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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六章(雙更)

第二十六章

新科陸狀元和賀蘭小姐的婚事, 剛傳出來時已引得上?京城內眾人皆驚,滿城都能听?到芳心破碎的聲響。

畢竟那狀元郎不久之?前剛游過街,大街小巷瞧過他的姑娘小姐都還記憶猶新, 尤其得知這?位俊俏至極的年輕郎君還未曾婚配, 更?是引得人浮想聯翩——才子佳人的戲碼著實深入人心。

誰還不想和才高八斗的年輕狀元郎來一場花前月下的故事呢?

後來得知他已在?老家定了親也就作罷了,還有人感慨這?位狀元郎也是個至情至性之?人, 對未發跡時的未婚妻仍如此忠貞——然?後轉眼就看?他上?賀蘭府提親去了。

眾人︰「……」

「……食色性也, 也不怪這?狀元郎。」

「畢竟是賀蘭小姐, 發生?什?麼我?都不會覺得奇怪。」

「好好一個連中?六元的狀元郎,沒想到也難過美人關……」

大伙都覺得這?狀元郎是貪圖賀蘭小姐的美色, 畢竟貪圖賀蘭小姐美色的可太多了,不過賀蘭府會應下是眾人都沒想到的。

一時間?上?京的酒樓里, 時不時便能听?見義憤填膺的男子喝著酒大放厥詞。

「我?看?那陸無憂, 也不過如此嘛。」

「什?麼連中?六元的文曲星, 也沒比我?們多長一雙眼楮一張嘴啊。」

「我?娘把他夸得跟靈童轉世?似的, 也就長得和我?差不多, 沒比我?俊上?多少嘛,賀蘭大人怎麼就看?上?他了。」

「那陸狀元還背信棄義,論品行說不定還不如我?呢!」

不料幾日後又有消息傳出來,說狀元郎定親的那個未婚妻正是賀蘭小姐本人。

故事也已演變成了兩人私定終身,賀蘭大人看?不起狀元郎出身, 棒打鴛鴦,還有意?攀附曹國公世?子——對,誰也沒想到,曹國公世?子這?時還有戲份,賀蘭小姐心有所屬抵死不從,兩方鬧得不可開交, 終于等到那狀元郎金榜題名後,上?門提親,有情人方能終成眷屬。

這?個版本其實相當多漏洞,但偏偏是流傳最廣的,因為情節令大眾喜聞樂見,堪比時下最時興的戲本子了。

據說還有戲班子專門依此編了幾出戲,在?台上?搬演,反響相當不錯。

總之?這?樁婚事還未成型,便成了上?京百姓茶余飯後津津樂道的談資,直至狀元郎遇刺受傷那日達到了頂峰——這?可太戲劇性了。

「是誰動的手」一時眾說紛紜,有說是曹國公府上?懷恨在?心的,有說是賀蘭小姐的仰慕者,還有說是同科的榜眼探花,甚至還有說是賀蘭大人,他表面答應內心實則還耿耿于懷咽不下這?口氣的,連帶著一群人都愛往那狀元的府上?瞅瞅。

看?著那狀元郎府門外那飄著白的燈籠,眾人不禁在?想,這?要是狀元郎真沒撐過去,可別不是劇情得走向梁祝了。

就在?眾人看?戲之?時,這?婚期倒是越發近了。

***

禁宮中?。

順帝正捻著棋子,與自己的二兒子隔桌對弈。

四周雖站滿了宮人,但卻又寂靜無聲,只能听?見偶爾響起的落子聲,清脆響起,掩飾住了棋盤上?凶險的殺意?。

微微反光的棋盤上?倒映出兩個人表情截然?不同的面孔。

順帝的臉上?仍舊是和藹可親的,他甚至還端起了一旁的茶碗,輕啜了一口,而二皇子蕭南洵則輕皺著眉宇,緊盯棋盤,嘴唇也抿著,似乎精神繃得極緊。

下棋這?種?事,一向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順帝輕輕覆下最後一子,才攏著袖子,對自己最寵愛的兒子斷言道︰「你從一開始,就太急了。」他手指點了幾處,「若你起先在?這?幾處落子,徐徐圖之?,未必不能將?朕這?塊的棋子絞殺,可你非要兵行險著。」

蕭南洵面上?看?不出什?麼來,只抿著唇道︰「是兒臣棋藝不精。」

「你就是太好強了,什?麼都要比,什?麼都要爭。」順帝又端起了茶碗,「上?位者太過蠻橫,只會讓下面的人感到不安。」他一頓道,「左右不過是個女子,也值當你如此。」

父皇一開口,蕭南洵就知道,他是想讓他忍著。

如今太平盛世?,哪怕父皇先前也有諸多陰私,也不妨礙他現在?有個好名聲——開明寬厚之?君。

「兒臣知道了。」

順帝見他滿臉忍耐,不由笑道︰「別這?麼不開心,朕這?也是為了你好,朕倒巴不得你兄長任意?妄為,橫行霸道。你這?孩子自小就郁郁難歡,又性子急躁,倒確實該磨磨……回頭朕讓翰林院或者詹事府安排人,再給你講講經,你也稍微耐著點性子……」他似是想起什?麼,「還有韶安,上?回讓她在?生?辰宴上?挑駙馬,那麼多宗室子弟,竟一個也看?不中?。你做兄長的也替她看?著點,她也老大不小了,成天沒個正形,往個定了親的男子府上?跑,也不怕讓人看?了笑話。」

他父皇這?番敲打,實則為得是自己的名聲,所以蕭南洵做事也一向留有可以撇清的姿態。

蕭南洵出了殿門,便感覺到一陣難言的躁郁。

去毓德宮時,還沒進門,他就听?蕭韶安趴在?麗貴妃的膝蓋上?哭鬧道︰「他躲著我?!他躲著我?!他去治病就治病,為什?麼不肯見我?,母妃嗚嗚嗚……」

于是,蕭南洵覺得更?躁郁了。

他冷颼颼的視線掃過來,蕭韶安便住了嘴。

麗貴妃還撫著她的發絲,嬌艷的臉上?滿是無奈道︰「你父皇說了,著實沒法要他娶你,咱們換個郎君不好嗎?」

蕭韶安撅嘴道︰「我?就想要他。」

她跳下去找蕭南洵,滿臉討好道︰「哥,你不能再想想法子嗎?」

蕭南洵冷冷看?她,心中?卻盼著她那位心上?人,早點入土。

可惜陸無憂非但沒有入土,他在?京中?聞名的神醫方士明神醫那住了小半個月,至婚禮前夕,病情居然?還有所好轉。

之?前蕭南洵派人去監听?,只見他見天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一副病入膏肓隨時要撒手人寰的模樣,這?會卻一下能出門走動了,簡直堪稱杏林奇跡。

上?京眾人得知紛紛感慨,真愛感動天啊。

這?都不用賀蘭小姐沖喜,他人就半好了。

明神醫那也是病客似雲來,紛紛前來慕名求醫,順便打探打探到底那狀元郎到底是真好還是回光返照,明神醫一捋短須,老神在?在?道︰「狀元郎是天上?文曲星下凡,自有天佑,此天機不可泄露也。」

反正成親當日,陸無憂那新買的宅子門外,擠滿了前來圍觀的好事者。

紅燈籠那是掛滿了宅子前後,院門上?綴著紅綢,大紅「囍」字貼得到處都是,仿佛一夜之?間?,從靈堂變成了喜堂——大伙都還記得不久之?前陸府門口淒風慘雨的白燈籠。

鞭炮聲 里啪啦炸得巨響。

迎親的隊列很?快便敲鑼打鼓地往外走起來,領頭的人還囂張地舉著幾塊牌匾,最當先的便是「狀元及第」、「辛丑年會試會元」、「庚子年青州鄉試解元」,在?這?三元及第的牌匾下面,一切的科名似乎都被碾成了塵埃,只能高山仰止。

不一時,便見身著大紅新郎吉服的狀元郎從府門內走了出來。

他臉色猶顯些許蒼白,直著身子,走路的動作很?慢,似乎有些不大穩當,叫人忍不住為他擔憂。

「狀元郎小心!」

「走慢點,別急啊!」

狀元郎聞聲,揚起那雙含情的桃花目,溫和知禮的微微一笑,道︰「多謝諸位。」似帶著未痊愈病容的臉龐,比之?前次春風得意?御街夸官時的模樣,更?多了幾分叫人心尖一顫的憐意?。

他身子微微搖晃,有些艱難地上?了迎親隊伍里的高頭白馬。

但不得不承認,狀元郎的臉仍是極好的。

一襲更?為璀璨的新郎官服飾,加之?胸前系著的大紅花和若干墜飾,配上?那西?子捧心似病非病的容顏,為他的俊美增添了幾分難以描摹的清艷。

路上?大姑娘小媳婦都不免看?得面紅心跳。

可想到,他很?快就變做她人夫,又不免有幾分遺憾。

再一想,那位賀蘭小姐的容貌……算了,只當什?麼都沒想過。

陸府至賀蘭府其實不遠,但為了充分達到迎親游街的效果,規劃的路線是略繞上?那麼兩圈的,于是已知的、不知的、听?聞消息的,紛紛都出來看?起了熱鬧。

「快、快來!陸狀元要迎娶賀蘭小姐了!」

「還擺什?麼攤啊!這?熱鬧錯過了可以後就沒有了啊!」

「就是!我?都跟夫子告假了!看?狀元郎成親,說不定我?也能蹭蹭文氣呢……」

一時間?,竟熱鬧得堪比陸無憂御街夸官時。

「賀蘭小姐什?麼時候出來。」

「快了、快了!」

「可惜新娘子看?不到臉,不然?這?倆人站一起多好看?啊!」

「你別說,我?都不敢想,他倆要是生?出孩子來,那得多……驚人啊。」

說話間?,這?浩浩蕩蕩近百人的隊伍已經來到了賀蘭府的門口。

賀蘭簡守著門口,躍躍欲試,按照慣例他得為難一下新郎,免得讓他太輕易接走新娘。昨晚他想了半晚上?怎麼刁難這?個妹夫,比如讓他什?麼左手抱著右耳轉三個圈啦,或者在?門前的火盆青蛙跳啦……

他正想著呢,就看?見他準妹夫緩緩從馬上?下來。

——不過這?家伙倒是確實長得不錯。

賀蘭簡正想著,就見那新郎官步履平緩地朝他走來,叫了聲「大舅子」。

聲音還挺好听?,這?家伙一看?就是那種?叫小姑娘把持不住的,他要不再為難為難……賀蘭簡還沒想完,就見他的準妹夫動作極為流暢地從袖底取出了一張東西?放在?他手上?。

賀蘭簡低頭一看?。

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

他的準妹夫繼續用那把清潤的嗓子道︰「不夠還有。」

賀蘭簡顫聲道︰「……不、不用了。」見眼前人真的要走,他才猛然?回神,一把拽住他道,「等等……」

他的準妹夫停下腳步,目光溫和耐心地等他的下文。

賀蘭簡很?認真道︰「你以後真的會對小瓷好嗎?」

對方莞爾一笑道︰「那是自然?。」

其實這?種?話屬實無用,沒有新郎官會說不的,但賀蘭簡就是覺得听?見他的話才能放下心來……呃,雖然?他剛送了小瓷一身漂亮的新嫁衣。

鞭炮又 里啪啦響起來。

姚千雪扶著賀蘭瓷從屋內走出來,此刻她心里居然?還有點遺憾,因為剛才穿著一身錦繡嫁衣妝點過之?後的賀蘭瓷實在?是太太太好看?了——比那日在?公主府宴上?還要好看?。

可惜,蓋著蓋頭,只能便宜新郎一個人了。

快跨出門去,姚千雪又忍不住跟她咬耳朵道︰「他回頭要是欺負你,小瓷你可千萬別忍著,一定要跟表姐說。」

賀蘭瓷倒很?淡定,是真的很?淡定,道︰「嗯。」

反而有種?塵埃落定的輕松感,總算不用再擔心婚禮前出意?外了。

雖然?昨晚和她爹談話時,賀蘭瓷還是有小小地難過了那麼一會。

這?件嫁衣,她一開始並沒有打算穿,因為太招搖了,便藏在?櫃子里,可又實在?喜歡,偷偷拿出來看?的時候被她爹瞧見了。

賀蘭謹一臉嚴肅地問她哪來的。

她只好直說。

賀蘭謹在?她面前踱了好一陣的步,才對她說︰「成親一輩子就這?麼一次,想穿就穿罷。」

賀蘭瓷知道,這?對她爹來說,已是相當不易。

昨天,賀蘭瓷把家里中?饋都托付給管事,又將?要交代的交代清楚,出嫁事物都收拾妥當,一直忙到晚上?,才踫見來找她的賀蘭謹。

她爹手里拿著個小荷包,小心翼翼地遞給她︰「這?是你娘過世?時留下的一對金鐲,原本想留給你哥,可你哥是個不成器的,不如給了你。你和你哥不一樣,你是個聰明孩子,為父也時常遺憾為什?麼你不是個兒子。投身做女兒家,為父忙于公務,實在?給不了多少關照,還得勞煩你操持家里。如今你也要出嫁了,去了夫家,脾氣別太 ,可不能像和你爹一樣和夫婿吵嘴……」

他絮絮叨叨說著,明明也沒說什?麼,倒把賀蘭瓷說得眼眶紅了。

雖然?很?多時候賀蘭瓷也覺得她爹過于古板、迂腐,有點不通情理的傻氣,但同時也很?感謝他,教會了自己何為正直,何為富貴不能婬,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因而她也只能咬著唇,對她爹說︰「以後女兒不在?身邊了,你好好照顧自己,生?病了就去請大夫,別老想著省那點錢銀。」

賀蘭瓷還在?想著,就發現自己正要被從姚千雪手里,交到了另一個人的手上?。

蓋頭下伸過來的屬于男子的手掌,手指修長,白皙如玉,指節分明,正等著她把手掌交付,賀蘭瓷回過神來,便把手搭了上?去。

「賀蘭小姐,許久不見。」

陸無憂的聲音極輕地飄了過來,透著股如釋重負,卻又帶了點笑意?。

還真如陸無憂所說,兩人一別直至婚宴。

賀蘭瓷任由陸無憂把她的手握在?掌中?,垂下視線,然?後——便看?見陸無憂腰間?掛著的那個繡活丑得離奇的荷包,遠了或許看?不清楚,離近了看?,分外不能直視。

還是靛藍的,沒人管管他嗎!

賀蘭瓷當即便低聲道︰「……你把荷包拆了!」

陸無憂扶著她上?花轎,語氣十分溫柔道︰「這?不是賀蘭小姐你自己繡的。」

言下之?意?,我?都不嫌棄,你嫌棄什?麼。

旁人自是听?不見他們低聲說話的,只能看?見穿著一身極致華美嫁衣,身形窈窕婀娜的新娘子正嬌羞地將?手搭在?新郎手上?,剛才還有幾分清冷氣的狀元郎這?會卻笑得似春風化暖,醉人的桃花眼波光瀲灩,笑意?溫存繾綣,攜著他的新娘子上?花轎,竟一時在?他臉上?尋不到半點病氣。

有人立刻便想道,成親沖喜說不定還真有幾分作用。

當然?也有探著頭表示不滿的。

「為什?麼新娘子非得蓋蓋頭啊!」

「就是……讓我?看?賀蘭小姐!我?想看?賀蘭小姐!」

人都進轎子里了,自然?是看?不到的,後頭跟上?了嫁妝車隊,隊列便顯得更?長了。

明明只是狀元郎出來迎親,但因為圍觀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倒鬧得像是全城一並出來迎親,隊列一度行進的有些緩慢。

好不容易到了張燈結彩的陸府,賀蘭瓷下轎子,听?著外面的聲音忍不住壓低聲道︰「怎麼這?麼多人……」

陸無憂正把她從轎子里再給拉出來,隨口道︰「來圍觀的。」

賀蘭瓷道︰「也……太多了吧。」

陸無憂道︰「因為我?們名氣大嘛。」

喜娘離得近,听?見他們十分隨意?的對話,頗有些詫異地望向兩人。

兩人一人抓著紅綢的一頭,就這?麼頂著眾人熱烈的視線,一步步緩慢邁進喜堂。

還沒進去,賀蘭瓷極小聲道︰「你爹娘來了?」

……山賊可以進城的嗎?

陸無憂道︰「沒有呢。」

賀蘭瓷心道果然?。

陸無憂道︰「他們跑域外游山玩水去了,一時趕不回來。不過,我?妹過幾天會送賀禮過來。上?頭坐得是我?堂舅、舅母,論輩分也差不多。」

賀蘭瓷好奇道︰「域外?」

陸無憂笑了笑道︰「回頭跟你說,到了……有門檻,你小心腳下。」

里頭自然?是高朋滿座,還有陸無憂在?翰林院的上?官和同僚,六部一些他熟識的官員,內堂坐得幾乎都是有品級的,引贊牽著那根紅綢,正準備引他們進去。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一個有些慌張的聲音︰「二皇子到。」

賀蘭瓷心頭一緊。

可又有種?預料之?中?,並不意?外的感覺,她忍不住攥緊了手里的紅綢。

在?慌亂中?隱約間?听?到陸無憂的聲音道︰「別慌。」

她忽然?慢慢又冷靜了下來。

二皇子駕到,開路的儀仗自然?是十分驚人,遠遠地便有官兵開道,門口圍觀的行人被迫讓出一條通路,後面車馬護衛隨從林立。

有百姓第一次見的還以為是聖上?到了,嚇得當場便腿軟。

蕭南洵踩著轎梯下來,領口垂墜的翡翠銀鏈搖晃作響,依舊看?起來金尊玉貴。

他踏步進去,視線首先便落在?新娘子那身裙擺拖曳的嫁衣上?,這?嫁衣似是量身定做,將?她的腰身襯托得恰到好處,卻又不過分緊縛,腰臀玲瓏有致,亦能看?見挺翹鼓出的酥.胸,一雙素手從袖底伸出,攥著紅綢,更?襯得肌膚白女敕。

蕭南洵又忍不住屈伸手指,喉頭微微一緊。

「不知二殿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萬望恕罪。」陸無憂踏出一步,恰好擋住了蕭南洵的視線,拱手行禮,姿態大方道,「敢問,二殿下是來參加微臣婚宴的嗎?」他順口便對青葉道,「給二殿下準備上?座。」

其他人這?時也都如夢初醒地給蕭南洵見禮。

主要此時大家幾乎都想起了,當初有關二皇子對賀蘭小姐有意?的傳聞,頓時表情便變得非常奇怪。

……難不成二皇子是來搶親的?

這?應該不能夠吧。

可眾人邊看?著二皇子竟真的,徑直地,朝著新娘子走去。

在?場無人敢說話,都紛紛額頭直冒冷汗,同時用一種?微妙的目光看?著大病初愈,可能還沒完全痊愈的陸無憂,但見他本人倒是神色淡定,沒有半分慌亂。

……興許人也病傻了?

坐在?上?頭的賀蘭謹也很?震怒,剛要出聲,門外又響起一個聲音。

「徐閣老到!」

在?外頭圍觀的群眾已然?快嚇傻了,因為這?來的新大官的鹵簿,分明是朝廷一品大員的規制,誰能想到他和二皇子倆人幾乎就是前後腳到。

徐閣老長須美髯,今年五十有幾,是內閣次輔太子太傅兼建極殿大學士,明面上?是當今內閣的二把手,但因為首輔周閣老剛被迫回鄉丁憂去了,實質上?已暫代首輔一職。

當然?,他也是今年會試的主考官,也就是狀元郎陸無憂的座師。

果然?,見這?位美髯公後腳踏步進來,蕭南洵終于停下了腳步,雖然?他其實現在?也沒打算做什?麼。

他可以無視他父皇的警告威懾挑釁,但面對當朝首輔,還是得掂量掂量,因為他記得當初就是內閣輔臣聯合諫臣的幾封奏疏,把他和他母妃逼得差點在?清泉寺回不來。

現在?他們還躍躍欲試地想逼他早點滾去就藩。

因而,蕭南洵一笑道︰「父皇說陸狀元有大才,讓我?多親近,所以我?特地備了賀禮前來參加婚宴,不想嚇到諸位。」

徐閣老也是笑道︰「二殿下如此關心老夫的學生?,也是有心了。」

于是,大家都老老實實坐下來觀禮。

賀蘭瓷在?蕭南洵走過來時,就嚇得手心冒汗,看?見他坐下終于稍稍放寬心。

陸無憂在?她旁邊輕聲道︰「跟你說了別慌。」

「你……」賀蘭瓷剛說完一個音,那邊回神的引贊已經高聲叫他們拜堂行禮了。

總歸有驚無險這?禮是行完了。

在?「送入洞房」的高聲唱和里,賀蘭瓷被陸無憂拽著進了新房,待坐到新房的榻上?時,她才算松了口氣。

等陸無憂讓人都出去了,說要和新娘子說幾句悄悄話,她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知道徐閣老這?時候來,不對……他怎麼會來得這?麼巧?」

陸無憂簡單解釋道︰「因為我?找人盯著二皇子的車馬,他一動我?便叫人去請恩師——恩師先前答應過我?。」

賀蘭瓷還是詫異道︰「徐閣老這?麼喜歡你?」

陸無憂點頭道︰「差點想把女兒嫁給我?那種?。」

賀蘭瓷道︰「……???你沒心動?」

畢竟徐閣老這?年紀在?內閣還年輕,又父母死得早——這?在?大雍官場後期還能算個優勢,免去丁憂的麻煩——首輔至少能做個幾年,夠陸無憂平步青雲的了。

陸無憂挑著眉,彎眸一笑道︰「我?動了,你怎麼辦?」

賀蘭瓷︰「……」也是。

這?會只是傍晚,剛剛禮成,待會還有婚宴,陸府空間?有限,他們宴席定在?附近酒樓——主要都是陸無憂的賓客,總之?他還得出門應付賓客,真正洞房得到亥時以後了。

賀蘭瓷想了想,道︰「你先去宴客吧,我?坐這?等你。」

陸無憂道︰「你跟我?一起走。」

賀蘭瓷不明所以︰「……嗯?」

陸無憂笑道︰「你一個人留這?放心?」

賀蘭瓷猶豫了一下,道︰「好……」她手按著蓋頭,「那這?個……」

陸無憂按住她的蓋頭道︰「沒事,不用摘。」他慢悠悠,拖長音道,「留點儀式感。」

很?快,陸無憂便領著她從後門偷偷溜上?了預先準備好的馬車。

***

與此同時,二皇子的車隊里,有兩個身形瘦小的人鬼鬼祟祟下來。

「公主……這?不好吧,我?們還是快回去吧……」

蕭韶安裹著黑袍子,怒斥道︰「你怎麼這?麼多話,讓你跟你就跟!」

她就知道她哥肯定賊心不死,還不帶著她一起來!

幸虧她聰明,威逼利誘潛進了她哥的車隊里。

此時天色昏暗,陸府外已是烏壓壓的人群,婚宴時候又十分繁忙,她們倆趁亂模了進去,竟沒被人發現。

這?宅子蕭韶安之?前來過,記得主屋在?哪,她看?著府內張燈結彩掛滿紅綢的樣子,不由心生?嫉妒,憑什?麼那個女人就能名正言順嫁給陸哥哥!

她身為公主反倒沒法嫁他!

簡直越想越氣。

蕭韶安想也不想就模了進去,新房里只點了兩根紅燭,光線曖昧不清,她隱約看?見坐在?榻上?蓋著蓋頭的新娘子,一時嫉妒心更?重。

「你,過去……」她指著不遠處的柴禾,吩咐貼身宮女,「拿那個棒子把里面的人敲暈,然?後拖去櫃子里藏起來,快點!……啊,蓋頭留下來給我?。」

這?位貼身宮女學過些武藝,又無法反抗蕭韶安,只得照做。

好在?,里面的人似乎毫無防備就被敲暈了,她藏好人,拿著蓋頭出來,倒是意?外的順利。

蕭韶安握著蓋頭,心里有幾分美滋滋的。

讓貼身宮女等在?外面,她自己一個人進去,坐到榻上?,月兌掉外面那身黑袍子,露出里面特地換上?的紅裙,同時拿著蓋頭蓋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

雖不是流水宴席,但婚宴也擺了百來桌,作為岳丈,賀蘭謹都沒想到陸無憂一個青州人,在?上?京認識的親朋好友加起來能有這?麼多。

陸無憂身著新郎吉服穿行其中?,對敬酒者來者不拒,一張溫文笑臉釘死在?臉上?,端得是長袖善舞,游刃有余。

來都來了。

蕭南洵和徐閣老對坐著喝了一杯,對方有公務就先走了,他差不多也清楚自己是被擺了一道,不過也無所謂……他品著杯中?酒,听?侍從低聲跟他匯報。

陸無憂方才喝了已有百杯,今晚能不能直著回去還不好說。

他也借口告辭。

車隊先行,蕭南洵卻轉道去了陸府。

此刻的陸府沒了先前成親時的熱鬧,靜悄悄的,只有門口的紅燈籠在?盡職盡責的散發光芒,里面的人似乎也歇了。

陸無憂的府邸當下守衛異常松懈。

蕭南洵的人翻牆而入,輕手輕腳給他開了後門,甚至都沒人注意?到。

他便也大踏步進去,仿佛這?是他自己的宅子,心頭卻莫名浮起了一絲即將?得手的興奮,新郎回來時他自然?會離開——但在?那之?前,還來得及做很?多事。

推開新房的門,兩根紅燭昏暗,坐在?榻上?蓋著蓋頭的新娘子正低頭絞著手指,身形隱沒在?半垂下的喜簾下,有些模糊不清,似乎更?讓人心動了。

蕭南洵輕笑了一聲,腦海中?浮現出賀蘭瓷那張絕色的臉,欲念叢生?。

新娘子並著腿,緊張異常,但听?見腳步聲,她頓時直起身板,有些顫顫巍巍地叫了聲什?麼。

蕭南洵總覺得應該是夫君之?類的話,他笑著拿起一旁的喜秤,輕輕挑開了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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