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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段胥將這場失敗婚事後?續事宜處理得差不多, 回到他?的院落里時,沉英和段靜元都在他?的皓月居里圍著賀思慕,看賀思慕畫畫。她已?經換了一?身月白?色的對襟蓮花暗紋羅裙, 扶著袖子在宣紙上畫工筆。

旁邊攤開一?堆深深淺淺五顏六色的顏料,段靜元摟著沉英驚奇地看著賀思慕勾勾描描。待段胥邁步進來時,段靜元小聲對她三哥說︰「這位賀姑娘畫工好厲害,我看宮里那些畫師都比不上她。」

頓了頓,她又說道︰「不過?她怎麼好像不太認識顏色, 剛剛我把我有的顏料都拿出來挨個跟她說了一?遍, 這麼厲害的畫師怎麼會不認得顏色呢?」

段胥拍拍段靜元的肩膀,他?並?不應答反而從?背後?抱住了賀思慕, 迫使她停下畫筆, 從?全神貫注的狀態中抽離注意到他?。

「……」段靜元捂住了沉英的眼楮,說著我們就不打擾了,邊說邊把沉英從?房間里拖出去, 沉英還掙扎著喊要多陪陪小小姐姐,而然拗不過?段靜元的力氣。

「三哥你收斂點!我跟嫂子和管家?都打過?招呼說沉英的姐姐來了,但是你們至少?要裝得像一?點。還有……別?帶壞了孩子!」

段胥笑出聲來,他?放開賀思慕去關門,對著門外的段靜元道︰「多謝妹妹照顧了。」

等到門外沒了動靜,他?便回過?身來走到賀思慕身後?,繼續伸手?環住她的腰。

「我還以為我回來的時候你就不在了。」

賀思慕的目光仍舊放在畫上,她輕輕一?笑道︰「你和禾枷風夷合起伙來讓我沒了法?力, 我還能跑到哪里去?」

「王素藝平安離開南都範圍,抵達順州。」

「你該叫她夫人罷。」

「思慕……」段胥拉長?了聲音,仿佛是在討饒。賀思慕轉過?臉去看他?,原本眼里還帶著笑, 卻在看清他?的側臉時沉下來。她放下筆伸手?撫上他?的臉頰,問道︰「誰打了你?」

段胥有些驚訝,他?已?經自己冰敷過?,這一?天下來並?沒有誰看出他?臉上的指印,惡鬼的眼力果然不一?般。

段胥的手?覆在她撫模他?的手?上,眉眼彎彎︰「沒事,我現在沒有觸感,一?點兒也不疼。」

賀思慕皺起眉頭,她想了想,說道︰「是你父親打你?」

「嗯。」

「他?當年對你見死不救,現在居然還好意思打你。」

「我父親自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頓了頓,段胥靠著她的肩膀,道︰「我也不能指責他?,說當年他?就錯了。你還記得我當時在眾將軍面?前提過?的礦物,天洛嗎?」

「記得。」

「當年胡契人威脅我父親,想要得到的正是洛州的天洛礦提煉之法?。」

他?父親年輕時結交了一?些江湖朋友,其中便包括行暗殺之事的聞聲閣。他?父親發現聞聲閣里的一?名殺手?正是洛州有名的工匠世家?之後?,並?且是世上為數不多掌握高純度天洛提煉方式的人。

于是他?父親幫助這殺手?從?聞聲閣中出來,準備讓其入工部,將天洛提煉方式付諸實踐。然而胡契那邊不知怎麼知道了消息,來跟他?父親威逼利誘討要這個人,威逼利誘不成便將段胥劫走,然而他?父親終究是沒有屈服。

「胡契人這麼快知道消息,父親疑心?朝中有人通敵,便暫時將此人和此人的家?傳的手?書隱藏起來,以待某日洛州收復,礦場得歸再做計劃。大隱隱于市,那個掌握天洛提取之法?的工匠之後?當年還是個少?女,如今已?是玉藻樓的洛羨姑娘。」

賀思慕有些詫異地抬起眼楮看向段胥,段胥便笑起來道︰「怎麼樣,听起來我爹年輕的時候也是英雄豪杰罷?」

他?難道能說他?父親錯了嗎?

他?難道能指責他?爹當年為了保大梁社稷,為了國之重器不落入他?人之手?,為了千萬人的生存放棄他?麼?

他?當然不能。

更?何況他?父親也並?不知道他?在丹支遭受的種種,他?父親以為他?只是簡單地在丹支流離失所,以拳腳功夫為生,一?路尋回南都。既然如此愧疚持續一?年半載,也就差不多消失殆盡了。

「不過?他?終究是老了,他?以為洛羨還是他?的心?月復耳目,但洛羨早已?經是我的人。他?從?洛羨那里知道的,不過?是我想讓他?知道的東西。」

段胥淡淡地說道,卻見賀思慕轉過?身來,她坐在桌子上環著他?的後?頸,認真地看著他?的眼楮。

在他?唯有黑白?的世界里,她的眼楮里光影浮動。

「你委不委屈?」她這樣問道,語氣冷靜的,仿佛不是在疑問而是在陳述。

這還是他?第?一?次听到這樣的問題。

段胥怔了怔,他?低下眼眸,笑著搖了搖頭︰「沒指望什麼,就沒什麼好委屈的。」

賀思慕抬起他?的下巴,望著他?說道︰「就算以前你誰都不指望,但現在你可以指望我,你是我的愛人。」

說罷她便以一?個擁抱將他?攬在懷里,在他?的耳邊笑起來︰「我不輕易給承諾,但是一?旦給了就不會辜負。你可以相信我。」

段胥沉默了許久,伸手?摟住她的後?背,將臉埋在她的頸窩里。他?輕輕開口,聲音里還帶著笑意︰「本來是不委屈的,他?瞞我我騙他?,把一?場和睦的戲演好,可能家?人也就是這樣。」

「家?人不是這樣的。」

「是麼。」

「嗯,以後?我也是你的家?人。」

段胥便緊緊地抱住她,不再說話了。

他?從?來像是一?團火,所到之處將其他?的東西與他?融為一?體卻不改本色。明亮又銳利,是觸不可及的熱烈,深不見底的謎題。

但現在他?不是了。

賀思慕覺得她抱著一?顆□□地跳動的心?髒,脆弱而又堅定,堅定而又脆弱。

那顆小心?髒抬起頭來看向她,眼楮亮晶晶的,說道︰「你說我是你的愛人。」

「沒錯。」

「要不要留下點印記?」

賀思慕有點詫異,段胥指了指鋪滿桌子的顏料,笑道︰「無所不能的鬼王殿下,你會刺青嗎?要不要在我的身上作畫?」

賀思慕怔了怔,她看著一?身青衣的段胥許久,才笑起來︰「畫什麼呢?」

「雪覆紅梅吧,像你。」段胥這樣答道。

賀思慕不知道雪覆紅梅怎麼就像她了,或許是因?為紅白?的配色像她的常服罷。段胥很自覺地伸手?月兌去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他?精壯的上身和滿身的傷痕,賀思慕圍著他?轉了一?圈,便推著他?到床邊,讓他?在床上趴下來。

「第?一?次看到你身上這些傷痕的時候,就覺得你像是件冰裂紋的瓷器。」賀思慕在他?的背上撫模著。

段胥趴在床褥里,悶聲笑起來說道︰「沒想到我在你眼里這麼好看。」

賀思慕的手?撫模到他?腰際的燙傷。

「你腰上這處傷是怎麼回事?」

「原本是天知曉的奴印,我給燙平了。」

「你不是很怕疼的嗎?」

「其實我對疼很敏感,但是不怕疼。之前一?直喊疼只是為了讓你心?軟。」

賀思慕拍拍他?的後?腦,道︰「你現在倒是很誠實了。」

段胥便輕聲笑起來。

他?背後?有一?道砍傷,傷痕仿佛是一?根橫生的枝丫。賀思慕便以顏料和針順著傷痕描繪著,仿佛從?他?的血肉里長?出一?枝生機勃勃的梅花,上面?覆蓋一?層細雪。

她剛剛認識顏色不久,只覺得這世上的一?切都艷麗得過?頭,甚至讓她暈眩。段胥背上的這枝梅花也是,讓她晴日白?雪般的少?年添上幾分妖冶,這樣看起來也像是鬼魅了。

風吹起紗幔,紗幔飄飛隱隱約約間,白?皙的少?年趴在紅色的床褥間,月白?衣裙的姑娘胳膊撐著床面?在他?的背上作畫,畫面?說不出的旖旎。

「我的畫是我父親教的。」賀思慕一?邊畫著,一?邊說道︰「我父親他?很擅長?這些,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他?和我不一?樣,曾經當過?一?段時間的凡人,所以對這些東西的把控比我更?好。他?會通過?各種方式讓我想象人世的樣子,而且他?一?直因?為我不能真的體會到而感到內疚。我並?不怪罪他?,且一?直很愛他?,在我看來這才是家?人該有的樣子。」

她終于收筆,栩栩如生的梅花在段胥的肩頭綻放。

她低頭在他?的肩上落下一?吻,段胥轉過?頭來,她又親吻他?的眼角和唇。于是段胥扯著她將她拉在床上,賀思慕摟著他?的脖子道︰「當心?一?會兒花了。」

段胥親吻她的手?指,他?好像總是很喜歡親她的手?指,然後?再與她十指相扣,縴長?的手?指糾纏在一?起。

「花了,就明天接著畫。」

賀思慕仰起頭看著他?,笑著說︰「今天不許再讓我疼了。」

段胥搖搖頭,道︰「不會。」

在他?俯時,賀思慕在他?耳邊說道︰「你知道冰裂紋的含義是什麼麼?」

「什麼?」

「嚴冬已?過?,大地回春。」頓了頓,她接著說︰「你也會這樣的。」

嚴冬已?過?,噩夢遠去,傷痕痊愈,讓春天來到你的生命里,你也會這樣。

段胥輕輕笑起來,低頭吻住了賀思慕。他?覺得以後?他?會忍不住在她面?前軟弱,那時或許會不難過?也裝作難過?,他?太喜歡賀思慕心?疼他?的樣子了。

「思慕。」

「……嗯?」

「我很想知道是什麼打動了你,讓你答應我的。」

「傻子。」

「啊,鬼王殿下這樣心?胸寬廣,告訴我嘛……」

段胥的脖子被拉下去,聲音淹沒在一?陣纏綿的親吻聲和喘息聲里。

飛蛾撲火,尾生抱柱,明明這麼聰明的人卻要做這種傻子,讓人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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