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修爾用奇怪的眼神盯著自己，陶小玄感到不太自在，想要避開，又怕修爾誤會難過。
于是，他垂下眼假裝不在意修爾的注視。
「咕~咕唧~」
就在這時，陶小玄听到自己的肚子發出一聲哀鳴。他愣了下，這聲音是……
修爾也注意了水中傳來的響動，凝神思索片刻，問他︰「餓了嗎？」
陶小玄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羞窘地點點頭。
明明在睡覺前十點鐘左右，才吃了好幾條鮮魚，這肚子一點出息都沒有！
雖然很丟份，但剛才那種詭異的氣氛總算被打破了，可喜可賀。
「下次沒吃飽的話，直接告訴我。」修爾瞄了眼銀尾人魚縴弱的腰肢，皺緊眉頭。
陶小玄恨不得把臉埋進水草里，蚊吶般地應了一個「嗯」字。
他沒好意思說自己這哪是沒吃飽，純粹就是餓得快。
干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
修爾按下牆壁上的藍色按鈕，彈出一道虛擬屏，上面有著各式魚的圖片。
他詢問陶小玄想吃的魚類品種後點擊選確認。
沒過多久，從地板上自動升上來一塊支撐板，上面放著一個圓形金屬盤，里面擺著幾條生魚。
這些魚是從特供水庫里新鮮捕撈上來的，幾分鐘前還活蹦亂跳。
被注射少量麻醉劑後，它們的神經系統沒有完全失效，尾巴在支撐板上徒勞地彈動。
陶小玄變成人魚後，對這種食物毫無抵抗力。
他目不轉楮地盯著那盤魚，仿佛听到自己的胃在吶喊︰餓餓，魚魚，飯飯！
但現在還不能吃。
陶小玄看著修爾從床頭的儲物櫃里取出一支高級檢測槍，用它將盤子里的魚一條不漏地掃描了一遍。
每次喂食前，修爾都不厭其煩地重復著檢測的步驟。
哪怕有一絲危險的可能，他都要將其排除。
「a級康丁魚，分析結果，無異常項。」
電子音報告這些魚健康無害，沒有任何問題。
一般在檢測完後，修爾就會將這些魚扔進喂食口。
陶小玄以為可以開動了，趴在玻璃牆上眼巴巴地望著那盤魚，「可以吃了嗎？」
「再等一會兒。」修爾說著，將檢測槍放回原位，拿出櫃子里的蝶形軍刀。
自從觀看了某些古老的資料片，他愛上了這種地球舊時代使用的刀具，讓奧斯特的隨從替他尋來了一把相同樣式的仿制品。
修爾抖腕一甩，兩指寬的金屬刀片彈出來，兩邊的刃面都薄如蟬翼，反射著冷銳的寒光。
他將這把刀捏在手心，刀刃從指縫間鑽出來。
這把刀就像是暫居在人類軀體中的修爾手上延伸出的利爪，鋒利且靈巧。
半截胳膊大小的魚被刀片迅速分解，不多時，僅剩下雪白骨架和猩紅內髒。
整個殺魚的過程行雲流水，不帶一絲血腥感。
粉白干淨的魚肉堆疊在金屬盤的另一側，瞧上去可口美味。
將軍刀擦拭完畢，修爾敲開透明牆上的活板，顯出一個直徑約五十厘米的圓形喂食口。
這里采用了特殊的單面透膜工藝，食物可以從外面被遞進去，水卻不能流出來。
「嘗嘗？」修爾遞喂了一片生魚肉給水中的銀尾人魚。
人魚略帶倒刺的舌尖掠過他的指月復，留下暖潤的觸感，撓人心癢。
這是修爾第一次用這樣的方法喂食，他看著毫無所覺的人魚，眸色漸暗。
「嗚啊。」陶小玄快樂地將生魚片含入口中，肉質鮮美細女敕，入口即化。
不愧是主角，連切魚的刀工都如此出神入化。
他毫不吝惜地夸贊道︰「好吃！手藝超贊！」
修爾看著銀尾人魚發亮的眼楮，心情也跟著明媚起來。
他翹了下唇角說︰「喜歡的話，以後都這樣做給你吃。」
將魚骨內髒倒進處理廢渣的地方，修爾將盛滿魚肉的金屬盤推入水中。
陶小玄拾起一片放進嘴里，鼓動腮頰，大口地嚼著，感覺幸福滿滿。
在吃了十幾片魚肉後，他忽然覺得不太對勁。
說起來……他這樣簡直就像一只正在被主人精心喂養的寵物。
不對，以現在的情況來看，修爾的確是他的飼主。
挺沒尊嚴的樣子。
越想越別扭，陶小玄甚至覺得含在嘴里的魚片都沒那麼香了。
修爾抬眼，見銀尾人魚停下了吃魚的動作，詫異道︰「才吃這麼幾片就飽了？」
陶小玄昧著自己的良心說︰「嗯，飽啦。」
修爾相信了陶小玄的話，看著盤中剩下的魚肉說︰「那這些只有丟了。」
說著，他伸手準備將金屬盤拿出來。
扔掉？陶小玄的心在滴血。
在以前的世界里，他爹媽去得早，親戚都不願意接他這個包袱。
他是吃百家飯長大，飽一頓餓一頓是常事。
因此，他打小就見不得人浪費食物。
陶小玄連忙護住金屬盤，阻止修爾道︰「等等，可以留著明天早上吃。」
然而，修爾冷漠地回絕了陶小玄的提議︰「不行，明早就不新鮮了，會鬧肚子。」
陶小玄一臉糾結地表示說︰「其實……我覺得我還能吃。」
修爾勸誡道︰「吃太撐對身體不好。」
「沒事，我消化得快。」陶小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振振有詞，「這麼珍貴的魚肉怎麼能隨便浪費！」
「……」修爾聞言，略感詫異。
隨後他心里升騰起一股隱秘的歡喜——
銀尾竟如此珍惜他處理的食物，甚至將其冠上了「珍貴」的形容詞。
在修爾的注視下，陶小玄抓起盤中幾塊肉塞進嘴里，大快朵頤。
在食物面前，區區尊嚴算什麼？
最終，陶小玄將尊嚴拋到腦後，「含淚」將魚肉吃得干干淨淨。
次日清晨。
陶小玄被「滴滴」不間斷響起的電子提示音鬧醒。
有人正在通過星際網，對奧斯特的信號終端發起跨星系投影請求。
是誰一大早的這麼煩人？
同樣被吵醒的還有修爾，他掃描虹膜解鎖信號終端，接應了這個請求。
房間內投映出一名紅發青年的虛影，他穿著寬松的浴袍，吊兒郎當地說︰「好久不見啊奧斯特，听說你最近迷上了一條人魚？」
修爾從奧斯特的記憶里見過這名青年，他名叫蘇塞克，不屬于斯塔星系的貴族派系。
但他的身份也不容小覷，是某個大財團家的獨生子。
蘇塞克這家伙為人浪蕩花心，常著帶奧斯特去一些地下場所取樂。
「喂，怎麼回事，我們的小公爵不是提起人魚就皺眉頭嗎？」蘇塞克露出古怪的表情，學著奧斯特以前的樣子說︰「別和我提什麼人魚，我一聞到魚味兒就犯惡心，就算一輩子都找不到匹配度合適的omega我也不會去標記人魚！」
繪聲繪色地表演完這一段後，蘇塞克捧月復大笑。
修爾冷靜地回他︰「人是會變的。」
蘇塞克挑眉調侃道︰「我倒是挺好奇那條人魚長什麼樣，能讓你丟了魂似的賴在人魚之海那個無趣的地方不走。」
「誒，人魚被你藏到了哪兒？」蘇塞克將脖子轉了半圈，找到了水草中浮動的尾巴。
蘇塞克用挑剔的目光掠過閃爍異彩的銀尾，瞄到一截細弱柔韌的腰肢。
「腰不錯，但比起不夜星的蛇妖王後來還是差了些。」
再往上，雪白的胸膛上搭著銀色微卷的長發。
「銀色的頭發倒是挺罕見，但這也算不得什麼。」他繼續不要臉地點評道。
許是在水里的緣故，銀發顯得有些蓬松，像散開的輕紗。
輕紗的纏裹下——
是令人第一眼看到就會停止思考的一張臉。
閱遍美人的蘇塞克，從未見過能將脆弱美感演繹到如此極致的類人生物。
蘇塞克驟然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