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天宇和天辰, 也會有被人收得如此服帖的一日。」愛卿忍俊不禁地評價道。
「這就叫一物降一物吧。」炎輕搖著手中的紙扇,笑著應道。
「有時候我真羨慕他們三個, 明明是三個人卻能做到一條心。」愛卿微微笑著,「真是難能可貴。」
「皇兄。」此時也沒有旁人在, 炎自然可以這麼稱呼,「你有我在,我與你自是一條心的。」
「呵呵。」愛卿笑了,側頭看著炎打趣道,「炎兒,朕不知以後誰會是你的妃子,但她一定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因為你有著一顆溫暖的心, 永遠都不會讓人感到失落。」
「皇兄, 我……」炎臉上的笑容突然沒了,只是定定地凝視著愛卿。
「怎麼了?」
「能讓皇兄這麼看臣弟,真是受寵若驚。」炎又眯眼笑了,然後沉聲說道, 「往後臣弟若當真遇到一位傾心之人, 定會告知皇兄。」
「一言為定?」愛卿是一臉地期待。
「一言為定。」炎側臉看著愛卿,笑著說道,「臣弟對皇兄不會再有隱瞞了。」
「好呀……等等!這個‘再’是什麼意思?」愛卿忽然發現了什麼似的,直盯著炎道,「你給朕說清楚,難不成你喜歡過什麼人嗎,為兄怎麼不知道?」
「咦?臣弟有說一個‘再’嗎?」炎一臉匪夷所思的模樣, 然後道,「應當是口誤吧。」
「真的是口誤?」愛卿斜眼瞅著他。
「當真是口誤!」炎笑著雙手作揖,給愛卿賠不是,「要不是皇兄你提出來,臣弟都還沒發現呢。」
「好吧,姑且饒了你。」愛卿的心情不錯,把之前天辰從酒樓帶來的葡萄酒拿了出來。
涼亭的石頭圓桌上放著一套青瓷酒具,是天宇路過瓷器店時買的,他是看到什麼順眼的都想買。
「來陪朕喝兩杯。」愛卿笑著給炎斟酒。
「臣弟謝皇上。」炎手持酒杯,微笑著與愛卿對飲,在愛卿舉杯飲酒時,炎的目光偷偷地停留在愛卿身上。
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接近告白,卻又不是告白的「告白」了吧。
這也是最後一次機會,炎知道他永不會再與愛卿提起這個話題了。
‘皇兄,你是臣弟這輩子都無法觸及的人。’炎慢慢咽下酸甜的葡萄酒,默默想著,‘臣弟有多愛你,就有多無法開口。因為臣弟對你的愛是一種傷害,一種……臣弟不得不去糾正的錯。’
「我說炎兒,你快點和天宇、天辰一樣討得一個心上人吧。」愛卿放下酒杯,含笑著對弟弟說道,「這樣朕就能放心了。」
「皇兄,你這話說的,以臣弟這樣的身份、容貌,還有才華,你難道擔心臣弟會孤獨終老嗎?」炎表示出不滿。
「朕可沒這麼說。」愛卿怎麼好意思說出,因為從未見過炎有伴侶,所以他才會擔心……
「皇兄。」炎突然正色看著愛卿。
「你不是這麼小氣,當真要和朕計較吧?」愛卿以為炎真的生氣了。
「你放心,就算臣弟以後有了戀人,臣弟也不會像那兩個一樣,只顧著自己玩兒,都不理我們。」炎這樣說道,惹得愛卿哈哈大笑。
「誰不理你們了?」沒想天宇回來了,鼓起腮幫子道,「才離開一會兒功夫,就說我們壞話。」
「你怎麼舍得過來了?」炎反問道。
「安平想讓你們去看煙火。」天宇笑著道,「天辰準備放那個最大的了。」
「還是安平有良心。」愛卿點著頭道。
「就是。」炎也笑著點頭。
「去不去?」天宇催問。
「去,能不去嗎?都專門派人來請了。」炎站起來道。
「你們先去吧,我把這酒喝了,葡萄酒放久了,味道便不好了。」愛卿手里還有半盞葡萄酒。
「好。」炎和天宇走後,涼亭里一下子安靜下來,河面上吹來的風,吹拂在人臉上十分地舒服。
愛卿本來喝酒喝得臉孔發燙,此時便覺得愜意極了,舍不得立刻走掉,又給自己斟滿了一杯,在宮里可沒有這樣閑適的時候,每天都有處理不完的政務。
一杯接著一杯,河岸上燃放起巨大的煙花,把整座涼亭都映照得五彩繽紛。
愛卿笑看著河灘上開始追逐玩鬧的四人,忽覺有些酒意上頭,便四下望了望,涼亭憑欄處有長條坐凳,反正也沒旁人在,無需太過拘禮。
愛卿放下酒杯,坐到長凳上,背靠著竹亭柱子,兩條腿伸直擱在凳子上,仰頭就能看到竹亭那復雜又精巧的天棚結構,愛卿看著看著,本來想度過酒勁兒,卻不知不覺地眯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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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徐徐吹著景霆瑞的袖擺,他站在涼亭外,就這麼靜默無聲地望著在長凳上沉入酣眠的愛卿。
河水湍湍流淌的聲音如樂曲縈繞在兩人之間,天宇和天辰他們在較遠的河灘上嬉鬧,景霆瑞知道此時進入涼亭也不會有人來阻止。
但是似乎只要這樣看著便好,景霆瑞沒有再走近一步的意思。
眼下這個時刻,他可以恣意地盯著愛卿看,不用在乎會失了禮。
在愛卿讓他遵守宮規,不要盯著他看時,景霆瑞深深地體會到了被愛卿疏遠是何等苦澀的滋味。
「唔……」或許是覺得靠著柱子睡不舒服吧,愛卿的身子一點點地往外傾斜,一縷烏黑的頭發已經垂到了石板地上。
忽地,就在愛卿的上半身滑向竹亭的地面時,一雙手臂及時伸過來,將他抱住。
若在往常遇到這樣大的動靜,愛卿必定是會醒來,但他今日逛了一天又喝了好些酒,竟只是模 不清地哼了兩聲,便又沒動靜了。
即便如此,景霆瑞的雙手仍然摟著愛卿,單膝跪在地上,完全不敢動一下,生怕愛卿突然醒過來,他沒辦法解釋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里,還抱著他。
景霆瑞直到雙臂發麻,膝蓋也跪得生疼後,才確定愛卿真的睡得很熟。
景霆瑞屏住呼吸,一手摟住愛卿的肩,一手托住他的雙腿,將他打橫抱起來。
愛卿很自然地就把頭靠在了景霆瑞的肩頭,白皙的臉上依然浮現著醉酒後的紅暈。
景霆瑞低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抱著愛卿回到長凳上。
愛卿有了景霆瑞這個大型枕頭作為倚靠,自然躺得更加舒坦,他的頭枕在景霆瑞的臂彎中,由景霆瑞抱著睡。
「卿兒。」這麼多天來,他一直想要親自確認愛卿是否真的安然無恙,卻始終只能站在臣子的位置上,遙望著愛卿。
那種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的感覺,讓景霆瑞感到了絕望,彷佛他一直在下墜,墜入一個深不見底的地獄中,日日感受著錐心的痛苦。
如今,愛卿在他的懷里,終于重新感受了愛卿溫暖又甜美的氣息,景霆瑞激動得幾乎不能自控,凝視著愛卿毫無防備的睡顏,景霆瑞的心 一抽痛。
是的,這才是愛卿,睡著時安安穩穩,醒來時春風滿面,自己不但沒能守護好他,反而傷透了他的心。
正因為如此,愛卿才會選擇遺忘掉他的,不是嗎?
「卿兒,如果我放手了,你會更幸福,對嗎?」景霆瑞定定地看著愛卿那烏黑的微微顫抖的睫毛,那挺直的鼻子,微微翕動著的紅唇,視線變得模 起來。
當第一滴眼淚掉下來的時候,景霆瑞驚覺著伸出手掌,接住了那滴本會掉在愛卿臉上的淚珠。
更多眼淚掉落下來,愛卿卻無知無覺地甜睡在景霆瑞的懷里。
「我一直埋怨他們給你築了一個虛幻的夢,但是我現在才知道,最想讓你留在那個夢里的人……是我。」景霆瑞移開手,淚濕的雙眼看著愛卿,「卿兒,我愛你。但如若說忘了我,忘了我們之前的一切,才是你想要的,我會……做到……讓你高興。」
說這話時景霆瑞渾身都在顫抖,他抬起頭,看到了站在亭子外的炎。
「他們說,皇上該回宮了。」炎看到景霆瑞在,並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就像他一早就知道景霆瑞跟著他們一樣。
或許,他這麼放心地留愛卿一人在涼亭睡覺,就是因為知道景霆瑞在守護著吧。
炎從未看到過景霆瑞哭泣,此時,他的臉上也有了一絲不忍,又道︰「我過會兒再來吧。」
「不用。」景霆瑞看了一眼依然在熟睡的愛卿,將他抱了起來。
炎看著景霆瑞走向自己,然後把懷里的愛卿轉交了過來。
「你帶皇上回宮吧。」景霆瑞沙啞地道,然後越過炎和愛卿,慢慢地走了。
天宇和天辰還有安平回到了涼亭,看了眼炎懷里睡著的愛卿,又望了望遠處的一道眼熟的背影,安平問道︰「那是攝政王嗎?」
「不是,你看錯人了。」炎收回了視線,「時辰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哎呀,皇兄睡得可真香。」天宇看了看愛卿笑著道,「安平,你看到沒,皇兄的體力比我差。」
「胡說什麼?皇上天天批閱公文到深夜,能和你這種閑散人相比?」安平沒好氣地說。
「小聲點,別吵醒他了。」炎說道,安平立刻捂嘴。
「走吧。」
河灘上有亂石和一些干涸的淤泥,炎打橫抱著愛卿走路,難免有些晃動,愛卿慢慢地醒了。
「唔……?炎兒?」愛卿揉了揉酸澀的眼楮,「朕怎麼……被你抱著?」
「皇兄,臣弟吵醒你啦?」炎停下腳步,「沒事的,再睡會兒吧,臣弟會帶你回去。」
「嗯。」愛卿又把頭靠向了弟弟的肩頭,閉著眼,面帶淺笑地道,「朕恍惚間覺得有人抱著朕……原來就是你,還以為是做夢來著。」
「嗯,是臣弟。」
「不過,有點奇怪。」愛卿輕聲地喃喃著,「總覺得……應該是另外一個人……」
炎低頭看著愛卿,發現他又睡著了。
「前邊有馬車。」天宇看到了停在河灘旁的一輛車,高興地跑去叫車夫。
天辰也瞧見了,他和安平一起小跑著過去,炎低頭看了看愛卿,將他抱得更緊一些後,大步地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