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依舊有新功能,莫方。俞葉舟從來沒仔細觀察過他的耳朵,遂蹲下|身,拿手指頭撥了撥那對耳朵,又捏了捏,軟綿綿的,許是因為其主人喝了酒的緣故,還有些燙。
他的視線在耳朵上繞過,又順著蘇杭白皙的脖頸向下逡巡。
蘇杭穿著件干干淨淨的淺色毛衣,修身款,腰際一圈卷了上來,露出一截窄瘦的腰月復。而再往下,是被頂出了一個小帳篷的長褲臀|部,若是讓其他人見了,絕對會以為他胯|下的那玩意長反了。
俞葉舟本想將他丟在那兒,等蘇杭將因酒精麻痹而產生的返祖現象度過了再說,可沒等他剛站起身準備上樓更衣,背後那只醉兔子忽然把自己團了起來,兩手抱著膝蓋,臉色忽而一變。
只听他皺著眉,張嘴小聲嘟囔︰「唔……想吐……」
「……?!」俞葉舟本身有點小潔癖,雖然不那麼嚴重,但也沒心寬到讓人吐在自己昂貴的地毯上的地步。他將西裝外套月兌掉搭在樓梯扶手上,扯松了緊縛著的領帶,極不耐煩地反身向蘇杭走去。
蘇杭胃里翻江倒海,難受得耳朵都塌了,軟趴趴地伏在腦後,只覺得頭昏腦漲,整個人似被扔進了攪拌機里瘋狂地攪動。他酒量本來挺好的,雖稱不上千杯不倒,但在諸多酒場應酬里也絕沒有過落于下風的時候,今天見了那老王八蛋俞葉舟,還沒怎麼喝呢,先把自己氣得要發酵,恨不得把他手指頭當胡蘿卜啃了,再回頭看見彭輝那張肉臉,更是興致缺缺。
他實在是撐不住了,睜開眼想找個垃圾桶水池什麼的,卻從一片模糊的視野里看到了一雙黑色皮鞋,那鞋踩在白絨地毯邊緣,壓塌了一小片柔|軟的絨絨毛。
剛想張嘴說什麼,下一秒視線東倒西歪——他又被人提起來,扛上了肩頭。
蘇杭頭朝下破口大罵︰「死豹子!有本事放我下來!力氣大了不起啊,腿長了不起啊!貓科動物了不起啊!我告訴你,我兄弟姐妹五百只,組個團分分鐘給你尾巴咬出豁來!貓尾巴缺個豁你見過沒,丑得你媽都不認識——」
俞葉舟臉色發黯,一手握住他兩只耳朵,蘇杭大叫︰「嗷嗷嗷揪你媽……疼疼疼!」
「再罵一句試試?」俞葉舟將他扛進那間蘇杭曾經住過的客房,扔進空浴缸里,站在邊兒上居高臨下地俯視他,語氣暴冷,「蘇杭,你再罵一句。」
蘇杭蹲在浴缸里,仰著頭,見男人臉上烏雲密布,他卻反像是得了陽光,嘴角一撇,繼續罵道︰「你|媽!你揪我耳朵?!」
「嘩啦——」一聲響。
一潑涼水傾頭澆下來。
是俞葉舟挑開了花灑。
蘇杭從頭到腳、渾身上下都被涼水澆了個透,瞬間打了一個激靈,更何況他還醉得難受,這下是真的罵不出來了,抬手抹了把遮住眼楮的碎劉海,醉囁道︰「欺負人算什麼本事……你他媽會欺負人……」
他扒住浴池邊緣,手腳並用地往外爬,濕噠噠的耳朵往下滴著水。
俞葉舟抱臂旁觀了片刻,嘲諷道︰「嘖,你是怎麼通過類監會考核的,連個形都化不好,也敢在人類社會里混。」
蘇杭抬頭瞪道︰「要你管?!老子樂意!」
他手腳發軟,再一次摔回了浴池里,索性那麼歪躺在里頭,不動了,一副自暴自棄咋咋地的表情,惡狠狠地望著池外的男人。
那眼神讓俞葉舟形容不清,除了凶狠之外,似乎還有點別的。
蘇杭躺在浴池里,身周的涼水不斷地涌來,又順著排水口而去,他感覺自己仿佛是沉|淪在一汪冰海中的浮木,隨著浪潮起起落落,卻始終不能沉下去,他將自己吸飽了水,想跟海水融為一體,可浮木是浮木,無論他如何想方設法浸濕自己,浪總會將他打到岸上,遠遠地將他拋棄。
他張開五指,遮在臉前,看水滴順著指尖流下來的形狀。從縫隙里,他看到了俞葉舟的臉,盡管此刻那張臉上略顯陰厲,卻仍是俊美非常,自帶壓迫性的氣場,不愧于當初一位話劇導演評價他的「鳳表龍姿」之辭。
蘇杭看著那張臉,促忽笑了起來。
一直冷眼旁觀他自暴自棄的俞葉舟,仿佛是被這笑聲煩擾到,他擼起袖子,將蘇杭從水里提出來,沉聲對他說︰「蘇杭,你沒醉,別在我這撒嬌,滾。」
「我撒嬌了嗎?」蘇杭笑得更慘,他抬手挽住男人的脖子,眼尾挑起,眉心輕蹙,正是那副慣常在俞葉舟面前的溫柔模樣,在男人耳旁軟聲細語地說,「……這才叫撒嬌,俞先生。」
「俞先生」三個字捻著江南小城的溫軟口音,以前兩人上|床的時候,蘇杭似是發現他喜歡這稱呼,經常一邊激烈地高|潮,一邊顫|抖著嗓音這麼喚他。
那時候俞葉舟也疼他,做過之後會抱他洗澡,擁他睡覺,會靠在床頭翻閱著一本英文雜志,跟蘇杭商量明天早上的早飯吃什麼,是烤面包還是豆漿。
蘇杭有了錯覺,覺得那叫「溫柔」,以至于兩月前,他被逼著從這棟別墅里搬出去的時候,才明白,那只叫「寵」。
「俞先生,不要以為什麼人都願意到你這兒來撒嬌。」蘇杭攬著他的脖子道,笑盈盈地,「譬如我不是很願意,因為……花豹都是秒射鬼的呀!」
俞葉舟自知自己絕不是被蘇杭的戲弄話所激怒,但望著對方那道笑意滿盈卻又冰冷刺骨的眼神,心底卻莫名著起了火。他眼楮一眯,如獵食中而危險十足的豹子,一只手攥住蘇杭的耳根,一只手擒住他的衣領,將青年拽到自己面前,低頭一張口咬住了蘇杭的後頸。
蘇杭還未散開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似身上某個暫停按鈕被人摁住了,整個人僵在俞葉舟的懷里,他心跳都快起來,成為一只陷落在花豹嘴里而無力掙月兌的白兔。
俞葉舟啃了蘇白兔的後頸,鼻息之間嗅到他身上的香水味道,有些柑橘的清新後味,很是好聞。他當初包養蘇杭,一是因為他的樣貌,二是因為蘇杭令他感覺舒服,各方面的舒服,尤其是他身上的味道。俞葉舟曾經命人翻爛了各家的香水櫃台,也未曾找出一款與他身上一模一樣的香水。
這香水味勾出了俞葉舟的邪火,令他回憶起蘇杭赤|果著身子,伏在床上哀聲喚他「進來」的場景,旖旎香|艷,那場景里似乎彌漫著膩人的甜味,一絲一縷地爬繞進俞葉舟的胸腔,他深有體會,時下任何一個艷|星恐怕都比不上蘇杭會勾|引人。
蘇杭只消一個暗示意味十足的眼神,能讓他硬起來。
俞葉舟舌忝過被自己咬過的那片肌膚,沿著頸線一一吻過,蘇杭被他吻得仰起頭來,帶著醉意輕吟出聲。西裝褲已將俞葉舟的性|器勒得發疼,他松開攥著蘇杭兔耳的手,轉而去撕扯他的腰帶和長褲。
蘇杭跪起來,盯著面前這個性急的男人,痴痴地發笑。
待腰帶被抽|出,蘇杭感覺到包裹下|身的濕涼布料也被褪到了膝蓋,一只火|熱的手掌覆上他的後|臀,伸進他的上衣里,肆意**。
水聲瀝瀝,將愈加粗重的喘|息掩蓋下來。
俞葉舟的手指向下滑去,在腰背之下,臀縫之上,模到了一截短短的尾骨,短骨上覆著一層被水濕透的毛絨。他吻到蘇杭的下巴,眼神向上看去,卻見對方也睜著眼正在瞟他。
蘇杭的眼楮里有光。
不知為何,俞葉舟突然間清醒了,見蘇杭半醉半醒之間靠過來,向他索吻,他頭一偏,避過去了,叫蘇杭那個吻落在了耳垂上。
俞葉舟向側方的鏡子看去,見到蘇杭眼里的光,滅了。
隨後蘇杭果|著兩條腿欺上來,親了親他的臉頰,便埋首在俞葉舟的胸|前,悶聲喚道︰「俞先生……我……」
「嗯?」俞葉舟將手掌貼在他的背上,緩緩摩挲。
「我……」蘇杭微微一顫|抖,嗓中似染上了哭腔,「我好難受……好想……」
俞葉舟手下一頓,也不知自己在緊張什麼︰「蘇杭。」
「——嘔!」
蘇杭抓住他衣襟,一張嘴,吐了俞葉舟一身,罷了抬起頭來,抹抹嘴,無辜地眨著眼楮,冷淡地補全之前的話︰「想吐。」
「……」俞葉舟怔了半天,才又惡又驚地退開,低頭看著自己一片狼藉的全是嘔吐物的胸口,怒道,「蘇、杭!你——」
蘇杭挑了挑眉梢,忽而一捂嘴,又要吐。
俞葉舟趕緊往後一退,氣得牙根直癢,連當場收拾蘇杭的心情都沒有了,立刻臉色青黑地大跨步離開。蘇杭望著他逃命似的背影,伏在浴池邊兒上哈哈大笑,嘲笑他「傻」,又夸自己演技好,笑罷一個沒忍住,又吐到了浴室的地板上。 -
俞葉舟將那身高級定制的髒衣服一團,再也不想看一眼,直接扔進了垃圾桶,他站在淋浴下,掬起水弄濕自己的頭發。溫水緩緩淋過身體,舒服得俞葉舟仰起頭輕嘆了一聲,精壯的後背肌膚上也隨著這聲嘆息而隱隱顯出斑駁的豹紋。
身下的火早在蘇杭吐他一身的時候軟掉了,攔都攔不住,再想手動來一發,一閉眼想起那身嘔吐物,登時什麼興致都沒了,軟得扶都扶不起來。
可他再去想蘇杭那張臉,回憶起的仍是蘇杭時常抿在舌尖的那三個字——「俞先生」。
俞葉舟以前也不是沒包養過小明星,可奈何他挑剔得很,從長相到身材再到生活習慣,還要安分守己不惹事,以便將來好甩的,簡直比挑媳婦的要求還多。他將公司里那堆漂亮人兒選了個遍,也沒找見一個合口味的,如此這樣,挑挑揀揀,往往人剛領回去還沒三兩天,他膩了,叫底下人隨便送點什麼把人打發掉。
所以跟過俞葉舟的都知道他雖然是個熾手可熱的鑽石王老五,但是難伺候得很,不好啃還硌嘴。後來可能是俞葉舟自己也覺得沒什麼意思,于是把包養的想法漸漸擱置了。
直到在某刊雜志上,他又看見了蘇杭。
他當即命人去搜集蘇杭的資料,最後送到辦公桌上的,也不過薄薄一冊。俞葉舟隨手一翻,里面夾雜著不少寫真廣告和雜志封面,或是單單穿著一件寡淡的白襯衫,或是璀璨夜景下的回眸一笑,亦或者白茫茫的冬日里一個睫毛晶瑩落雪的清澈臉龐。每一張都溫柔地滴出水來,微微笑起的時候似醉非醉,每每看過去都能叫他撓出心底的虱子來。
蘇杭是駿達傳媒旗下簽約的一顆新星,他本是選秀節目走出來的花瓶,當時公司正在擴大業務,急需捧紅一些小鮮肉造勢,蘇杭是名單中的一員。得益于他那上鏡時天生的溫柔氣質,相當吸粉,因此即便是個花瓶,也是個能捕獲一堆粉紅少女心的昂貴的花瓶,值得公司對他進行細心的呵護和保養。
俞葉舟煞費苦心地將人弄來,偷偷地養在別墅里,這事只有他的助理吳睿知道,連方梓都沒听說過。
那時是在這棟別墅的一樓客廳,俞葉舟見到了他覬覦已久的花美男蘇杭。
在別的小明星一窩蜂往他身上湊,或諂媚或勾|引地叫他「俞總」的時候,蘇杭穿著跟寫真如出一轍的白襯衫,露水一般干淨天真,怯生生地望著他,眼楮里亮亮的,裝著些羞赧。
他微微低著頭,露出頭頂一個溫柔的發旋,那發色綢布似的烏黑,襯得他膚色愈加雪白。
不知怎的,俞葉舟腦子里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並不是拉他上|床,而是伸出手去模了模他的腦袋,手指輕輕摁住了那個小小的發旋,感受到手下的青年微微抖了一抖,半晌才听他張口,弱弱喚道︰「俞先生。」
俞葉舟正是被那句「俞先生」怦然擊中了心窩,便當即與這個小明星簽了保密協議,開始了一段純潔的肉|體關系。
而那時的蘇杭,距離十八歲生日剛過兩個月。
真絲領帶, 嚓幾剪子變成了一堆破布,再低頭一看,胯|間的皮筋兒也早拆了。
蘇杭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小高領毛衣,薄薄的毛衣領正好將昨夜胡來時落下的吻痕遮住了,他脖頸修長,皮膚細膩,能把款式已經有些過時了的高領毛衣穿出時尚感來,他扭頭時窗簾縫隙里的陽光正好投到他的側臉上,蘇杭剪完,把剪刀往床頭櫃上一放,正好壓住那張拆下來的已經被體|液濡得皺巴巴的支票。
但俞葉舟無心欣賞對方精致的下頜,而是一挺身拽住了蘇杭的手臂,反身將他用力壓|在床上,剝他的衣服。這位俞總的動作前所未有的粗暴,一失他以往的高貴之感,但奇異的是兩人呼吸平和,你來我往不似強迫,更似房間某處架著攝影機,而他們是毫無職業素養的演員。
蘇杭像是看戲,嘴角噙著並不明顯的笑,任俞大老板將他頸上的毛衣領扯得變形,暴露了那一串殷紅得有些發紫的吻痕和牙印。
最後惱了的竟然是俞葉舟,從昨天開始,他感覺自己像是掛在懸崖邊兒上,雙腳懸空,搖搖欲墜,踩不到底,他望著蘇杭,像是望著懸崖上面一朵凌風傲雪開著的花兒,他自己都快掉下去萬劫不復了,可還是覺得那花兒漂亮,想看多一眼。
俞葉舟的惱漸漸融成了不知名的感慨,他用手指捏了捏蘇杭頸側的牙印,道︰「你真的……長大了啊……」
蘇杭冷冷地哼了一聲,將俞總推到一邊去,自個兒站起來整理整理衣服,還順帶踹了俞葉舟一腳,不是很重,但正好踹俞葉舟心窩上。
「吃不吃早餐?」他問。
俞葉舟捂著心口說︰「吃。」
蘇杭甩給他一套自己不打算要了的舊衣服,毫無版型的運動衣褲和一件起球的長袖針織衫。
俞葉舟沉默了一會兒,說︰「內|褲。」
蘇杭反倒挑起了眉,從拖鞋里抽|出腳,往俞總的大|腿根碾了兩下︰「給你內|褲你穿得住?」
「……」穿不住,因為大|腿根被蘇杭昨晚展示公狗腰的時候磨破了點皮,只要俞葉舟一抬腿,軟|女敕的皮肉之間的摩|擦都能感覺到刺痛,別說再裹層粗糙的布料了,柔|軟的舊運動褲對俞葉舟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他眼看沒得挑,只好撿起衣服套上。
兩人一前一後往餐廳走去,和平得像是一夜之間冰釋前嫌了。
此時餐桌上已經擺好了兩盤西式早餐,白色的大底盤上是切成三|角形的兩半多士,上面事先涂好的蜂蜜和黃油已經融得晶亮油黃,多士邊角更是烤得焦黃酥脆,旁邊還有一對煎香腸和一勺鮮女敕的黃油炒蛋。
「牛女乃、果汁還是咖啡。」蘇杭拉開冰箱的門。
俞葉舟沒回答,因為他正面色難看地扶著牆。
蘇杭回頭看了他一眼,從冰箱最深處掏出兩盒利樂包的飲料,之前代言該產品,廠家熱情地送了他十幾箱,因為是前年的新春包裝,箱箱都印著穿著大紅棉襖的自己,實在是太辣眼楮。他忍著嫌棄拆開盒子將顏色白里透紅的女乃制品倒進玻璃杯里,倒完了才發現保質期已經過了三個月,蘇杭當沒看見,反手將空盒塞進了垃圾箱,把飲料遞給俞葉舟。
俞葉舟忍著大|腿根的刺痛,好不容易坐下來,嘗了一口紅不拉幾的「牛女乃」,難喝到差點吐出來,勉強吞了下去,才一臉這什麼鬼玩意的表情看著蘇杭︰「這是什麼?」
蘇杭自己喝著咖啡,慢悠悠地說︰「枸杞核桃汁,補腎又補腦,年紀大了,喝點好。地下室還有幾箱,過會都給你帶著。」
俞葉舟︰「………………」他覺得自己不該說話,因為蘇杭突然變得鐵齒銅牙,有一萬句等著懟他,于是他低下頭叉自己的香腸吃。
蘇杭慢條斯理地吃完自己那盤,抽了紙巾擦擦嘴,才靠在椅背上觀察對面的俞總。他喜歡吃甜,所以今天的早餐完全沒顧忌俞葉舟的口味,蜂蜜很甜,黃油加了糖,多士也買的最甜的那種,平日連咖啡都要加濃免糖的俞大老板根本不可能吃得慣,他看著俞葉舟面帶痛苦地咀嚼著,不由笑了︰「吃不慣別逼自己。」
俞葉舟抬起頭,嘴里還咬著一截面包邊。
「俞葉舟,我其實特別好奇。」蘇杭將自己那杯沒喝完的咖啡推了過去,看俞葉舟端起喝了一口沖淡了嘴里的甜味,才繼續說,「你受不了我的屬種,也受不了我的習慣,更受不了這種窮酸得連陽台都沒有的房子,你為什麼還要逼自己坐在這里吃早餐?為什麼還要裝作不跟我計較的模樣,與一個你已經玩膩了的小明星藕斷絲連。」
蘇杭說完,俞葉舟連那點面包邊也吃不下去了,莫名有種被戳穿了的感覺,但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蘇杭戳穿的那層東西是什麼,他只覺得羞恥尷尬。
「今天早上我想了想,覺得昨夜的話說的不對,我向你道歉。」蘇杭如此說道,俞葉舟心里一松,剛想露出個「你很懂事」的金主般的微笑,還沒勾住嘴角,那笑容立刻凝固在蘇杭接下來的話里,「我昨天說你跟我拆伙的理由很可笑,我錯了,我今天酒醒了才想起你確實是討厭兔子。」
蘇杭一頓︰「那是因為……你喜歡的那個也是兔子吧,俞葉舟?」
俞葉舟的臉色又黑了。
蘇杭將他面前那碟甜到膩牙的早餐端走,重新從廚房里端出一盤吐司煎蛋配千島醬蔬菜沙拉,並一杯濃咖啡︰「吃不慣的別吃,逼自己不松口,最後還不是要全部吐出來?俞總,你是想玩兄弟亂|倫還是家族禁|忌,以後是要封殺我還是把我當個失寵的舊情人給放了,我其實都管不著,一件,我希望你能發個誓。」
看著面前抓住了自己口味的新早餐,俞葉舟這才醒悟過來剛才那碟只是蘇杭的羞辱,他們根本沒有冰釋前嫌,更不可能和和氣氣,他的尷尬頓時又上了一層,簡直到了惱羞成怒的地步。
「你說來听听。」飯是吃不下去了,俞葉舟干脆放下刀叉,也抱著雙臂與蘇杭對視。
蘇杭彎下腰,捏住俞總的下巴,他的拇指輕輕擠壓著下巴上的皮肉,似褻|玩什麼有趣的小玩意︰「我希望你發誓,以後我們再見,當互不相識。」
兩人的視線相互交織,俞葉舟越瞪越狠,最後的眼神幾乎是要將這不知好歹的小明星跟生吞活剝了,他右手掐著自己的手臂,暗暗用力,那股狠勁過了,心里突然有些緊皺,跟昨天蘇杭掐著他脖子快窒息時的感覺一模一樣,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勒住了他,將什麼東西生生攔在了心口,讓他怎麼也捋不明白。
「不說話我當你默認了,吃飯吧,俞總。」蘇杭直起身子,從衣架上取了外套,「算來你包養過的幾任里,我是最給你省錢的吧?所以你送我的東西和房子我也不還了,我陪你睡了三年,這是我應得的。我會讓方梓幫我把這間房子退掉,一個星期以內我搬走,所以這里的鑰匙你想留著留著吧,反正說到底也都是你的財產,或者你看看屋里還有什麼是你舍不得的,今天一並帶走也可以。你的西裝我會送到你平常去的那間干洗店,日後你派人去取行了。」
「只有一點可能避免不了,」蘇杭想了想,笑說,「我以後也許會頻繁出現在電視和絡上,最好別看,要是你實在煩得不行,那……封殺我,俞總,封殺你總會吧,不用我教。」
「蘇杭!」他邁開腳的剎那,俞葉舟突然唰得一聲站起來,椅子腿和地板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站住!」
蘇杭本能一頓,又繼續走。
「我說站住!」俞葉舟追上去,心里的煩躁無以復加,仿佛蘇杭這一走,真的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只有來回地重復地叫蘇杭「站住」。
可等蘇杭真的站住了,他又無話可說。
蘇杭款款抿唇,無奈了片刻︰「我要去試鏡的,俞總,賀蘭山的戲,您知道吧?或者您又想攪黃我的工作嗎,畢竟賀導演是您穿一條褲子長大的發小,讓他換角實在是太容易了。」
俞葉舟下意識反駁︰「不是……」
蘇杭回頭看他,等著他的下文。
俞葉舟吞了口唾沫,習慣地將手往口袋里插,插了兩下才發現這運動褲根本沒有口袋,這兩下搞得他特搞笑,像是蒼蠅摩|擦它的前足,沒了西裝,他一下子像失去了外面堅|硬的殼,連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擺了,而蘇杭愈加笑得像嘲諷。
俞葉舟的嘴角輕微向下,唇薄削抿起,右眉尖上擠出了一個小小的凹槽,腦子一抽,說道︰「我在你身上投資了上千萬,我是你老板,你有什麼資格說互不相識?」
蘇杭的笑一下子消失,瞬間冷了面孔,哼笑一聲揚起頭顱︰「好,那我也向公司發誓,三年內一定給您賺回上億票房,五年內拿到金楓影帝,您投資的這上千萬,我絕不會讓它打水漂,假如我做不到,用自己的皮給你做一副手套!」
俞葉舟愣住,娛樂圈里混了十年也沒混出頭的不知凡幾,當紅的那幾個花旦小生都還在影視劇圈里游蕩,連視帝都還沒踫到手,更別說要涉足影壇,連當年的施今歌也是拼了多少年才滿含熱淚地接過金楓獎杯,天賦極高的不是沒有,比如十七歲靠《紅海灘》一舉成名奪得影帝的蕭誠,但畢竟蕭誠這種人十年難出一個。五年拿影帝,對蘇杭這種還停留在花瓶階段的賣臉小明星來說,簡直算是海口了。
這個誓言拿到外面去,或許整個圈子都會笑他眼高手低、自尋死路,但別人都能笑,俞葉舟卻是最沒有資格笑的那一個,蘇杭到底有沒有能力,俞葉舟實在是太清楚了。他為什麼要壓蘇杭的資源,為什麼要頂蘇杭的角色,因為他知道,一旦蘇杭得了機會,立刻便能飛上枝頭變成鳳凰。
他只有將他壓在手里,蘇杭才能一直做那只為了面包屑而主動收斂翅膀的漂亮的小麻雀。
但俞葉舟不知道,他手里的這只漂亮麻雀早有了叛逆心,只是從未在他面前顯露出來而已。一開始說拆伙的確實是俞葉舟自己沒錯,可當他自己打開了籠門,才發現也許天底下再也找不到這樣漂亮的麻雀了,可如今蘇杭為了能夠飛出這個精心打造的籠子,甚至不惜說出用自己的皮給他做手套這種話來。
蘇杭算是被剝皮拆骨,也不想在他的籠子里了。
俞葉舟忽然之間產生了一種巨大的恐慌,昨晚蘇杭作勢要上了他時的恐慌與現在的相比,簡直小巫見大巫了,他此刻的每一個細胞和神經,都似浸泡在毒液里,可他眼下卻沒有絲毫的心情去分析這毒液里是什麼成分。
蘇杭指指背後,道︰「門在這里,是你滾還是我滾?」
見俞總似個憤怒的木頭,只瞪人不說話,蘇杭點點頭︰「好,我滾。」
他的手剛踫上門把手,忽然背後涌來一陣涼風,俞葉舟似豹性爆發般突然撲上來,蘇杭根本來不及躲開,手和腰瞬間落入對方的控制範圍里,鞋櫃上的雜物通通被俞葉舟掃落在地,然後他直接將蘇杭抱了上去,牆上粘了個用來掛小物的塑料鉤,正好懟到蘇杭後腰,疼得他悶哼一聲。
俞葉舟的手向後抄去,將手掌插|進蘇杭的腰與塑料鉤之間,另一只手則抓住蘇杭的兩手,讓他不能掙月兌。
蘇杭緩過勁來,垂著視線去看對方︰「我們已經結束了,俞總。」
「蘇杭。」俞葉舟貼上來,將他籠罩在自己身軀鋪設的陰影之下,將聲音放柔、放慢,「這是由我決定的,不是你。」
蘇杭忍不住嗤笑︰「你哪來的自信?」
「這里來的。」俞葉舟慢慢俯下頭顱,將那片陰影加深加重,直到兩人的鼻尖相互抵著,輕輕摩挲,因為這足夠近的距離,他甚至看不清蘇杭是何種表情,只能聞到對方身上隱隱傳來的香氣,是那支他喜歡的香水,從面前青年的頸窩里蒸發出來,甜而不膩。
他深深嗅了一口,空氣愈加粘稠,連呼吸都擁擠在小小的空間之內,他的胸膛貼著蘇杭的胸膛,說話間嘴唇輕輕擦過青年的鼻尖,又緩緩向下移,俞葉舟抬起了眼楮又迅速落下,那雙比蘇杭還要長的睫毛便輕緩扇動,攪動著仿佛已經凝固的氣流。
「你喜歡我。」俞葉舟似陳說一件既定的事實般,重復道,「我知道,因為你喜歡我,蘇杭。」
說罷,他驟然摟住了蘇杭的後背,將他往自己的方向帶,那雙蘇杭曾經朝思暮想、甚至可以連自尊和夢想都為之拋卻的嘴唇那樣輕易地吻了上來。
你問蘇杭是什麼感覺?
沒有任何感覺,蘇杭無動于衷。
蘇杭其實很怕貓,他幼年一直以本體的形態流浪在森林里,野貓是那片森林里最多的動物,也是他最害怕的東西。一直到被養父母收養,這恐懼仍舊刻在骨子里,以至于只要見到任何像貓的動物,他都怕得渾身顫|抖,後來漸漸好些了,但仍免不了會起一身雞皮疙瘩。
所以當俞葉舟的助理來找他的時候,明知俞家是貓科,他還是去了,後來他自我反省,這可能叫熱血上頭,不管不顧。
不過早在發覺俞葉舟打壓他資源的時候,在工作被數次攪黃的時候,在俞葉舟因為兔科屬種要跟他拆伙,還用他勵志要為之奮斗的海景房羞辱他的時候,那一腔為了情奮不顧身的熱血已經在漸漸消褪了,但他仍舊在過去遺留的美好幻想里蹉跎了兩個月,直到昨晚,俞原宣戰地盤似的那個眼神。
蘇杭徹底停止了妄想。
蘇杭可以為了俞葉舟適應異國他鄉的風俗習慣,可以掌握世界上最難的語言,可以克服他刻在骨子里的對貓科的恐懼,但他克服不了一個人心中的朱砂痣和白月光,他深有體會,那是外人永遠也克服不了的東西。
他可以借此機會及早抽身而退,在俞葉舟還沒有發現的時候,有尊嚴地走開。
但是俞葉舟剛才說什麼?
他說「我知道你喜歡我」。
蘇杭霎時覺得這三年像個笑話,他可以接受俞葉舟提出的拆伙,甚至可以接受俞原這顆畸形的朱砂痣,但他萬萬沒想到,俞葉舟能冷漠殘酷到這種地步。俞葉舟明知道他的心意,卻這樣一直吊著他,像個劊子手,一片一片地割他的肉,然後再帶他去見俞原,往心口上猛|插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