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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城與崇陽兩處的?糧倉, 均遭洗劫。

據報信的?兵卒回稟,文家管事與負責調糧的?俞知府抵達文家在通城的?糧倉時,才發現看守糧倉的?護衛都已經被殺害, 而糧倉內的?存糧早已經洗劫一?空。

通城與崇陽相距不遠, 文家管事擔憂崇陽糧倉, 又?請俞知府遣人快馬加鞭趕往崇陽糧倉查看, 結果崇陽糧倉果然與通城情形一?般, 護衛均被殺死, 糧倉空無一?物?。

俞知府當下命人往周邊打听?消息,這才知道?就在昨天夜里,鳳凰山一?帶曾有匪寇下山,聲勢不小。平民百姓們不敢招惹匪類,根本沒敢多留意,只?大致知道?這些匪寇確實是往糧倉的?方向去。

只?是次日糧倉並未傳出動靜,也就無人關心?罷了。

湖廣境內自古以來便多生山匪, 山匪佔據地利四處流竄, 四處打家劫舍甚至攔截官銀之事也不是沒做過。即便官府幾次出兵剿匪,也很難徹底清理干淨。只?是這一?次山匪竟不聲不響地劫了糧倉, 時機實在太過巧合了些。

「以姜大人所知,這是巧合還是有人指使?」殷承玉問。

姜政認真思索了一?番,道?︰「恐怕還是巧合居多。鳳凰山乃是望沱嶺的?主峰, 望沱嶺東臨沱水,綿亙蜿蜒,狀如伏蛇。山勢斜陡,十?分險惡。不少匪患藏匿其中,在糧草不足時下山劫掠乃是常事,早已成了湖廣地界一?大禍患。至于那文家, 據老臣所知,因文大東家妻妾子女眾多,並不太平。就說今日出面的?文大公子,他乃是文大東家的?發妻所出,發妻死後,文大東家又?續娶了新婦,更有數房美妾,誕下眾多子女。這文大公子並不受寵,與文大東家的?關系又?並不親近。如今文大東家出了事,他被推出來做話事人,恐怕只?恨不得早日處決了文大東家,將文家和自己給摘出來。輕易不會多生這事端才對。」

殷承玉听?著,並未贊同或者駁斥。他沉吟片刻,道?︰「一?應賑災事宜仍然按先前商議的?繼續,至于山匪一?事,孤來解決。」

兩萬石白米,能活多少災民。朝廷絕不可能輕易放棄。

打發走了姜政,殷承玉便回了東院。

剛行至院門口?,就與大步而來的?薛恕撞上了。薛恕這頭顯然也接到了消息,不等殷承玉開口?,便率先道?︰「臣已經派了探子去鳳凰山一?帶打探情況。」

這消息一?探,便是一?日一?.夜的?功夫。

到了第二日晚,探子才來匯報。

「通城崇陽的?糧倉確為山匪所劫,但卻並不單是鳳凰山的?山匪所為。」探子道?。

殷承玉听?出了名堂來︰「望沱嶺中還有其他山匪?」

「據屬下所探,望沱嶺中光是比較大的?山寨,便有至少五個。鳳凰山華林寨,仙女峰東鄉寨,紫竹峰瑪瑙寨,石照峰黑雲寨,萬壽峰塘洞寨……除此之外,還有十?數個小寨子。人數多則上千人,少則百十?人。這些匪類佔山為王,遙相呼應。平日里各行其是,但若踫上如文家糧倉這樣的?‘肥羊’,便會聯合行事。這次洗劫糧倉,便是幾個大山寨領的?頭。」

「可曾探到糧食存放之處?」

「望沱嶺各寨以華林寨為尊,如今洗劫的?糧食正?存放在鳳凰山南山腰的?一?處石洞當中,有重兵把守。目前這些匪徒正?在商議如何分髒。」

「望沱嶺地勢復雜,若是等匪徒分完贓了再出兵,便難再追討糧食。」殷承玉看向薛恕︰「你怎麼看?」

「可令賀山與應紅雪領兵,他們有山中作戰經驗。」薛恕道?,

殷承玉也是如此作想,便立即傳了賀山應紅雪二人與守城參將前來議事。

此次趕赴湖廣賑災,殷承玉並未帶太多兵力,如今要出兵剿匪,還需要自武昌府抽調兵力。

讓守城參將配合賀山應紅雪行事,幾人于書房中商議了兩個時辰,定?下了剿匪之策後,方才散去。

次日傍晚,天色剛暗下來,點齊了三?千兵馬的?賀山應紅雪二人,便借著夜色的?掩蓋,往望沱嶺行去。先前探路的?東廠番子一?道?前往,充作斥候。

殷承玉則留守武昌府。

瞧著城外隊伍蜿蜒成長龍,逐漸隱沒在夜色當中,殷承玉方才攏了攏大氅,回了府衙東院休息。

因先前才生了一?場病,薛恕對他身體格外在意,殷承玉在他的?督促下,到底沒有再夙興夜寐地處理公務,早早便去歇了。

如今薛恕借著伺候他的?由頭,光明正?大宿在他屋里,晚上倒也暖和。

只?是多事之秋,到底不容安眠。

天還未亮,殷承玉便被外頭傳來的?喊殺聲驚醒。醒來之後才發現薛恕並不在榻上,他模索著點燃了蠟燭,披衣起身欲去查看,正?逢薛恕推門進來。

「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薛恕吹滅了燭火,拿過搭在屏風上的?衣物?迅速伺候他穿好,一?邊解釋道?︰「望沱嶺的?山匪攻進府城了,正?往府衙方向來。臣先帶著殿下避一?避。」

「攻進了府城?」殷承玉詫異︰「城門怎麼破的??」

話一?出口?,他便立即反應過來︰「有內應?」

城門每到夜間便會關閉,若是山匪攻城,絕不可能輕易攻破固若金湯的?城門。

薛恕「嗯」了一?聲;「東門的?兵卒開了城門,將山匪放了進來,山匪約莫有五六千人。城中兵力大多抽調去剿匪了,眼?下只?余兩千多人,又?被打得措手不及,一?時間難以整頓起來對抗山匪。」

說話間,殷承玉已穿好了衣物?。薛恕抖開大氅替他披上,在番役的?護衛之下,借著夜色遮掩,悄無聲息地從角門離開了府衙。

一?行人未點火把,模黑在巷中穿行。

殷承玉眯眼?望著遠處星星點點的?火光,道?︰「姜政他們可撤了?」

「已派了番役護送他們暫避。」如今各個府衙只?剩下一?個空殼。

「但眼?下四處城門都已被山匪把持,山匪尋不到人,估計很快會開始搜城。」鋒銳的?眉往下壓了壓,薛恕沉聲道?︰「這不是普通的?山匪,配合默契行動迅速,比起山匪像是士兵。」

「士兵?」殷承玉挑起了眉,近日來的?事一?樁樁盤旋在腦海里,逐漸羅列出明晰的?走向︰「沖著孤來的??」

薛恕頷首,薄唇抿出冷硬的?弧度。

若是在編的?士兵,絕不可能這麼明目張膽地攻城,那答案便只?剩下一?個︰這些訓練有素的?士兵,是豢養的?私兵。

豢養私兵是重罪,絕不是普通人可以擔得起的?。

這湖廣地界,或者說武昌府里頭,能養得起私兵,又?有這膽子養私兵的?人家,就那麼一?個——

「去周家。」殷承玉毫無遲疑道?。

府城內喊殺聲震天之時,周知齡亦未睡

周家的?下人們听?聞了動靜已經亂做了一?團,因沒有主人出面管束,奴僕甚至後院的?女眷們都四散躲避逃難去了。

只?燃了一?盞微弱的?書房內,周知齡正?焦躁的?踱步,全然未曾理會亂糟糟一?片的?後院。

「到底成了沒,怎麼還沒來消息?」

「你急什麼,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金貴人,還能飛了不成?」出聲的?乃是坐在周知齡對面的?大漢,他滿臉橫肉被茂密的?絡腮胡遮住,塊壘分明的?壯碩肌肉連甲衣都遮不住。此時叉著腿大馬金刀地坐在陰影當中,倒有幾分惡面羅剎的?惡像。

周知齡見狀略微安心?了一?些,他與樊虎來往已久,自然是相信他的?本事。

只?是他心?底到底還是有些莫名不安,遲疑著道?︰「太子身邊那個大太監薛恕就不是個善茬,他似是東廠督主,但大人的?來信中並未提及此人……」

想起薛恕處置文大東家的?雷霆手段,他打了個寒顫,將將安穩一?些的?心?又?提了起來。

「一?個太監罷了,再厲害能厲害到哪里去?」樊虎並沒見過薛恕,頗有些不以為意。

但周知齡是見過那太監的?狠戾手段的?,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同樊虎陳明利害。他忍不住起身轉了幾圈,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薛恕此人不能小覷,猛然轉身道?︰「樊兄,薛恕此人你決不能——」

話未說完,便盡數梗在了喉嚨里。

周知齡驚恐地瞪大了眼?,視線定?在樊虎身後。因為太過恐懼,只?能發出「  」的?氣音。

樊虎瞧見他神色,不解道?︰「周兄,你這是見了鬼了?」

「……」周知齡心?髒一?陣緊縮,卻連也半個字也吐不出來,只?驚恐地抬起手,顫抖著指向他身後。

後面,後面!

樊虎終于意識到不對勁,正?要回頭去看,卻不防一?根極細的?堅韌鐵絲繞在他的?頸上,纏繞,收緊。

這一?套動作薛恕做得行雲流水,小山一?樣魁梧的?樊虎翻著白眼?蹬著腿兒?,不過片刻就徹底咽了氣,舌頭吐出老長。

而親眼?看著這一?幕的?周知齡,已經嚇得癱到在地,連叫都叫不出聲來了。

薛恕輕蔑掃了他一?眼?,將鐵絲收起,又?隨手將茶幾上鋪著的?桌布抽出來,蓋在了樊虎面目猙獰的?尸首上。

待做完這一?切之後,他方才走到門邊,開門將侯在門外的?殷承玉迎了進來。

「都已經處理妥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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