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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四十章(雙更)

第四十章

賀蘭瓷以前就覺得陸無?憂文風過于尖銳犀利, 雖然亦是文采斐然,但可能?會因為?過于鋒芒畢露,為?上不?喜——當然後來拿到陸無?憂會試中第的文章才知道, 這家伙應試時換了種比較溫良方?正的文字, 和他平日里的外表一樣?具有欺騙性。

但手上這封奏章,顯然完全沒有壓著, 罵得可謂酣暢淋灕。

賀蘭瓷又去翻了彈劾陸無?憂的奏章, 才發覺對方?確實沒事找事, 陸無?憂日講里只是發散兩句,都能?被算作是「不?尊孔孟, 狂妄自大」,幸虧他們沒听到陸無?憂平日里的「豪言壯語」。

然而陸無?憂就簡單直白許多?, 別人說?他一句, 他說?對方?十幾句, 引經據典, 言辭犀利無?比, 辯駁得體無?完膚,通篇讀完說?得好似對方?上至對不?起?天地?聖人,下到辜負父母養育之?恩,最後還要連人家家里幾個小妾幾個外室都要點出來罵罵。

——畢竟在這點上陸無?憂還真沒什麼能?夠指摘的。

大雍理?論上支持士大夫一夫一妻,所謂修身齊家, 只是對納妾一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且,陸無?憂不?止罵,他還寫得非常陰陽怪氣,很多?句是明褒暗貶,第一眼看去可能?都看不?出他在罵人,仿佛是夸, 仔細一品,通篇全是內涵,兼之?他才華橫溢,讀來妙趣橫生,甚是有趣,叫人贊不?絕口。

除了被罵的人,可能?其他人讀來,都不?由想笑。

至少賀蘭瓷現在就已經在笑了。

陸無?憂在奮筆疾書罵人的間隙抬起?頭?來看她,賀蘭瓷正托著腮,抿唇輕笑,眼尾隱約有流光,溢彩紛呈,他忙里偷閑,唇角也揚起?道︰「……我是不?是還挺厲害的?」

賀蘭瓷坦然道︰「我以前就覺得你文章不?錯。」

陸無?憂月兌口道︰「那你在青州干嘛那麼針對我?」

賀蘭瓷差點忘了這件事,沉吟了一會,干脆把始末講出來了,末了道︰「你怎知是針對,萬一我……」

「別人心慕我,看我是什麼樣?,和你看我是什麼樣?,我還不?至于分不?清楚。」陸無?憂索性把筆放下,道,「所以從頭?到尾根本是個誤會?我壓根不?記得你堂妹什麼模樣?,更別提同她有什麼瓜葛,她找你來哭訴這事不?能?怪到我頭?上。」

賀蘭瓷道︰「但你……沒什麼,這件事算我不?對,我給你賠罪。」

陸無?憂反倒停頓了片刻,才緩緩輕抬睫羽,低著嗓子,拖長音道︰「……怎麼賠罪?」

賀蘭瓷這段時間已經很熟他的反應了,糾結著矜持了一會,也沒糾結太久,稍稍站直身,雙手撐著桌案,飛快地?靠過去,在陸無?憂的唇上,即沾即走地?踫了一下,道︰「……這樣?嗎?」

陸無?憂唇角抿了一下,隨後笑道︰「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賀蘭瓷微覺羞恥︰「……那你說?。」

陸無?憂唇角越發上揚道︰「反正每天都親,這算什麼賠罪。你要是真想,取只筆過來,幫我一起?罵。」

賀蘭瓷︰「……?」

陸無?憂道︰「干嘛這麼看著我,其他同僚的奏章也不?全都是自己寫的,多?得是幕僚代筆,只是我還沒來得及請,賀蘭小姐你既然讀了這麼多?年的書,便也不?要浪費。」他似想起?什麼,「還是賀蘭大人在都察院,你不?太好意思?」

罵陸無?憂的奏章大多?出自都察院御史之?手,也就是賀蘭謹的下屬。

不?過,雖說?都是她爹的下屬,但都察院里的御史實際也都是各自為?主,平日里照樣?會內斗,上回?那麼團結一心罵曹國公世子,也是因為?曹國公府這代雖富庶,卻沒什麼權柄在,真犯了事也只能?任人揉搓——也因此?曹國公夫人才會想和成王的嫡女雲陽郡主結姻親,不?料偷雞不?成蝕把米。

賀蘭瓷搖了搖頭?,道︰「那倒不?是,只是我沒怎麼罵過人。」

陸無?憂翻出幾封空白奏章遞給賀蘭瓷,又重新拿起?他的筆,道︰「就你先前在青州怎麼對我的,照著來就行?,多?罵罵就熟了。書讀得那麼多?,不?能?付諸于筆桿子上,也是浪費。」

賀蘭瓷覺得他歪理?真的很多?︰「……讀書總不?能?是為?了罵人。」

陸無?憂道︰「不?罵不?能?使?世人警醒,自是要振聾發聵才好——你爹在都察院,你沒見?過那邊御史的奏章嗎?說?言官氣焰囂張可不?是空談,我這還算好的,其他彈劾的奏章基本都是照著要滿門抄斬的罪狀去的,怎麼聳人听聞怎麼來,光看奏章大家都要砍頭?,不?然干嘛那邊一彈劾,我們這就得上書給聖上請求致仕。當然,辭官是不?可能?辭官的……」他一邊說?,一邊低頭?又開始寫起?來,「你也不?用太緊張,隨便意思意思幫我寫兩份就行?了。」

賀蘭瓷只好也取了一只筆。

她雖寫過不?少文章,但從沒寫過奏章,格式大略是知道的,低頭?有些忐忑地?寫了一會,還听見?陸無?憂含著笑意的聲音道︰「沒事,寫廢了我這空白奏章多?得是,可以再換一本寫到你滿意為?止。」

***

通政司,也是俗稱銀台的大門口,近日可是非常熱鬧,不?乏前來圍觀的好事者。

這地?方?是往來呈遞奏章的,通常一位大臣早上帶個一兩封來就差不?多?了,但近期每天都能?看見?那位鼎鼎大名的陸六元抱著一疊小奏章,步伐矯健地?走來。

——當然,大伙也都知道,他最近彈劾纏身,確實麻煩比較多?。

給他寫彈劾奏本的,甚至還有他認得的,對方?拍著陸無?憂的肩膀,無?奈道︰「我這也是沒辦法,陸六元你多?擔待……」

誰都知道,想搞他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對東宮虎視眈眈的二殿下。

當然陸無?憂的反應也很親切,他道︰「我回?復的奏章,你也多?擔待。」

緊接著,眾人就看見?陸無?憂戰斗力十足的筆戰群儒,能?今天罵完的,絕對不?拖到明天,而且他還不?止回?罵一封,有時候甚至會回?罵三四封,戰斗力之?強,使?人嘆為?觀止。

雖然呈報上去的奏章只會精簡成一封,但因為?走通政司的奏章一向公開公正,還會在公廳謄抄副本以備份,基本走這一過,大伙都知道了。

陸六元名聲在外,縱使?是奏章也會有不?少人慕名想要拜讀。

這一拜讀不?得了,他罵人罵得實在精彩,令人拍案叫絕,有的通政司官員看完忍不?住在公廳里爆笑出聲,又吸引來更多?的官員一起?圍觀,可以說?是封封精彩,本本有趣,有人當即便又抄了一份,偷傳出去。

于是,沒過多?久,滿朝上下都知道,陸六元不?止科舉文章寫得好,罵人也別有一番異趣。

光看他走來,就已有人忍不?住在笑了。

當然,被罵的人可能?不?這麼想,先前還拍著他肩膀的那位仁兄,最近幾天遠遠看見?陸無?憂就忍不?住避道躲開,也怪陸無?憂缺德,連人家最近上火得了內痔坐立難安,都要在奏章里暗示一下是近日不?夠積德行?善,妄動肝火,以致五內不?調,可以說?缺德到家了。

據傳,就連民間也有不?少人開始收集陸無?憂的奏章,想刊印匯編成一本陸霽安奏駁大全,放在書鋪里售賣。

陸無?憂今日格外神?清氣爽,排著隊把奏章往上一遞,便拱手笑著離開。

他一走,大伙立刻拆封拜讀,連聲嘆「妙啊」。

「不?過,今日這另外幾封似是言辭含蓄了許多?,還頗有些清高之?意,但文采倒是一如既往。」

「婉轉間,似乎也有幾分可以令人細品的……」缺德。

「我怎麼感覺含蓄了,反倒更……」缺德了。

***

賀蘭瓷一無?所知,她昨夜寫得伏案睡著,最後還是被陸無?憂抱回?房里的。

今晚見?陸無?憂活動著手腕,準備繼續大干一場,賀蘭瓷順便也把她整理?過的文章放到陸無?憂面前︰「我幫你篩過一遍了,這十來個是我覺得文采和內容都還不?錯的,不?是空泛而談,確實言之?有物,家世也都適合。你要是想聘幕僚,可以從中考慮。」

文章一般都會附上拜帖,寫清楚家世、科名,甚至願做幕僚的也會寫明來意。

陸無?憂有些奇怪地?抬頭?看她道︰「你不?想幫我寫了?那也無?妨,我一個人寫得完。」

賀蘭瓷也表情有些古怪道︰「你真打算讓我幫你寫?」

陸無?憂拍了拍旁邊的椅子道︰「你也挺會寫的,不?如一起?來罵。」

……這到底是什麼破邀請。

賀蘭瓷月復誹著,坐到了陸無?憂旁邊,卷著袖子提起?筆時,恰看見?他認真的側臉——真看不?出是在罵人——可神?色確實是極認真的。

因為?在青州時,男女分班授課,賀蘭瓷並無?緣見?到對方?念書習字時的模樣?。

只一次,她散班路過回?廊時,看見?陸無?憂還坐在班堂里,手扶著筆,低頭?撰寫,臨窗好幾個小姑娘偷望,嘰嘰喳喳,似鳥雀鳴啼,而他渾然未覺,仍舊寫著,仿若世間沒什麼能?打擾他。

但那時,她對陸無?憂偏見?甚重,只覺得他在裝模作樣?,故意吸引女子的注意,就如同他勾得她小堂妹神?魂顛倒一樣?。

至少,她現在已經不?這麼想了。

陸無?憂最專注時,甚至連她路過都沒有發現,還是賀蘭瓷咳嗽或是出聲提醒,他才會發覺,陸無?憂還振振有詞道︰「在自家府里,我沒必要那麼全神?戒備吧。」

他現在這份認真專注應當也不?是假的。

陸無?憂寫完手里那面,正待潤潤筆,一轉頭?便撞見?賀蘭瓷的眸子,他不?由勾唇道︰「賀蘭小姐,就算我不?指望你紅袖添香,也沒必要這麼打擾我吧。」

賀蘭瓷轉回?頭?去,也翻著彈劾陸無?憂的奏章,提筆開始寫︰「我沒有想打擾你。」

陸無?憂語氣尋常道︰「一直盯著我看,很容易讓我想親你。」

賀蘭瓷語氣也很尋常道︰「哦,那我不?看了,你先忍一會。」

陸無?憂端起?在一旁的茶杯,輕抿了一口,道︰「你是不?是語氣太平淡了一點。」

賀蘭瓷低頭?道︰「你都親了那麼多?回?,還能?指望我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陸無?憂總覺得自己在被挑釁。

他幾乎想再站起?來按著賀蘭瓷做些什麼,但低頭?一看寫到一半的奏章——算了,先寫完再說?,罵人要緊。

***

針對陸無?憂的彈劾大計,非但沒有奏效,反而讓他名聲越發大了。

他甚至還能?照常去給二皇子日講,面帶微笑,語氣溫文和煦,不?帶半分火氣,在二皇子再次出聲刁難時,還能?極為?耐心的給他逐字逐句講解,簡直仿佛一個沒有脾氣泥塑的人。

看得陸無?憂幾位同僚都不?禁生出了些許佩服。

「不?過,霽安你到底哪得罪二殿下了,要不?去賠個禮看能?不?能?解決?」

「總不?能?還惦記著,你都成親這麼會了……」

「你這日後怕是會有些難辦。」

與之?相反,其他幾位皇子倒是對陸無?憂的態度都不?錯,尤其是下面幾位小皇子——原因倒也很簡單,陸無?憂長得好,且聲音好听,說?話又風趣幽默,講讀經史時往往不?是照本宣科,而是將之?描述成一個個帶著懸念的小故事,一面啟發一面引經據典地?侃侃而談。

在翰林院能?做到日講官的自都是學富五車,但書讀得多?,很多?時候未必能?講得清楚。

更何況一些小地?方?來的翰林,說?話還有很嚴重的口音,吐字不?清含含糊糊,最夸張的是有的旁邊還得配個官吏在側翻譯,不?然根本听不?懂,至于怯場、結巴之?類都只能?算得上小毛病。

陸無?憂全無?這些問題,他一口官話說?得極好,口條清晰流暢,姿態落落大方?,明明年紀也大不?了多?少,但一派為?人師表的作風。

——當然比起?旁邊幾位同僚,長得好可能?也是個很重要的原因。

他年紀又是翰林院里最輕的,往那一站,只像個溫柔耐心的清雅小哥哥,旁邊伺候皇子的宮女都有不?少紅了臉,不?敢去看他。

有人說?男子進官場,臉生得不?重要,那肯定是渾話,自古以來長得好就很佔便宜,探花郎這種慣例自不?必說?,聖上在挑選親信近臣時,長得過于貌丑的可能?直接就被換掉了,誰也不?想眼皮子底下被辣眼楮。

陸無?憂日講不?過半個月,就有小皇子拉著他的袖子,道︰「陸講官,待會去廊下用膳,能?再給我講講嗎?」

而用膳時,他那邊上的菜,也總比別人多?那麼幾樣?,說?是陸講官年紀還輕,又體弱,不?妨多?吃點補補身子——眾人看著陸無?憂那挺拔無?比的個頭?,都頗無?語。

當然,陸無?憂也會客氣地?再分給同僚,表示他確實吃不?下那麼多?,大家還是一團和氣。

對此?,賀蘭瓷的認知是,他隔三差五就能?拿回?來一些莫名其妙的賞賜。

比如,一個純銀質的九連環鎖。

陸無?憂道︰「忘了是四還是五皇子的賞賜,我覺得他可能?是玩膩了隨手拿來送人。沒事,你不?感興趣,我待會去拿給未靈。」

……花未靈果然很喜歡。

只是賀蘭瓷在看她玩了一會,就試圖用蠻力掰開,還真的掰開了之?後,產生了些許的震撼。

花未靈日子過得十分清閑,上京絕不?缺玩樂的地?方?,她又是陸無?憂的妹妹,有的是人願意陪她,只是玩樂了一陣子後,賀蘭瓷發現她時常往那間廂房里跑。

賀蘭瓷不?由又開始擔心。

花未靈道︰「哦,因為?前些日子我給他看了我的話本,他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決定寫點話本給我看。」

賀蘭瓷︰「……!他會寫?」

花未靈從房里取出兩本小冊子道︰「還挺有意思的,叫《神?魔奇俠錄》,嫂子你要看嗎?」

是賀蘭瓷的知識儲備之?外。

她打開第一頁,便看見?什麼「神?魔交戰三百年,打得天地?變色,日月無?光」、「一束光降,混沌中走來一名神?貌不?凡的紫衣男子」之?類的,賀蘭瓷欲言又止了一會,道︰「你、你喜歡就好。」

花未靈捧著塊糕點,邊吃邊道︰「他每天寫一節,速度還挺快的,和我哥晚上奮筆疾書的架勢都差不?多?了。」說?著,還遞過去一塊糕點給賀蘭瓷,眨著眼楮道,「嫂子你要吃嗎?」

賀蘭瓷婉言謝絕了。

該說?不?愧是兄妹,兩人的口味都差不?多?,甜得發膩。

***

休沐日,陸無?憂根本沒休息,大清早就又把賀蘭瓷拽上了馬車。

賀蘭瓷掀著簾子,看著馬車漸漸行?駛向城門外,有些意外道︰「又出門踏青嗎?」

陸無?憂道︰「表面是這樣?,但其實是打算去……找個死。」

賀蘭瓷道︰「……嗯???」

陸無?憂道︰「之?前我妹來的時候,不?是說?沿路鬧饑荒嗎?」

賀蘭瓷點頭?道︰「……難道現在還在鬧?」

陸無?憂道︰「對,好像還越發嚴重了,上京城外面都有不?少,待會出城你別被嚇到了,不?過我們不?是去賑災的——也沒那麼多?糧,我和同僚打算上道折子請求清丈上京一部分勛戚吞沒的田地?,讓他們稍微吐出來一些,用以應應急,所以今日打算假借出門踏青為?名,先去探探。」

听起?來是好事,但想也知道會有多?得罪人。

看見?賀蘭瓷面色微變,陸無?憂笑了聲道︰「我們和勛戚本來就不?是一伙的,得罪也就得罪了。放心,這也就是一般找死罷了,我最近日講講得不?錯,聖上都夸了,還算有些聖眷,因而就算折子被駁下來,問題也不?大,至多?是罰俸和停職。」

他說?得輕描淡寫,賀蘭瓷心頭?倒是一緊,隨後她緩緩松手道︰「你要去怎麼探?」

馬車出了城,已不?再是賀蘭瓷上次所見?的悠閑景象。

大道上馬車往來絕塵,然而沿路都能?看見?一些衣衫襤褸狀似乞兒的百姓,蓬頭?垢面哀聲請求,臉上兩頰似乎都有些凹陷,眼神?也逐漸黯淡無?光。

賀蘭瓷只看了沒一會,便感覺到身旁有只手捂住了她的眼楮。

「別看了。」陸無?憂輕聲道,「人太多?了,像我妹那樣?沿路施粥也救不?了多?少,只有朝廷開倉賑糧才有用。上京要緊著京中貴人,不?可能?開放太多?,地?方?州府很多?也是捉襟見?肘,讓勛戚吐糧,也只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不?過他們確實吞沒了許多?,有多?夸張呢……」陸無?憂聲線微寒,「八畝地?可能?只上報一畝那種。」

賀蘭瓷把陸無?憂的手拿下來道︰「……但我想看。」

陸無?憂微微意外地?側頭?看她。

賀蘭瓷道︰「我沒怎麼見?過,所以想多?看看,萬一有朝一日……」

陸無?憂又想去揉她的腦袋了︰「只會平添難過罷了,而且你危機感太重了吧,我又不?可能?讓你餓死的。」

賀蘭瓷認真道︰「萬一你出了什麼意外呢。」

陸無?憂微微無?奈道︰「你能?不?能?盼我點好……就算沒有我,那不?還……」他聲音一頓道,「我不?可能?出意外的,禍害活千年听過沒有,我還沒有權傾天下呢。」

賀蘭瓷戳破他︰「你這次說?得很沒有底氣。」

陸無?憂緩緩靠近她,低聲道︰「……我覺得可能?是你的問題。」

賀蘭瓷道︰「……嗯?」

陸無?憂在呼吸可聞的位置停下,語氣異常柔和道︰「賀蘭小姐,你應該對我更有信心一點,別老想著我們什麼時候散伙。」

賀蘭瓷被他湊近的距離弄得呼吸微微凌亂,略往後避了避︰「……那陸大人你努力哦。」

馬車顛簸了一下,兩個人差點撞上,遂又分開。

過了一會,前頭?的車夫小聲道︰「大人,到了。」

陸無?憂扶著賀蘭瓷下馬車,眼前不?遠處是個田壟,此?地?倒看不?出饑荒的痕跡,小麥都長得很好,一望無?際,迎風搖擺,不?久後應該就能?收成了。

賀蘭瓷道︰「……這是?」

陸無?憂道︰「曹國公名下的莊子,其他勛戚的莊子我打算測十報五,這樣?大家面子上也不?會太難看,不?過曹國公的莊子,我會叫人清丈的分毫不?差的。」

賀蘭瓷扭頭?看他,不?太確定︰「因為?曹國公世子?他不?是已經……」被她頭?都打傻了。

陸無?憂也扭頭?道︰「子不?教父之?過,有什麼問題嗎?」

賀蘭瓷默默道︰「沒什麼,挺好的。」

陸無?憂用手指測算了一下,道︰「我們先在奏章里,上報個大概,還有侵佔百姓田地?,並著人毆打苦主的事情,先前也派人去查了,應該有個眉目,反正罪證肯定是越多?越好……」他正說?著,突然听見?響動,陸無?憂眉峰一動,單手抓住賀蘭瓷的手臂,不?由分說?道,「你先上馬車。」

賀蘭瓷還沒回?過神?,便被陸無?憂又塞了回?去。

外面不?一時便有了其他人的聲響。

「你們是什麼人!打哪來的!快把銀兩和財物都留下來!」說?話之?人高亢著嗓音,音色里卻有些撕破似的沙啞,「這位公子,我們不?傷人性命,你讓搜搜馬車,把值錢的都留下來就行?了!」

賀蘭瓷頓時了然,是遇到花未靈之?前說?過的劫匪了。

不?過,這才出城沒多?遠啊,就算他們出城沒帶太多?人,這……也太過猖獗了吧。

她稍微掀開一點簾子,就看見?陸無?憂神?色淡淡站在那里,道︰「你們劫錯人了。」說?話間,十多?個青衣的身影飛掠過來,手里拿著各式兵器。

賀蘭瓷再望過去,只見?那群說?是劫匪的人,實則也都穿得破破爛爛,手里拿著的也都是鋤頭?鐮刀,臉上滿是塵灰,看見?陸無?憂身側的人來勢洶洶,似不?尋常,這群人已有了退意。

陸無?憂又道︰「我身上帶的碎銀子可以給你們,不?過馬車就……」

他還未說?完,就看見?賀蘭瓷從馬車上下來了。

陸無?憂下意識道︰「你……」

可還未說?完,突然听見?另一道響亮的聲音道︰「仙女!是仙女!俺見?過!」

「你說?的仙女不?會是……」

「對,就是賀蘭大人的小姐!賀蘭大人可是個清官啊!當年俺跟著舅舅上京伸冤,頭?都磕破了也沒人肯理?俺們,就是賀蘭青天大老爺幫俺們主持的公道,俺見?過他家的小姐,就是這個樣?子……俺一輩子都忘不?了!你們看她穿得那麼樸素,肯定就是了!」

剩下幾個人面面相覷。

「你可真是賀蘭青天大老爺的小姐?」

「……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小姐,你可千萬別跟我們計較!」

「我們這就走,馬上就走!對了,西邊還有群響馬,也是劫道的,小姐您別往那走了,他們可上的是真家伙。」

賀蘭瓷輕聲道︰「謝謝告知。你們都是逃荒過來的嗎?」

「是啊賀蘭小姐,俺們田都被淹了,城里也發不?出糧,要不?是餓得難受,誰來這劫道啊。」

「我老婆剛生孩子,還在家里等著呢……女乃都下不?下來,孩子餓得嗷嗷哭。」

陸無?憂見?她的模樣?就明白了,很快把身上碎銀子全取了出來,又問身邊其他人要過,都遞了過去,才道︰「……再等一陣子吧,會放糧的。」

「這我們……」

那群劫匪互相看看,都不?好意思收。

陸無?憂笑道︰「賀蘭小姐給你們的,放心收吧,她沒生氣,只是有點害羞。我們在上京餓不?死的。」

那群劫匪這才小心翼翼收下銀子。

「謝謝賀蘭小姐,謝謝這位公子!」

「叫什麼公子呢!這肯定是人家相公啊!兩位長得可真好看,祝兩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長命百歲!」

「賀蘭小姐,也替俺向賀蘭大人問好!」

等重新上了馬車,陸無?憂取出塊帕子遞過去,聲音很溫柔地?道︰「你怎麼眼楮都紅了。」

賀蘭瓷道︰「風沙大而已。」

陸無?憂忍不?住笑道︰「你這破借口,我妹五歲就不?用了。感動就直說?嘛,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官做得好是會有人記得的。」

賀蘭瓷用力揉了一下眼楮︰「我爹知道應該會挺高興的。」

陸無?憂道︰「他肯定知道,他不?就是為?了這個才努力的。忘記我有沒有跟你說?過的,我做官不?光想要做權臣,想要權傾天下,還想要被人叫一聲陸青天。」

賀蘭瓷轉頭?看了他一會,似乎是第一次認識陸無?憂似的,不?過很快,她又笑道︰「你在翰林院,又不?掌刑名,應該挺困難的。」

陸無?憂也笑道︰「事在人為?,我就是什麼都想要。」

「這時候你倒是很有自信了。」

「我一直很有自信,剛才還不?是因為?你……算了……」他跟車夫道,「我們往西去。」

賀蘭瓷忍不?住道︰「不?是剛說?那邊有響馬嗎?」

「對啊,為?民除害去,我們當官的理?論上不?支持劫道,而且……」陸無?憂活動了幾下手腕,道,「好久沒動手了,手癢。」

「……你後半句才是實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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