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表情包先生被抓了現行還渾然不知,見蘇杭往他這兒看過來,立刻躲進了紙殼堆的陰影里,還以為這樣不會被發現。
「……」蘇杭徹底對他無語了,不過他也照舊當不認識,叫竹鈺過去把人弄走,越遠越好,自己徑直走到監視器前,果然看到畫面背景里一個格格不入的人影,他惡狠狠瞪了俞葉舟一眼,然後便被化妝師摁在座位上補妝。
蘇杭皮膚好,女乃白般細膩,而且鼻梁高挺,輪廓英氣,不會顯得過于女乃油,也因此受邀拍過化妝品廣告,騙了不少相信廠家宣傳的所謂「零毛孔光感肌」的少女,因他要演的米酒不過是高中年紀,故而妝容很淡,眉形也是彎彎的很乖巧。
不過他不太適應香港的天氣,臉上有點出油,好在他這幾天的戲都是在燈光花亂的賭場內景里,鮮少有大特寫,所以化妝師給他輕輕掃了層粉,補了陰影,涂了點唇膏,便算完工。
照著導演的要求,蘇杭把剛才「閑雜人等」亂入的鏡頭又重新拍了一遍,cut後下來換了下一場的衣服,一套小西裝,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水,見賀蘭山走過來要跟他說戲。
一看他的架勢,蘇杭知道這劇本鐵定又被他改了。
賀蘭山是個改戲狂魔,勁頭上來一場戲都能被他改十幾遍,這毛病不僅折磨現場工作人員,也實在是消耗演員的耐心,但大家也不得不習慣,誰叫他是連投資商都得看他臉色的土豪導演呢。
「這個……到時候……」
「不好吧?至少……留……」
「你是導演我是導演?」
賀導拿著劇本跟他扯了半天皮,終于敲定了新的方案滿意地點頭離開,還好改動不是很過火,蘇杭松了口氣,癱在椅背上伸手管竹鈺要水喝。
一瓶插著彎頭吸管的依雲礦泉水從身側遞過來。
蘇杭閉著眼接過,剛咬住吸管吸了兩口,感覺身邊落下一個人影,擋住了原本從右側打過來的燈光。他睜開眼看去,見俞大老板雙|腿交疊著坐在與他一臂之隔的地方,西裝筆挺,生生把從大排檔里租來的塑料椅坐出了龍椅的感覺。
而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陳苡苡被趕到了一邊,一臉哀怨地盯著他。
不過他今天倒樸素,既沒有戴袖扣也沒有釘胸針,領帶也是低調暗紋的藏藍色。蘇杭往他脖子里看了兩眼,心想他總不至于騷到改戴項鏈了吧?等陳苡苡盯得他要冒出火來,蘇杭只好放下水,用半死不活的好像拿不出手去的口吻介紹道︰「這位是俞總。」
陳苡苡一听姓俞,眼楮立刻亮了,軟軟喚了聲「俞總好」,俞葉舟點了點頭,她借勢談起頭兩年兩岸大火的幾部拿了獎的電影,觀點獨到又不失幽默,與其他一眾見了俞葉舟只會點頭哈腰的小演員相比,尤顯自信,俞葉舟也不時跟她搭兩句腔。
蘇杭在後頭吸自己的礦泉水,前兩天拍戲的時候他听人提到過,說陳苡苡早有意往大陸發展,只不過缺少一點合適的機緣跟一個能把她捧得更高的平台,水往低出走,人往高處流,瞧她套的這一番近乎,想來是覺得俞總會成為她那個日思夜想的「好機緣」。
不料俞葉舟唇含微笑地听完後,挽起一點點袖口看了眼腕上的表,似無意提起一般,說︰「你剛才提到了《春火》,想法很不錯,我很贊同你。」
那是五年前的金楓最佳影片獎。
蘇杭眨眨眼,朝陳苡苡甩了幾個眼色。誰知這傻姑娘一心貼在俞大老板身上,根本沒留意到蘇杭給他打的暗號,還傻兮兮地笑呢。
俞葉舟掩下袖口,蓋住了他那塊白金表盤的百達裴麗,唇彎眼不笑,糾正陳苡苡道︰「不過《春火》是風華娛樂投資的電影,和駿達沒有任何關系。」
眾所周知,駿達傳媒跟風華娛樂是死對頭,水火不容到提起對方都恨不得能生嚼了。《春火》那屆金楓晚會,本來都已經內定好這獎是駿達的了,結果還是叫人動了手腳,最佳影片轉而落到了風華手里,不提《春火》倒算,結果陳苡苡不僅提了,還把人家風華的電影夸得天上有地下無。
陳苡苡一愣,腦子終于轉圈了,領悟過來這位俞總根本沒想與她聊天,更別說有什麼提攜的意思了,頓時一張嬌柔精致的臉羞得通紅,目光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俞總,喝水!」蘇杭扶額,將自己的水往俞葉舟手里一拍,替陳苡苡解圍。
俞葉舟低頭看自己懷里的礦泉水,里頭插著一只被咬扁了的吸管,距離吸管頭兩公分的地方還有個淺紅色的唇膏印,粉粉的一圈。蘇杭這時也看著那口唇印了,當即去奪,誰想俞葉舟伸開胳膊一擋,另只手把吸管給送嘴里去了。
「遛、遛」吸得賊響。
蘇杭氣得靠回椅背上,罵他︰「要不要臉啦?咬過的吸管你也啃!」
俞大總裁保持風度,慢慢吸著水不跟他計較,嗯,唇膏還有點甜,俞總漸漸露出了含蓄的微笑。
蘇杭︰「…………」
「蘇杭!到你了!」
蘇杭抿了抿唇,不再理俞葉舟,起身往搭建好的舞池里走去,他挽起褲腳,露出圓潤白皙的腳踝,又從工作人員手里接過了什麼東西,往手上涂了一點。
他和其他兩名舞蹈演員一起,站在圓形舞池中央,這里是地下賭場供人飲酒作樂的區域,報廢的舊賭桌改成的酒桌顯得寬大畸形,一瓶瓶洋酒歪倒在桌心,敲碎的花生殼和瓜子仁落得滿地都是,被踩爛的桔子黏在地板上,打扮風|流的男男女女也做出了酒後興奮的姿態,頭頂老式舞廳的旋轉光球打開,彩色射燈將整個舞池映得斑駁陸離,整個場景都溢出一種頹廢糜爛的氣息。
副導吩咐好燈光和收音師,又大聲講了一遍這場的劇情,俞葉舟一听便坐直了身體,目不轉楮地望著戲中的主角米酒。
場記也已經位準備打板︰「《釀》第3場1鏡1次!」
「啪」的一聲。
舞池里光線壓得極暗,沒有音樂,但蘇杭卻頃刻之間換了表情,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搖滾中,肢體扭動起來,雙手高高舉起,細長的腕子越過了頭頂,料子極差的白襯衫幾乎能透出里面的皮肉,袖口的扣敞著,他繞過身邊的舞者,隨著精窄腰跨的擺動解開彼此的領口,手掌拂過的光|果脖頸霎時在射燈下顯得油光斑駁——那是他手里涂抹的油膏。
俞葉舟坐得倍兒直,眼楮眨也不眨,下意識地咬死了嘴里的吸管。
其余兩名舞者均扭著腰繼續往下解扣子,唯獨蘇杭停止了動作,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唇間,迷離地扇動著他的眼睫,場下觀眾剎那間開始叫喊起哄,揮舞的酒瓶傾灑出濕亮的液體,迸濺到蘇杭的身上。他搖擺著胯部,反其道,從被酒液率先濺到的最下一個紐扣開始解,一個一個,像是剖開珍珠的蚌殼,釋放出里面軟而鮮女敕的年輕肉|體。
又是一大潑酒液從正前方潑上去,耍酒瘋的女人撲倒在舞池邊緣,手舞足蹈去抓蘇杭的腳腕,露骨地尖叫著下流的話語。他卻似難以觸踫的妖精,踮一踮腳便躲開了,誰都抓不住,到最後兩個紐扣,他側過身去,手指從腰際滑上去,雙手交叉捏住襯衣衣領邊角,盯著俞葉舟艷麗地笑。
那笑容似荊棘的鉤,將俞葉舟的眼神死死的釘住,他不禁並了並腿,以掩蓋自己有些發脹的下|身。
——蘇杭還要做什麼,還要怎麼做?
俞葉舟瞪大眼楮,只見蘇杭拽著領子,將襯衣挑起從頭上月兌,被酒液浸濕的衣料黏過肌膚,慢慢地露出整齊緊致的月復肌和胸肌,肌肉不重,微有溝|壑,但濕漉漉的仿佛染了一層油紗。最後一個動作,挑開褲腰上的紐扣,露出里面低劣到一眼看穿的仿制品ck內|褲,聳起腰,有規律地前後輕搖,暗示意味不可言明。
他的手還要往下,俞葉舟已經按捺不住站了起來,倘若賀蘭山要蘇杭繼續月兌下去,他恐怕會直接拽斷腳下那根綿延伸來的電線,叫誰也錄不成。
幸運的是賀蘭山終于喊了一聲「cut」!
蘇杭泄了勁,他實在是沒想到跳個月兌衣舞都這麼累,比健身麻煩多了,蹲在地上一直輕輕喘氣,後腰風光頓時一覽無余,甚至連臀溝都若隱若現,看得俞葉舟心急火燎想給他拿膠水直接粘到皮膚上。
賀蘭山喊道︰「會不會演戲!眼神!眼神不對!勾|引會不會?!而且你剛才那個……那個扭腰!對,幅度再大一點!」
俞葉舟瞪著賀導,這還不夠勾|引???
蘇杭一臉的生無可戀。
第3場1鏡3次。蘇杭按著賀大導演的要求,腰都快扭斷了才給過,下了場,一屁|股拍在座位上,癱成一坨兔餅,扭頭看見手邊吸管都快被咬爛了的水,忽然間想起什麼,四處一望,只見到俞大總裁用西裝外套搭在肘上,半掩在腰間,匆匆慌離開片場的背影。
「……」蘇杭眼角一抽,不看了幾場月兌衣舞,褲子都沒月兌完,還看硬了,真夠可以的。
晚上收工回了酒店,賀蘭山終于不犯病了,又勾肩搭背哥倆好,夸他演的不錯,再接再厲。蘇杭只想呵呵,拒絕了賀導「喝一杯」的邀請,拿房卡刷開房門,閉著眼洗完澡直接一頭栽到床上,半昏不昏地睡死過去。
睡到半夜,隱約听見空調調溫時「嘀、嘀」的聲音,感覺有人挪動自己的身體,還給自己蓋上了被子,但他實在是困得睜不開眼,哼哼了兩下,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可能是扭得太用力了,渾身酸痛,結果夢里也在消耗體力,夢見一個災難片,他一直在玩兒命地跑,躲了洪水、躲了地震,跑到一個一望無際的大平原上,剛想躺地上歇會,從天而降一個巨物。
偷偷闖進房里來的黑影爬上了床,兩臂撐在蘇杭腦袋兩側,借著窗口的月光,那雙睡夢中顫|抖的眼睫僅在咫尺,舞池里瘋狂聳動的腰也盡在掌握,他慢慢俯低,從蘇杭身上嗅出酒店玫瑰香型的沐浴露味道,身下愈發硬痛,幾乎要撐出布料來。
他的手剛剛要踫到蘇杭的耳緣……
「羅伯特•尼森!」蘇杭突然喘著氣叫出了聲,似乎因為受驚,嗓音細微戰栗著,邊搖頭邊呻|吟,「不……你……啊,你好大!」
黑影一愣。
羅伯特•尼森是外國男模出道,後來演動作片火遍全球,最為人稱道的屬他那一身精壯的肌肉和完美比例的身材,他給內衣品牌做的廣告甚至使產品拉高了三倍的銷量——等等,蘇杭怎麼做夢還夢見他了,還好大?!什麼玩意大!
黑影氣得直喘粗氣,魔爪伸向蘇杭的領口。
不料蘇杭咬緊牙關,豁然大叫︰「阿噠——!」並猛地向前踹了一腳,正中黑影無辜的胯|下。
「…………………………」
黑影,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