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桂跑了?」得到消息的馮愷滿臉愕然。
前日一戰,武銳軍讓滿清見識到了半近代化軍隊堪稱恐怖的戰斗力,對于冷兵器時代而言,武銳軍的火器幾乎就是無解的存在,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馮愷相信以吳三桂梟雄心性,在意識到武銳軍很難戰而勝之的情況, 選擇月兌離滿清,另謀他路是必然的選擇。
但是馮愷沒想到吳三桂會這麼快這麼果決,按理來說,就算大敗一次,但是滿洲八旗主力並沒有遭遇到嚴重戰損,那一戰死的騎兵至少有八成都是蒙古人,也就是說,阿濟格還有壓服全軍的能力。
這個時候背叛, 阿濟格豈能坐視,他難道就不怕發生多米洛反應,引起雪崩式的叛逃。
這時候吳三桂要逃,阿濟格就算是冒著折損嚴重的風險也應該把關寧鐵騎剿殺干淨,殺雞儆猴才對。
但是沒想到,無比果斷的吳三桂直接率關寧鐵騎五千人馬堂而皇之的背叛滿清,這分明就是料定阿濟格不可能在當前局勢下和他血拼。
這等魄力常人委實難及。
「吳三桂終究還是不敢來投降本帥。」馮愷呵呵干笑了兩聲,實際上他這些日子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那就是如吳三桂、尚可喜還有耿精忠這樣叛逃的漢將一旦歸順他,他又該如何處置。
不可能不問青紅皂白的就殺了,這滿清三藩可都是手握重兵的實權武將,麾下戰兵都是正兒八經的職業軍人,遠遠不是李自成麾下那些流寇兵所能比擬的。
那些流寇除非是窮凶極惡之徒,否則放下了手中的刀槍就還能老老實實的做好農夫的角色,可職業軍人不一樣,他們就是為了戰爭而存在, 也是因為戰爭而生存。
這跟後世義務兵與職業軍人之間的結構其實差不太多,當了一輩子兵的職業軍人多多少少也會跟社會有些月兌節。
你要說李自成麾下老營悍卒就沒幾個無辜的, 既然不無辜,那殺起來自然也就沒幾個是冤枉的,可關寧鐵騎呢?
在如今這個時代,與其說關寧鐵騎以前是朝廷的軍隊,倒不如說是吳三桂的家丁,是吳三桂從數萬邊軍當中精挑細選出來,花費無數代價整編出來的精兵。
這樣的精兵別說什麼民族榮辱,也別說狗屁的國家大義,他們忠心的對象只有也只能是自己的統帥或者家主……吳三桂!
吳三桂要投降滿清,他們身為家丁,自然唯家主唯命是從,至于殺人,不管是以前鎮守邊關時候殺關外人,還是現在追剿李自成殺了多少無辜百姓,這又是另外一個概念。
說來說去,這些當兵的沒有必死之理,但是身為主將的吳三桂等人不死不足以服天下。
馮愷知道吳三桂之所以沒來投奔他,就是看準了這一點, 他明白現在投奔, 就算當前不死, 等到兔死狗烹的時候他也必死無疑。
當然, 也不是一定非死不可,只不過人家不願意賭,也不敢賭……
「朝南而走,吳三桂終究還是沒有選擇西域和北塞,不過這家伙想來也不至于膽子大到準備拿下南方和咱劃江而治,這麼看的話,他十有八九是要去東南。」
徐鵬笑道:「東南煙瘴憑借吳三桂的鐵騎想要拿下恐怕並非易事,中原王朝這千百年間一直想要吞並東南,化州立縣,最終卻都是折戟沉沙,吳三桂要是想要覆滅東南小國國統,最後難免鏡花水月一場。」
「未必……」馮愷澹笑道:「華夏一統,廣義上指的是這個世界這天底下的每一寸角落,而狹義上則是周天子鑄九州鼎鎮天下之九州,每一代大一統王朝的目標都是想要囊括九州之地,實際上基本也都做到了,就算是富宋沒有真正意義上完成大一統,可實際上也只不過就是少了燕雲罷了。」
徐鵬微笑著沒說話,身為讀書人,他對于大宋朝有著一股莫名的向往,事實上大宋也確實是文人的天堂,但是用馮愷的話來說就是要從客觀辯證的方法來看待問題。
怎麼看?
就是要看到好的地方也要看到不好的地方,比如大宋的新舊黨爭,比如靖康之恥,比如偏安一隅,比如納歲幣……
文人喜歡大宋,那麼武人不喜歡也是理所當然,畢竟連狄青那等名將都被文人排擠的郁郁而終,連岳武穆都冤死風波亭,武將要是還對大宋有什麼好感才叫有鬼。
「東南那些小國之所以能夠存在,不是中原王朝沒有能力征服,更不是沒有能力統治,而是不值得。
擁有一支無堅不摧的軍隊,這天下就沒有征服不了的地方,但是統治呢?很難。
就好像滿清統治這片土地,他們可以不間斷的靠殺戮來威懾,靠一個接一個的文字獄來禁錮思想,靠各種各樣的手段來達到有效統治的目的。
事實上在後世他們也是這麼做的,可最終的結果呢?
有清一代從反清復明,白蓮教,天理教,太平天國,義和團這樣大規模的起義層出不窮,至于零零碎碎的反抗壓迫統治的抗爭更是多到數不勝數。
在萬萬漢民的眼里,異族終究是異族,就算能盛極一時可終究會有衰落的一天,撇開那些野心家不談,尋常的起義就如同添薪加火一樣慢慢燃燒,終究會有一天將這大清國的天下燃燒成為一片灰燼。
對于安南、緬甸同樣如此,對于東南一地的百姓而言,他們的民族思想哪怕只有雛形,但有就是有,這是不爭的事實,那麼漢人想要統治,他們就必然會延綿不斷的反抗。
當然,如果只是想要那片土地,最簡單最直接也是最暴虐的方法就是屠殺是種族滅絕,把那些原住民通通殺光了,把東南變成一片白地,然後移民過去也行,可關鍵的問題不在這,而是在利益。
開國時候的皇帝完成大一統之偉業,他們更需要的是安定是與民生息,千百年來形成的固有觀念是防御北方草原上的大敵,而東南哪怕是倭寇最猖獗的時候也不過是芥蘚之疾罷了,那麼為什麼要花費那麼大的力氣去做吃力不討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