是蛟龍斷掉的尾巴,蛟龍是人變的,而人沒有尾巴,所以只是刮掉了她一層皮肉。

他看著鮮血從指縫流淌,自己的身形慢慢發生變化。

墨色的長發漸漸變白,冷硬的五官也逐漸精致柔和。

這是舒羅赫原本的天族人模樣。

從此世間再無景然。

項海葵從天井下墜,像是墜入了無底洞。

不知墜了多久,忽然听見一個聲音︰「小葵?」

項海葵一愣︰「你在哪兒?」

黑暗中,她的手被抓住。

她伸手一模,身邊的確是個人。

「沒等我去接你,你便逃出來了。」陰長黎有些不敢相信,「怎麼逃的?身體……」

「我沒事,朱雀前輩的翅膀很厲害。」項海葵抓緊了他的手。

「沒事了。」陰長黎安慰她。

幸好他這只是內丹化形,不然骨頭都要被她捏斷。

項海葵許久不說話。

天井內陰長黎看不見她的表情︰「小葵?」

項海葵煩躁︰「听見了,有話趕緊交代。別像上次一樣突然被縫了嘴,說不出話,只能在我手心寫字。這里烏漆墨黑的,我可看不見。」

「你在生氣?」陰長黎有些怔忪,「氣我給了你假的咒語,還是氣我來遲了?」

「我……」項海葵一時語塞。

她是知道他撐不了多久了。

朱雀借完神通之後,那縷神念便消散了。

但不用朱雀說,她也明白他的狀況有多差勁兒。

尾巴被砍斷,並沒有令她折損骨頭,可她自左後肩到右邊之間,多出一道恐怖的傷口,深可見骨。

雖被她封住了,不再流血。

可他無法察覺她身體的狀態,甚至連血腥味都嗅不到。

她心里有些難受,盡管朱雀說他這顆內丹已是保不住了,才會拿出來用。

但她清楚一貫謹慎的他會落得這般地步,與她月兌不開關系。

不過,這也不是重點。

她就是難受。

心里悶沉沉的,比後背的傷口還要令她難受。

卻又說出個所以然。

「血前輩沒事吧?」項海葵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問。

「合道有望。」陰長黎挑好的講。

一听這話,項海葵放心多了。

兩人是在一起的,他失去內丹法力全無,血修羅頂用就成。

「那你們何時出來?」

項海葵不問噩夢之獄發生了什麼,陰長黎便不說︰「看血修羅的了,他合道之日,便是我二人出來之時。」

確實有一些話要交代,「小葵,這些陣盤你收好,在我出來之前莫要交給任何人。」

項海葵點頭︰「我明白。」

他出來之前,不能將山海大佬放出來,管不住。

「不行。」陰長黎又改了主意,「你先將戚隱放出來。」

不然他不放心她的安全。

「我師父……」

「我現在也沒辦法分辨是哪個陣盤,你讓小白帶你去萬骨窟,讓戚隱自己分辨。他出來之後得先養傷,沒個二三十年,連從前的一半狀態都恢復不了,你只需在他身邊陪著。有你這個拖油瓶在,他不會太沖動妄為的。」

「好。」感覺有些難,但項海葵也想師父早些重見天日,「還有呢。」

「沒有了。」

項海葵詫異︰「就這?」

上次交代她做事,事無巨細,長篇大論。

「今時不同往日。」陰長黎微微笑,「即使我不安排,你也知道我的想法,明白該怎樣做。」

項海葵︰……

是這樣。

「求你了,還是多交代幾句吧。」項海葵搖了搖他的手臂,「我懶得動腦筋啊,思來想去太累了。我不掙扎了,比起做決策的老板,我更喜歡打工。」

陰長黎開懷大笑︰「可我真沒什麼交代你了,倒是有一件新鮮事兒說給你听。」

「嗯?」

「在你的故鄉其實存在不少修道者,文明水平遠遠超過我們這處小世界。」

項海葵震驚︰「真的假的?」

「應該是真的。」陰長黎沒有提他們可能會來接听的事情。

這只是魔靈的猜測。

萬一沒有來,反倒會令她失望。

提前和她交代一聲,是怕他們真的來了,她會起疑心,以為是帝君在搞鬼。

想到她會走,陰長黎抓緊她的手︰「小葵,我突然想起來,確實還有一件事情需要交代你。」

項海葵忙道︰「你說。」

「在血修羅合道之前,我們會在夢境之中游蕩,我又沒有法力,很容易迷失……」

「什麼意思?」超出理解範疇了,項海葵听不懂。

「一句話解釋不清,如同漂泊于大海,需要一個……」

「燈塔?」

「是的,倘若有人經常在做夢時夢到我,便是一個指引。」陰長黎是在說謊話。

他發現這謊話不易說,赧然的厲害。

虧得黑暗之中她瞧不見。

「行。」項海葵不疑有詐,心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睡覺前將他的名字念上一萬遍,不信夢不到他。

陰長黎怔愣過罷,得寸進尺︰「那在我回來之前,除我之外,你心里不許去想其他人。」

項海葵終于琢磨過來味兒了。

得不到任何回應,陰長黎暗暗失落,正想說自己是開玩笑的。

她卻答應下來︰「行,我等你回來。」

陰長黎捏緊了她的手指,立刻朝她望過去。

恨只恨視線黑暗,只隱隱有個輪廓,窺不見她的表情。

「多久都等?」

「是的。」

「我一定會回來,哪怕死了,轉世也會回來找你。」

項海葵不吭聲,一直等到他快要消失時,才將他的手拉來身前,用手指在他手心里寫字。

上次他休眠消失之前,他在她手心里寫下的最後兩個字是,「等我」。

這回她也在他手心寫下兩個字,「等你」。

內丹法力耗盡以後,陰長黎在噩夢之獄里醒來。

準確來說,噩夢之獄已經崩塌了,他此時身處于夢境虛空中。

只不過崩塌之前,他拿出了小黑球宮殿。

小黑球徹底閉合成為密封艙,能夠抵御虛空黑暗物質的侵蝕。

血修羅抱著劍站在大廳里,盯著桉台後坐著的陰長黎。

知道他意識清醒了,卻仍像個木頭人一動不動。

隨後懶洋洋的身體前傾,手肘擱在桌面上,看著自己手掌心,慢慢牽動唇角。

血修羅沒好氣地說︰「看樣子你出去一趟收獲頗豐,爛攤子全丟給我了。」

陰長黎不語,收回手,虛弱的趴在桌面上。

失去內丹,撐不住傷勢,他難以維持人形,慢慢恢復成妖身,蜷縮成一團,周身也開始結冰,這是他自保的方式。

「你先別啊。」血修羅沖上前,「好歹告訴我要往哪個方向努力吧!」

關于世界的疑惑他念念不忘,想不通,如何合道?

小黑蛇抬了抬頭︰「世界是真是假,是虛是實,對你有什麼影響?」

「你爬上世界之巔了?」

「站在巔峰上的人都不愁天會塌下來,你在愁什麼?」

三連問,問的血修羅啞口無言。

他抱著劍蹲下來,平視蛇目︰「不是愁,我修夢劍嘛,好奇。」

小黑蛇吐信子︰「你不是好奇,是吃飽了撐的。」

血修羅︰……「然而合道艱難,不都要經歷一番頓悟,大徹大悟,方可撥開雲霧見青天……」

話未說完便被打斷︰「你听誰說的?」

血修羅︰「都是這麼說的。」

「都?至少我和寒棲不曾說過這話,我休眠睡一覺醒來就成功合道了,寒棲彈個琴,談至興致高昂處也合道了。」

血修羅︰……

「所以合道訣竅第一點,不要道听途說,人雲亦雲,像個傻子一樣。」

小黑蛇逐漸冰封,聲音也越來越澹。

「師父,塵埃落定了。」星奴語氣中遮不住的喜悅。

意料之中,寒棲重新坐下,望著上方遮住月光的雲層︰「才剛剛開始。」

一個新的開始。

「也好,換種平和的方式,慢慢過渡吧。」寒棲撥了下琴弦。

「師父您這算是認輸了?」星奴大著膽子問。

寒棲沉默︰「任何和平都是暫時的,無非是時間長短罷了。我輸給長黎兄沒什麼,只要我們選定的這條路,我人族能從中穩定獲得利益即可。」

他佩服舒羅耶和陰長黎的境界,但他沒有這樣的境界。

也不稀罕。

人各有志,即使真是出于好勝心和,他也要讓人族成為霸主。

他重新站隊,只是選擇了一條更簡單更有利的路罷了。

相信陰長黎也明白。

山海族多少年才能出一個「陰長黎」,而人族的「寒棲」卻層出不窮。

天族山海族皆過客,人族必定立于巔峰。

「長遠來看,我終究是贏家。」

項海葵去萬骨窟需要白星現帶路。

白星現和路溪橋此刻身在金靈,她便往金靈飛。

等到了別院門口,瞧見白星現兩人迎面而來,項海葵將劍匣扔給他們之後,就暈過去了。

醒來時她在床上趴著,身上的衣裳換過,背後的傷也處理好了。

在房間內陪著她的人居然是項天晴。

項天晴的臉色極差,鮫人刺對她的傷害不淺,見她醒了,說道︰「爹被那支箭傷了元神,不得不先閉關。」

「謝謝。」項海葵知道是她幫自己換的衣裳。

「別怕,你那兩個朋友都在門口坐著,看門狗一樣,一眨不眨盯著我。」沒有門禁,項天晴聲音提高,確保外頭兩人也能听到,「我留在也不是為了看護你,是在等你給我一個說法。」

「我說了謝謝。」項海葵原本想要側身,挪動一體,疼的呲牙咧嘴,「謝謝你沒對爹下手。」

「不是這個。」項天晴起身來到床邊,「向我道歉。」

「行,對不起,這次是我連累你了。」

項天晴︰「你少打岔!」

項海葵模不著頭腦︰「什麼?」

項天晴冷著臉︰「關于你說你在命運線里窺見我殺了爹這件事,不需要向我道歉嗎?」

「我說的都是我親眼看到的。」項海葵解釋。

「可你現在看清楚了,我根本不會,我寧死都不會傷害爹!」項天晴擺出「鐵證如山」的姿態。

項海葵不理睬,她又沒瞎編,實話實說而已。

憑什麼道歉,她不道歉。

項天晴道︰「沒事兒,你道歉不道歉都無所謂了,反正這話在爹心里已經動搖,我沉冤昭雪,你失敗了。」

房門外路溪橋站起了身,雙手掐腰,似乎要插嘴。

白星現拽了拽他,又將他拽坐下。

項海葵趴著不動。

項天晴認為自己終于一雪前恥,準備離開︰「當然,我也要向你道歉,關于我上界的家人,對不起……但我已經死了一個哥哥。」

「項海葵,咱們就當扯平了吧。我背叛天族,往後回不去了,還得待在父親身邊,繼續和你做姐妹。為了不讓爹為難,我會努力與你和平共處,但我心里非常討厭你,不會改變。」

「我也討厭你。」項海葵扭臉看向她,給她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不過,確實可以放心留她在父親身邊待著了,「我稍後就會走,應該許久都不會再出現。」

項天晴微愣。

「別誤會,我不是避開你。」

項海葵得去守著戚隱,等陰長黎回來。

「不等爹出關嗎,估計兩三日就好。」

「你想讓爹瞧見我這一身的傷?」

項天晴閉口不語了。

休養一日,翌日一早項海葵三人離開別院。

項天晴一路將他們送出城︰「別誤會,外人眼里咱們是姐妹,做的不妥當會被人說爹閑話。」

「照顧好爹。」

「我何時照顧得差了?」

項海葵想想也是。

景然那句話說的有道理,父親會待項天晴比親生的還好,那也是人家項天晴自己憑本事掙來的。

……

沒有小黑球,但寒棲的黑白棋子尚未還回去,三人很快抵達了萬骨窟。

路過鬣狗山谷的時候,項海葵向下看了一眼,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戚隱從萬骨窟走出來,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站在窟外半響沒動。

項海葵挽住他的手臂︰「怎麼,住久了舍不得啦?」

戚隱揉揉她的丸子頭︰「師父只是覺得不太真實。」

他被囚禁多少年了,春去秋來,草木榮枯,頭頂永遠都是同一片天空。

直到十幾年前,陰長黎帶了一個人族的小姑娘來。

那小姑娘膝蓋很軟,說跪就跪,直言自己不想死,求他救命。

但她那雙明亮的眼楮里,分明沒有半分對死亡的畏懼。

戚隱正失神,手臂霍然一痛。

低頭一瞧,是項海葵咬了他一口︰「你干嘛呢?」

他說他沒有真實感,項海葵想掐他一把,問他疼不疼。

但師父的肌肉和石頭似的,她掐不動,便下嘴咬一口。

旋即後悔的不行,干嘔起來︰「師父,您有多少年沒洗澡了,好臭啊!」

戚隱哈哈大笑。

……

隨後,項海葵跟隨戚隱尋到山海族現在的大本營,便在這里住下。

白星現在她傷勢復原之後,便帶著路溪橋出去辦事兒了——項海葵奪回來的那些寶物,他們要去歸還給各族。

項海葵則盯緊戚隱,生怕他跑出去和人打架。

他若閉關,項海葵便將大半時間拿來睡覺,睡之前不停在腦海里數數。

一條小黑蛇游過去了,兩條小黑蛇游過去了,三條小黑蛇游過去了……

雖覺得那什麼「睡覺招魂大法」是老板騙她的,仍然照辦。

萬一是真的呢。

她不願意冒任何風險。

……

如此過去七年。

「七年了,叔叔依然沒有任何消息。」每年項海葵過生日,白星現兩人再忙碌都會回來。

「等唄。」項海葵已經等出了耐性。

路溪橋從山外回來︰「葵姐,山門口有人找你,被攔下了。」

項海葵一愣︰「找我?」

「說是你的同鄉。」路溪橋比劃了下那人的容貌。

「我的同鄉?」項海葵更訝異了。

她立馬從棲身的大石頭上跳下來,往山門走去。

路溪橋問︰「白哥,你不去偷看嗎?」

白星現納悶︰「為何要偷看?」

路溪橋使眼色︰「一個特別英俊的男人,說他找了葵姐很久了,搞不好又一個老情人。」

叔叔不在,那還得了。

白星現︰「走!」

……

項海葵趕至山門,瞧見法陣中央立著一名紫衣男子。

修為與自己相差無幾,但氣度不凡。

他懷里抱著一把琴,目光冷澹,對催動陣法的長老道︰「我說過了,我的身份不便告知,且我也不曾踏入你們的領地,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項海葵搜索意識海,確定自己不認識他︰「閣下是……?」

紫衣男子尋聲望來︰「項海葵,項姑娘?」

項海葵點頭︰「是我。」

紫衣男子收了琴,朝她微微拱手,傳音道︰「華夏特殊事務處理部門部長,曲宋。」

項海葵︰?

曲宋澹澹道︰「這是現代名字,建國以前,我們這個組織叫做華夏修道者聯盟。」

項海葵懵愣了半響,差點兒以為他是景然的人。

忽又想起老板之前曾提過地球也有修道者的事兒,眉峰一蹙,謹慎的看著他。

曲宋會意,扔給她一枚儲物戒。

項海葵接過手里,神識一掃,里面竟全是她的個人資料,包括當年在警局的口供文書。

這……!

項海葵先是相信,再是難以置信︰「你們一直在找我?」

「沒錯,項姑娘被陰長黎帶走時是在警局,憑空失蹤,鬧出的動靜的不小,警局將此事遞來了我們部門,我們便開始追查。」

曲宋再度拱手,「很抱歉,我們從調查到鎖定你的位置,需要一些時間。後來發現這處世界是封閉的,與地球之間存在時間差,開闢新的通道又耗費了許多時間。于我們不到一年,但卻讓姑娘流落在外,已將近十八年了。」

項海葵拿著那枚裝滿自己資料的戒子,一時間眼眶發酸。

她的神情落入曲宋眼中︰「我們已經調查過,此次牽扯出的三個人。項姑娘的父親,我已去找過他,他不願再回去。至于景然,不提了。不知姑娘是想留在這里,還是回地球去?」

「當然是回去。」項海葵毫不遲疑,又蹙眉,「可我現在還不能走……」

曲宋遞給她一個玉牌︰「姑娘是想等陰長黎吧,無妨。待姑娘想回去時,只需捏碎陣牌,一刻鐘內,我們那邊就會啟動陣法,接你回去。」

項海葵將玉牌接過手中,這次是真的驚訝了︰「你們到底是干嘛的?什麼都知道?」

曲宋的表情高深莫測︰「特殊部門,部門特殊,無可奉告。」

項海葵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這麼神秘的嗎?」

「姑娘若有興趣,不妨加入我們?」調查桉子輪不到曲宋這位部長親力親為,但要搶先一步拉攏人才,他必須親自前來,「姑娘回去之後,必定會被各方勢力招攬,想必會不勝其煩。」

原來在這等著她呢︰「有沒有錢拿?」

曲宋︰「有是有,但沒有其他勢力條件豐厚,畢竟我們這個組織……」

項海葵︰「我加入。」

曲宋愣了愣︰「不再考慮一下?或者回去之後對比一番,畢竟你還不了解……」

項海葵擺手︰「那都是私人門派,跟著您混,好歹算個公務人員,對吧?」

不需要考慮。

就沖他們在不知她處境的情況下,披荊斬棘的跨世界找她,還用選嗎?

……

送走了曲宋,又過兩年。

項海葵于睡夢之中驚醒,鞋子都來不及穿便跑了出去。

瞧見血修羅穿一襲紅衣,頂著大太陽,盤膝坐在一處房頂上。

他時常入夢,不見光,膚色是不健康的白,有點兒像鬼,項海葵真怕他會在太陽底下蒸發掉。

果然,剛才有人敲她的門,說「神棍」回來了。

她睡意正濃,沒反應過來。

「血前輩?!」明明稱不上熟,項海葵此刻卻像見到親人一樣,「您合道啦?」

血修羅挑眉︰「不合道怎麼出來?」

「真是恭喜前輩了!」項海葵抱拳,笑的見牙不見眼。

「我看是我恭喜你吧。」血修羅指了指下的石屋,示意她陰長黎在內,「我喊你,你沒過來,他睡著了。」

血修羅跳下房頂,伸了個懶腰,眼底盡是疲憊,「反正人交還給你了,我任務完成,再見。」

項海葵也不留他,再次抱拳︰「大恩不言謝,往後有用的著晚輩的地方,盡管吩咐。」

「我將他帶回來,于你有什麼恩?」血修羅嘖嘖嘴。

與她擦肩而過時,腳步踟躕,又退了幾步,向後仰著腰說道,「妹子,你心里若是沒別人了,勉強把他給收了吧。」

說這話他自己都難為情,先前喊打喊殺的,勵志當陰長黎追妻路上的絆腳石,一眨眼竟變成了媒婆,「我不是為他說話,是和你相識一場,又算半個同門,為你著想才說。」

他在她肩膀按了下,「不虧。」

撂下這兩個字,便信步離去了。

「不虧……」項海葵琢磨著這兩個字。

推門進去,項海葵將劍匣豎在門邊,躡手躡腳的來到床邊。

陰長黎側躺著,除了臉色蒼白,其他瞧著都還不錯。

項海葵拉了個矮凳子在床邊坐下,托腮看他,發現他氣色還好。

大概瞌睡會傳染,且她原本就是驚醒的,此刻看著他的睡顏,居然也有些犯困,便趴在床沿上休息一下眼楮。

竟然睡著了。

恍惚察覺到危險的氣息,頓時一個激靈。

旋即,她的手被一只手掌握住。

這只手很冷,幾乎沒有溫度,頃刻間將她升騰而起的恐懼凍結。

恐懼逐漸消退,她緊繃的神經舒展。

整個人如同泡進了溫泉里,舒服的難以言喻。

本想睜開眼楮看看他的情況,更沉重的困倦凶 襲來。

最終決定跟著感覺走,放任自己被困意淹沒,準備再睡一會兒。

感覺到她已平靜,那只冰涼的手慢慢的想要松開,卻被她勾住了小指。

那只手僵硬了下,輕輕放下,掌心重新覆蓋她的手,如握珍寶。

等項海葵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在床上躺著了。

扭過頭,陰長黎在她里側面朝她側身睡著。

兩人的手還牽著,枕頭被她搶了,他枕著自己另一條手臂,烏泱泱的長發鋪滿了半張床。

項海葵的視線從他濃密的睫毛,逐漸滑向高挺的鼻梁,爾後落在他的唇珠上。

唇色蒼白,還有一點細小的干裂紋,但並不影響唇形的性感。

老板的長相,一直都是她的理想型。

說起來,這還是項海葵頭一次挨這麼近打量他。

先前雙修時,她不願意接受他的親吻,惹他失望的很,現在她卻在想,被這樣好看又柔軟的嘴唇親吻,會是什麼感受。

越盯越出神,蠢蠢欲動的想將嘴唇湊過去試一試。

過分了,她迅速收回視線,望向屋頂的橫梁。

是不是被妖血影響了?

「怎麼不繼續了?」陰長黎忽然開口,還閉著眼楮,只將嘴角彎出好看的弧度,「難道是怕了?」

項海葵被嚇一跳︰「你醒了啊。」

陰長黎睜開眼,似笑非笑看著她︰「莫要岔開話題,我感覺到了,想偷偷親我。」

被抓包的項海葵尷尬的無地自容,反駁︰「親你還用偷偷?我是擔心你睡了這麼久,嘴巴會不會臭。」

「原來你想偷親我的唇?」陰長黎模著嘴唇,有些驚訝的模樣,「我本以為你最多親一下我的臉頰,算是給我的獎賞。」

「獎賞?你做什麼了,我需要獎賞你?」項海葵側身面對他,也枕著手臂,「要獎賞也是你獎賞我吧,我幫你搶回了陣盤,還重創了帝君的威信,給你省了多少功夫,幫了你多大的忙?」

「說的也是。」陰長黎攏著兩道長眉,認真反省,黝黑的眸中露出幾分惡趣味,「所以你親我,是想討賞?」

項海葵憋青了臉︰「我只是……」

他攬過她的肩,欺身上前,在她眉心放肆的印上一吻。

唐突了,但他想很久了。

尤其是感覺到她有主動的意思,無論她是出于什麼心態,他都必須乘勝追擊。

機不可失,他沒幾顆內丹能拿來下注。

被他柔軟的嘴唇碾過時,項海葵如被電擊,余下的話都被堵了回去。

一吻過罷,陰長黎雙手捧住她的臉,仔細的看。

項海葵別扭的慌,臉上細小的絨毛都支稜起來。

他眼底彷佛有針,自己則像個膨脹的氣球,快要被他扎破了。

「你看什麼呢?」她朝他肩頭推一把,掀了被子坐起身。

明明沒使多大力,他痛的支吾一聲。

項海葵以為他裝的,毫不理會。

穿好鞋站在床邊一扭頭,瞧見他額頭竟已布滿豆大的汗珠,心里一慌︰「你沒事吧?」

「沒事。」他聲音隱忍。

怎麼會沒事,項海葵暗罵自己魯莽。

其他傷勢嚴重不嚴重她不知道,沒了內丹,他的修為所剩無幾了,和之前失憶時差不多,弱不禁風的,她這只拿慣重劍的手……

項海葵認真道︰「沒關系,重修就是了,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

陰長黎將御寒的棉被向上提了提,雙手揪住被角,只露出兩只眼楮︰「真的?」

項海葵篤定︰「我發誓!」

話音落下才發現不對勁兒,他這幅模樣,搞得自己像極了為哄女人上床而亂發誓的急色胚子?

果然就听見陰長黎悶在棉被里的哈哈笑聲。

她無語極了,這個狗男人!

抬高膝蓋一腳踩住床沿,她傾身壓下去,隔著棉被與他鼻尖相觸,盯緊了他。

陰長黎本是想讓她莫太緊張,才會開玩笑,豈料她突然進攻,周圍的空氣都被她霸道的氣息擠走。

一時呼吸不暢,他險些咳出來。

「我認真的。」項海葵目光堅定,「無論這條重修路有多漫長艱難,我都會像你失憶那十年一樣,拼盡全力的保護你,照顧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為止。」

這一刻,日月星辰彷佛都在她眼中,陰長黎失神半響才笑道︰「你睡熟那會兒,其實我心里一直有個邪惡的念頭在蠢蠢欲動。」

項海葵挑眉︰「幸好你忍住了。」

「你想哪兒去了?」陰長黎調侃一笑。

他倒是想,可他辦不到,虛弱之後,他的腰傷復發了。

方才疼的流汗,正是因為腰疼。

他寧願疼死,也不能對項海葵說他腰傷的問題很嚴重。

至于那個邪惡的念頭,是他想要佯裝失憶。

不,是他想回到從前失憶時的狀態,假裝忘記現在的自己。

正好修為沒了,偽裝起來毫無違和感。

項海葵一愣︰「為什麼?」

陰長黎微微苦笑︰「因為我想知道,我和‘我’,你究竟更在意哪一個?會不會當‘我’在身邊時,你會更想念我。」

繞口令一樣,說的項海葵頭大如斗。

「你就是你,好的壞的都是你,合在一起才是你。」她收回踩在床沿上的腳,在床邊站直,「那你為何放棄了?」

陰長黎抿唇笑笑,沒有回答。

他不說項海葵也明白,他不想惹她著急。

「小葵,你不必著往自己身上攬責任,我的狀況沒你以為的那麼差勁兒,並不需要你來可憐我。」

陰長黎想她留在身邊,卻不想將她綁在身邊,「我不必重修,法力被抽干之後,只需休養幾十年,就能恢復到巔峰時的狀態,這是我們雄性燭龍的種族天賦。」

項海葵本想說你小心牛皮吹上天,驀地想起燭龍特殊的繁衍方式,愣住了。

雄性燭龍孕育子嗣時,確實會被雌性抽干,等孩子月兌離母體之後,慢慢會恢復。

她詫異︰「可你是丟了內丹啊,也可以嗎?」

如果可以的話,師父先前安慰她的時候應該會說的吧?

陰長黎道︰「我祖上還沒人丟過內丹,但我的感覺告訴我,問題不大。」

項海葵不太相信︰「你不會是在安慰我吧?」

陰長黎無奈︰「我復原之前,趕得走你?現在安慰你,往後將會更失望,圖什麼?」

對,是這個道理,項海葵心頭大喜,重重松了口氣︰「這真是太好了!」

看著她喜笑顏開,陰長黎滿足的勾起唇角。

頗有些雲開月明的感覺,項海葵笑嘻嘻的將枕頭塞他腦袋下面︰「行,那你接著睡吧,我不打擾你了,等你休息夠了,咱們再談別的。」

自己是來看護病號的,結果搶了病號的床和枕頭睡了一覺,還怪丟臉的。

她剛轉身,被他拽住衣袖︰「先別走,多陪我一會兒。我只需躺著就好,並不需要睡眠,所以才需要定期休眠。」

項海葵扭頭,知道他不用重修之後,心情變好,態度也囂張許多︰「拉倒吧,你失憶的時候,每天都要睡覺,睡前還要泡澡助眠,睡覺還會說夢話。」

「你忘了,那時候我原本就處于休眠期。」他好笑,「不過我會說夢話的麼?」

項海葵點頭︰「嗯。」

他頗好奇︰「都說了些什麼?」

「你那個戀愛腦還能說什麼?當然是‘小葵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姑娘’,‘我真是愛死小葵啦’。」項海葵在胡謅,女乃狗老板不過是囈語呢喃罷了,多半是夢到了一些痛苦的往事,時常滿頭冷汗。

陰長黎笑彎了眼楮︰「這不是夢話,這是實話。」

項海葵「呸」他︰「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挺會撩啊大哥?在我家鄉這叫土味兒情話,土味兒什麼意思懂不?」

被她奚落一番,陰長黎反而笑的更開心了。

拽住她衣袖的手向下挪,捉住她的手,將她坐在床上。

區區弱雞,項海葵躲避他易如反掌,怕傷著他才慣著他。

陰長黎撫了下她的後背︰「還疼麼?」

「多久之前的事兒了?」項海葵讓他閉嘴。

陰長黎換了個話題︰「那你為何不問我,噩夢之獄內發生的事情?」

項海葵肌肉繃緊︰「我問過血修羅了。」

「伴生靈和天武神箭,你也知道了?」陰長黎雖未提點過,卻深知血修羅是個聰明人,不該他說的,他不會透露給她知道。

項海葵搖頭︰「該不該告訴我,你心里有數,總之我相信你的選擇,一定是對我最好的。」

她又坐起身,想離開這里,逃避的意味十分明顯。

「嗯,你想知道了再問我不遲。」陰長黎松開她,手指朝她額角探去,將睡亂了的散發撥去耳後。

項海葵低垂著眉眼,難得有幾分溫柔。

下了床,提上劍匣走到門後時,她踟躕良久︰「伴生靈它……」

陰長黎打斷︰「你現在既然不想知道,就不要問了。」

項海葵︰「可我是在逃避,這樣懦弱的行為,你也由著我?」

「如果逃避會令你快樂,那逃避就是對的。」陰長黎躺累了,也從床上起來,腳剛挨著地就是一個趔趄。

項海葵下意識想過去扶他,又忍住︰「說的好听,之前我因為項天晴在心里和我爹賭氣,不怎麼願意回家的時候,你還逼著我要積極面對不是嗎?」

「不,這兩者不一樣,不能混為一談的小葵。」

「哪里不一樣?」

「有些事情沒人幫得上忙,到最後終究需要面對,你逃避不了,不能懦弱,否則後患無窮。」陰長黎赤著腳,背對項海葵往窗邊走,「但此事不同,我已經徹底解決了,你永遠無需再面對,可以逃避,沒有關系的。」

項海葵眸光微動,目望陰長黎走到窗邊,推開窗子,山間圓月灑下銀輝。

他只穿一件單薄的中衣長袍,手搭在窗欞上,山風拂過,輕輕撩著他的長發。

她腦海里蹦出兩個詞,冷月如霜,美人倚窗。

項海葵記憶里的陰長黎,多半是這種病怏怏弱柳扶風的姿態。

畢竟從她遇到他的那天起,他已是臨近休眠期,十分虛弱。

而走出休眠期的他,即使偽裝的再高貴冷艷也沒用了,項海葵已經看穿了他的本質。

「陽剛」一詞,和他一點兒邊都不沾。

但就是這樣一個絕技是一秒落淚的男人,卻總用最溫柔的聲音,說出最有力量的話。

至少對項海葵來說,是那麼的擲地有聲。

讓她領悟到偉岸和剛強,與外表無關。

她手扶著門閂沉默片刻,又回來了,將劍匣擱在桌面︰「你說吧,我想知道。」

陰長黎蹙眉︰「想清楚了?」

「伴生靈有天武神箭,根據你之前的猜測,它是我母親吧?」項海葵拉開凳子坐下,給自己倒杯冷茶,一口灌下,「真打臉,虧我之前還教訓你別那麼陰暗。」

陰長黎沉默片刻︰「那要看你怎樣理解‘母親’這個詞,是‘孕育’,還是‘撫養’……」

他沒力氣,徐徐講訴,耗費不少功夫。

項海葵抱著手臂,眼楮盯著面前的劍匣,匣子上凋刻的紋路,被她以眼神描了一遍又一遍。

「很好,它死了,又是一個恩仇兩消。」

「小葵……」

「放心,我沒事兒,四五歲之前的事情,我記不得多少了,對母親沒太多感情,傷不到我。」

項海葵面色如常,提匣起身。

她表現的越沉靜,陰長黎越心疼,但並沒有攔她。

出門之後,她應該會自己躲起來掉眼淚,或者去抱著戚隱哭一場,總比在他面前強忍著好。

項海葵卻在原地站了半響,忍無可忍,將劍匣往桌上一摔!

不收力的情況下,桌子哪里承受得起,立刻四分五裂!

紛揚的碎屑里,她眼中有一觸即燃的火苗,那是妖血在燃燒︰「你告訴我,愛情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陰長黎知道她激動的原因,沉默。

「妻子懷孕七個月的時候換了個人,我爹竟然毫無察覺,照樣過日子?」

陰長黎試圖安撫她︰「小葵……」

她根本听不進去,情緒波動的愈發厲害︰「因為是個孤兒,娶老婆就是為了抱團取暖嗎?那我的存在究竟算什麼,一個笑話?!」

「這是一個疑點,小葵。」看她這幅模樣,本不想說的陰長黎解釋,「它可能說了謊。」

它挑中了一具肉身,去接近項衡,這或許才是真相。

項海葵愣住。

陰長黎輕嘆︰「謊言的目的,是它也有考慮過,若它敗了,你得知此事,會比較容易接受一些。」

這是它唯一能給她的仁慈。

正是有著這樣的疑心,他並沒有親手將它的靈體打散,而是讓它隨著夢界一起崩塌了。

「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事已至此,皆以無從考究了。」

項海葵面沉如水︰「怎麼會,它都做好準備要殺我和爹了,甚至都沒什麼猶豫……」

「活得久了,任何‘難忘’都會成為滄海一粟,不值一提。」山風太大,陰長黎闔上半扇窗,又攏了攏衣裳,「莫說你不懂得,以我的閱歷,都無法理解它的心境。你只需明白它對你,對你父親,應不是全然無情的。」

項海葵若有所思︰「我是它養過的一條小貓咪,漫長生命里它養過無數種動物,通過比較,發現小貓咪是最可愛的,于是多給我幾分惻隱之心,是這種感情吧?」

陰長黎︰……

可以這樣理解。

但說不出口。

項海葵煩躁︰「行了,你也甭和我解釋了。」

都過去了,再討論它對她究竟有幾分惻隱之心,沒意義。

「我對于它來說是那麼微不足道,被無視太正常。換成景然,他對我的情意可深多了,但和他的王權相比,我也不過是個工具人。」

項海葵從木渣里將劍匣撈起來,低頭調整肩帶︰「再換成我爹,我和項天晴到了必須選一個的危急關頭……」

就連陰長黎也是一樣的。

他所謀大業和她之間哪個更重要?

她才不會去想這個問題,就像「我和你媽掉水里你先救誰」一樣傻逼。

人活著想要快樂,一定要學會「不比較」,就不會有太多的「意難平」。

「是我矯情了。」她低聲說,「只不過永遠不被人堅定的選擇,總是淪為被放棄的一個,是真的難受。」

她的沮喪令陰長黎心痛,但她肯在他面前坦誠心情,又令他驚喜。

他將話題一轉︰「小葵,還記得你和我……那個不知道能不能凝結成功的孩子麼?」

項海葵眉頭皺起,此事一直是兩人心照不宣的禁忌。

他視線下移,看向她的月復部︰「還記得你告訴我,你從沒有孕育後代的打算時,我對你說,由于我父母的關系,我也沒有類似的打算。」

「嗯。」當時他一問再問,項海葵還以為他想留著那兩團氣,「你難道說謊了?」

「不,燭龍族不是只剩我自己,絕不了種,從前我確實不打算娶妻生子。」陰長黎朝她走過去,「但當孩子的母親是你,我的心態完全不一樣了。」

他一直和她分析利弊,私心里想勸著她嘗試孕育。

但他也知道,那是她的恥辱,不可能的。

陰長黎牽起她的雙手,擱在手心里輕輕摩挲著,安撫她的情緒。

項海葵不適應這種親昵,表情不太自然,卻也沒有甩開他。

不能否認,在她心情糟糕時特別喜歡他的安撫。

每次她被天狂影響心智時,他溫柔的安撫總是能令她迅速平靜下來。

這是除他之外誰都辦不到的。

修為越高,越貪戀這種安撫。

陰長黎緩緩道︰「當時一切都還是未知數,倘若那個孩子孕育成功,我會被吸收力量,變得像現在這樣喪失法力,不堪一擊。」

「嗯。」

「我想,你在決定是否孕育那個孩子的時候,應該也有顧慮到我的處境。但我不如你,我的腦袋是空的,彷佛回到了我失憶的那些年,滿心滿眼都是你,只想和你組成一個小家。什麼種族,什麼理想,半生籌謀都被我給扔去了一邊,全都不重要了。」

那是他所經歷的唯一一次‘兩難全’,他毫不動搖的選擇了她。

冷靜下來以後,他也曾自省過。

感慨自己不愧是父親最沒用的一個兒子,不愧是山海族的笑柄,這般感情用事,永遠也成不了大事。

但,難就難在什麼才是大事呢?

若重來一次,考慮過肩上的擔子,就會狠心告訴她這個孩子不能留嗎?

不會的。

「因為我會說服自己,那些‘大事’舒羅耶失敗了,有我。我失敗了,還會有別人。」

捏著她生有薄繭的手心,陰長黎以額頭抵住她的額頭,「但你只有我,必須只是我。若我連一份安心都給不了鐘情的女人,那無論圖謀任何‘大事’,我想我都不配贏。」

聲音羽毛似的輕飄飄,落在項海葵心田之後,卻如同一顆火種,慢慢燎原。

她深吸幾口氣,仰頭瞧一眼他寫滿柔情的眼楮,沒說話。

而陰長黎則瞧見她長而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原本烏亮的眼珠蒙上一層霧氣。

深知自己再多說兩句,她必是要忍不住,撲他懷里痛哭。

這姑娘的至好之處,不在于她的勇敢。

而是頭懸巨石,腳踩刀尖,頂多煉就她一身鋼筋鐵骨,而非鐵石心腸。

這其實是他希望的,希望她能在他面前流露出脆弱。

但當實現時,他發現自己更願她開心,長長久久的開心。

他刻意嘆氣︰「瞧見了沒,以我這種性格,所謀之‘大事’能走到今天這等局面,是多麼不容易,簡直是奇跡。」

「奇跡?」項海葵被他帶偏了,嘴角一撇,抽出手在他胸口拍了拍,「你得感謝自己運氣好,喜歡的人是我,才沒有給你拖後腿好嗎?」

見她笑了,陰長黎也笑起來︰「誰說不是呢,但和運氣關系不大,主要是我眼光好,是你值得。小葵,你值得被人堅定的選擇,他們不懂,選了你的才是贏家,所以我終將成為最大的贏家。」

「你少惡心人了。」這些贊美的話,從前他失憶時項海葵沒少听他說,煩透了就拿天狂敲他腦袋,將他敲暈了去。

現在卻不太惡心了,甚至多了幾分甜滋滋。

這種感覺真奇妙,像咬了一口紅糖餈粑糕,軟糯香甜又粘牙。

「惡心?可我瞧你挺喜歡听的。」陰長黎取笑她。

「好好歇著吧你。」項海葵朝他張牙舞爪。

若不是看在他虛弱的份上,真要用天狂敲他了,掰過他的肩膀,將他往床邊推。

山風越來越大,她又去將敞開的半扇窗關好。

「我們小葵真體貼。」他夸。

「風這麼大都塞不滿你的嘴!」好丟臉的感覺,她得趕緊走了。

「你干嘛去?先前不是指天誓日,說要像我失憶時一樣守護我。」陰長黎坐在床邊,指了指角落,那里夠放一張榻,「我沒法力那些年,你都是守著我睡的。」

項海葵背對著他揮揮手︰「從前是出門在外,我還很菜,今時不同往日了。」

陰長黎︰「你既說和從前一樣,那必須一模一樣才對。」

項海葵︰……

不理睬他,開門離開了。

門里︰「哦?言而無信?」

腦袋瓜子「嗡嗡」,她探頭進來︰「我剛睡醒,想去外面透透氣,待會兒再回來,行嗎老板?」

陰長黎手指絞著長發,挑眉︰「我令你透不過氣了?」

項海葵語塞,瞪他︰「剛死里逃生,你不累嗎,哪來那麼多問題?」

他張開手臂,英勇就義的模樣︰「是很累,可如果你需要的話,我沒關系的……」

「啪!」項海葵回來了,將門甩上,變出一個掃把。

陰長黎眼皮兒一跳,以為自己皮了一下將要挨打。

項海葵只是去打掃地上的木桌殘渣而已。

「我們小葵真賢惠。」陰長黎側躺著看她掃地,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閉上你的嘴吧,小心吃灰。」項海葵一撅掃把,故意揚起木屑。

陰長黎掩著鼻子,長袖滑落,露出白淨結實的手臂︰「我是幫你找回從前的感覺。」

項海葵還真找到從前被他惡心的感覺了,心道既然如此,莫怪她放大招了!

提著掃把轉身,她一手掐腰︰「起來。」

陰長黎眨了眨眼,听話的坐起身。

項海葵抬下巴︰「下床。」

陰長黎照做。

「給。」項海葵將掃把扔過去,踢了鞋子跳上床,在他被窩里躺下了,「你想讓我找找從前感覺?那會兒我只負責保護你,鋪床疊被,端茶倒水,縫補刺繡,連剝螃蟹都是你做的,忘記了嗎?」

陰長黎︰……

他的笑容逐漸尷尬。

終于扳回一局,項海葵爽極了︰「既說和從前一樣,那必須一模一樣才行。」

陰長黎咳嗽兩聲︰「可我現在的身體……」

罷了,辯來辯去,她不與他同房了怎麼辦。

他提著掃把準備轉身。

「等等。」項海葵先翹起二郎腿,再伸出手,矯情勁兒十足,「先給我倒杯茶。」

陰長黎︰……

無妨,反正只有他兩人,就當小情趣了。

陰長黎當這是兩人之間的小情趣,項海葵不是這麼想的。

完全不分場合的使喚他,和他失憶時一樣。

故而身體稍好一些之後,他不敢輕易出門去,更不敢讓族人輕易進他房間里來。

尤其那些長老,總想來問陣盤都拿到手了,何時才能放出其他囚徒。

陰長黎只一句「還不是時候」就給打發了。

但擋不住白星現。

「叔叔!」

白星現一直在外拉攏小族勢力,得到陰長黎回來的消息,立刻便跑回來了。

扔下路溪橋,變回小倉鼠一路撒丫子跑回來的。

房門未上門禁,他不敢擅闖,氣喘吁吁的在外敲門︰「叔叔?」

房間里的陰長黎 背發涼,看一眼手里快剝好的螃蟹,又看向對面正拿著半截蟹腿蘸醋吃的項海葵。

「看我干什麼,開門啊。」項海葵舌忝舌忝手指,「小白又不是沒見過你剝螃蟹,還是他教你的。」

陰長黎端正坐姿,硬著頭皮︰「進來。」

白星現這才推門進去,看到里面的一幕,愣了一下。

「關門。」陰長黎繼續剝螃蟹,姿態優雅,如同在凋琢一件藝術品。

項海葵嗤之以鼻,真會裝。

白星現小心翼翼的走進來。

瞧見叔叔雖面無血色,氣息也紊亂的厲害,精神狀態卻極佳,他心稍安。

可也沒擋住眼圈一酸︰「叔叔……」

「哭什麼?」陰長黎眼神嚴厲,「多大的人了,動不動哭鼻子,知不知羞恥?」

白星現的眼淚硬生生憋回去了。

看他吸氣吸的胸口起伏,站一旁孫子似的,項海葵拉開椅子︰「小白,坐。」

他哪里敢。

「坐吧。」陰長黎也開了口。

白星現這才坐下,悄悄傳音︰「小葵,叔叔的身體怎麼樣?」

項海葵︰「別擔心,他有種族天賦,不用重修……」

「太好了。」白星現欣喜不已,順手從盤子里取了個螃蟹,也熟練的剝起來,然後放去叔叔面前的器皿里。

項海葵看著這一幕,想起從前他們三個就是這樣的食物鏈。

時過境遷,他們都變了,可又好像都沒變。

「怎麼樣?」陰長黎問他。

「嗯?」白星現微微怔,明白過來問的是他這些年的成果。

他忙認真回話。

報告很長,足足講了兩三個時辰,偶爾陰長黎還會問他一些問題。

項海葵只听不語,不發表任何意見。

吃完螃蟹,問陰長黎要手帕擦手。

普通手帕不行,必須是那條他心愛的、繡了向日葵和鬣狗的手帕。

就為看他眼皮兒微跳還在故作鎮定的模樣。

「目前大概進展到這個地步,看望過您之後,我接著回去做事……」白星現講完,忐忑不安的打量他的表情,想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達到他的預期。

陰長黎手指點著桌面︰「這陣子你就不必出去了,留在我身邊。」

白星現一口應下來︰「好的叔叔。」

然而沒過幾天,白星現私下里拉著項海葵問︰「小葵,叔叔真的沒事了嗎?」

項海葵不解其意︰「怎麼了?」

「無論我怎麼看,叔叔都像是時日無多的表現。」白星現擔心的厲害,「他囑咐我的事情太長遠了,好像在囑托後事一樣。」

白星現一番說辭,項海葵听著也起了疑心。

回屋瞧見陰長黎不在,留了張紙條說在湖邊。

她來到湖邊,瞧見他正躺在藤椅上釣魚。

她走到他身邊,張口就問︰「你是不是要死了?」

陰長黎真給她一句話說愣了,想了想,站起身,將藤椅讓給她︰「你坐,我站著。」

項海葵又將他按下去︰「剛才小白來找我……」

她心里是存不住事兒的,直接問清楚。

陰長黎听的忍不住笑︰「怎麼會呢,小白誤會了。」

項海葵可笑不出來,臉比湖水還沉︰「說實話。」

陰長黎忙道︰「是實話,我講這些給他,是過陣子等我稍微恢復一些,打算離開一陣子。」

本不想說的,給她一個驚喜,「去你的故鄉。」

項海葵皺起眉︰「我難道沒說過?你沒復原之前,我不會走的。」

「不是。」陰長黎搖搖頭,「我擅自從地球抓人,得過去給你們那里的聯盟一個交代。」

听他解釋完,項海葵納悶︰「你抓的人是我,我這個當事人都不在意,你也要交代?」

「總不好壞了規矩。」陰長黎再次站起身,拉著她坐下,自己提著魚竿站在她身邊,「听曲盟主的意思,過去走個過場罷了。」

「你也見到他了?」項海葵吃驚。

「沒,我見到了他的妹妹和妹夫,曲悅和九荒。」陰長黎解釋,「在夢境虛空內見到的。」

他們本來還得個兩三年才能出來,多虧那小夫妻倆幫了忙。

項海葵更驚︰「握草,都抓你抓到虛空去了?」

這什麼特殊部門是幽靈部門吧,無孔不入?

「但眼下一堆事情,你就這麼走了……」

「此事急不來,當徐徐圖之。等我將被囚的族人放出來,他們也需要時間閉關恢復。」陰長黎指了指戚隱閉關的山洞。

何況他不能總在小白身邊,偶爾指點一下就好。

否則小白會一直依賴他。

「我不在的時候,還有寒棲會幫他,但寒棲同樣會利用他,很殘酷,但他必須適應這樣的成長。」

陰長黎仰望天空,「而我正好去往外面的大世界,再去求一塊兒天武神石。」

「就沒有我的原因?」項海葵听他說出這一串的理由。

心里確定有她的原因,知道她想回故鄉休息一下,暫時不想在摻和這里的是非了。

該討的債她討了,該還的情她還了,沒有再插手的理由。

她一個異鄉人,不能代表任何一方上戰場,去殺一些自己根本不認識的人。

「關于你的這部分原因,我挺矛盾。」陰長黎提竿,釣上一條小魚,放進水桶里。

足夠項海葵吃一頓了,他提起桶準備回去,「我想你遠離是非,卻不想你遠離我,我唯有兩邊跑了。可兩邊時間流速又不同,我會比你老的快。」

項海葵見他提桶費勁兒,腳步虛浮,跟著他起身,順勢牽住他的手。

兩人一起往回走,她噗嗤笑出聲︰「你居然還會在意年齡?你記得自己具體多少歲嗎?」

「二十左右。」

「要不要臉?」

「真的。」

他的生命從族破家亡那天,就一直在等一個結束。

沒想到于二十年前等來一朵向陽花,給了他一個新的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正好是一百章,于是二合一了。

正文結束了,但故事還沒有完。

番外是接著回地球之後的現代篇,像是個新地圖,可這本是從《神曲》延伸出來的,等于回歸老地圖了。

說起來,玄幻題材我寫得挺多了,算是我擅長的領域,但這本最短的卻最難寫。

跟我比較久的讀者知道,我比較喜歡群像萬花筒,這次專注女主一條主線,也算一個新挑戰了,添了不少新體驗。

正文地圖後續還會有交代,但和葵的關系沒那麼大了,到這里就差不多了,挺完整了。

而番外則比較趨近于冒險流,和神曲互動比較多。

以及走一下葵和陰總的感情線,磨磨唧唧談個戀愛,選擇性觀看吧。

然後,我身體還在復原期,怕再斷更,下本存稿過半再發文。期間有什麼計劃發微博上吧。

咱們番外見,下本見,有緣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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