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上野動物園。
「爸爸,我也想吃這個!」近藤詩織指著熊貓啃著的竹子說道。
近藤司搖了搖頭,說道︰「只有這個,是絕對不可以吃的。」
「可是貓貓就能吃!」
秋元紅葉輕輕揉了下近藤詩織的腦袋說道︰「第一,它是熊貓,不是貓貓︰第二,你是不是忘記了,不可以搶走它們的快樂哦。」
「那,那好吧……」
桃山彌子看著面前的一幕,有些愣神。
「彌子?你在看什麼?咦?這個小女孩好漂亮……」順著女兒的目光,桃山夕梨看到了近藤詩織,有些驚訝地喊道。
桃山夕梨與桃山彌子有著同樣的發色,相似的五官,歲月的痕跡沒有讓她顯得蒼老,反而變得更有魅力,單束馬尾斜在胸前,看上去很是溫柔。
「是,是啊。好漂亮……」桃山彌子喃喃道。
難道是秋元學姐和學長的女兒嗎?但是,怎麼可能長這麼大啊!
「彌子小時候也這麼可愛呢。沒想到,一不留神就長這麼大了啊。」桃山夕梨感慨一聲。
「熊貓啊,真可愛啊!」帶著黑框眼鏡的桃山和夫目不轉楮地看著籠子里的大熊貓,喃喃道。
今天,上野公園櫻花盛放,喜歡熊貓的桃山和夫央求著老婆桃山夕梨來陪他。放假後沒辦法在學生會闖禍的桃山彌子自然不能見到近藤司,也就只好跟著一起來了。
只是,說不上驚喜還是驚嚇。
總之,看到近藤司、秋元紅葉和近藤詩織後,桃山彌子此刻的心情很復雜。
說是開心,見到近藤司自然是開心的,但看著像是一家三口出游的他們,桃山彌子便又覺得自己既卑劣又多余。
正在這時,近藤詩織看到了桃山彌子。
「咦?是,是小桃阿姨嗎?」
「阿,阿姨?!!我?我嗎!?」桃山彌子不敢置信地指著自己。
秋元紅葉和近藤司轉過身。
于是,桃山一家三口,和近藤一家三口,就這麼相遇了……
「所以,他就是,你說的那個學長?」桃山夕梨小聲問道。
「是啊。就是他。」桃山彌子坦然點頭。
「可是……」目光在近藤司和秋元紅葉牽著的手上移動著,並時不時投向和桃山和夫玩誰先眨眼誰就輸游戲的近藤詩織,桃山夕梨猶豫了一會,還是說道︰
「彌子啊,就,就算媽媽支持……支持你自由戀愛,承諾不加干涉……但,但是……能不能,能不能給媽媽一點準備時間……我,我暫時,那個……果然還是很難理解……」
桃山彌子還未說話,近藤詩織突然大喊一聲︰「啊,你眨眼了!你輸了!是詩織贏了!」
「可惡!竟然,竟然……我不能接受!」桃山和夫懊惱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輸了,竟然輸了!想不到我桃山和夫,竟然在最擅長的游戲里輸了!」
「爸爸,紅葉媽媽,詩織贏了!好開心!」
「那詩織想要什麼獎勵呢?」秋元紅葉將她抱起,捏了捏她可愛的簡單,問道。
近藤詩織咬著手指思考了一會,「想吃壽喜燒,還有……」
「果然啊。」近藤司捂著臉無奈地嘆了口氣。
「學長,今天就你們三個一起來嗎?」
「是。今天就只有我們三個。」
桃山夕梨神情復雜地看著女兒如同赴火之蛾一樣笑盈盈的姿態,內心幾度猶豫,但仍舊沒有拉住她的手。
【放心,我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不會犯傻的。】
想到女兒剛剛的話,桃山夕梨心中反問︰如果不是犯傻,那你現在做的事情算什麼呢?怎麼可能放心的下啊。
「不嫌棄的話,我做了櫻花餅哦。等會結束要不要一起吃呢?」
少女眼神里藏著的不是祈求,反而是更加堅決的某種東西。下意識想要逃避這種視線,但他現在已經不能逃避了,無論是鈴原的要求也好,還有桌子下她不顧一切的……
正視她,注視他,這是近藤司必須要給予她的溫柔和痛苦。
「好啊。」
他這樣說道。
盡管桃山和夫哭喊著要再看一次熊貓,但由于排隊一次需要一個多小時,桃山夕梨還是冷酷地拒絕了他。
在去往北極熊館的路上,桃山和夫一步一回頭的模樣令人忍俊不禁。
「叔叔,你也想再看一遍熊貓嗎?」近藤詩織歪著頭問道。
「是啊,超級想看的!」
桃山和夫沒注意到近藤詩織的稱呼,但近藤司卻挑了挑眉。
近藤詩織稱呼桃山彌子為小桃阿姨,稱呼桃山彌子的父親為叔叔,這
下意識朝桃山彌子看去,剛好迎上桃山彌子有些委屈的視線。
「學長……」
這也怪我的嗎!
「詩織也想再看一遍啊,但是紅葉媽媽說︰如果詩織再看一遍,那其他想看熊貓的人就只能繼續等待了。叔叔也已經看過熊貓了。所以,要把時間留給其他人哦。」
近藤詩織一本正經的樣子很是可愛,但桃山和夫卻顯得很是羞愧。
自己還沒有一個小女孩懂事。
他站直身體,然後鞠了一躬。
「我知道了,是我錯了!」
「這都是紅葉媽媽教詩織的哦。」近藤詩織得意地說道。
于是,桃山和夫看向了近藤司和秋元紅葉,然後撓了撓頭,疑惑地問道︰「那個,請問你們是?」
眾人︰「」
听完桃山夕梨的解釋,桃山和夫不好意思地撓著頭說道︰「啊,抱歉,抱歉!剛剛看熊貓太入迷了。抱歉,抱歉!」
「桃山唔,」近藤司突然想到,面前一家三口都叫桃山,這樣稱呼太麻煩了,所以猶豫了一會後,他直接喊了桃山彌子的名字,「彌子,你父親還蠻有趣的」
「是,是啊,有趣」桃山彌子下意識點頭,卻突然愣住了,「學,學長你,你剛剛,剛剛喊我什麼?」
「那個,因為畢竟你父母在這,如果都稱呼【桃山】的話,會混亂吧所以自作主張就這麼喊了。如果不喜歡的話,我」
「不!我很喜歡!」她連忙打斷了他的話。
靜靜地看著面前的少女,直到她臉色微紅地轉過頭,他才說道︰「那就好。」
一行人來到北極熊館,看到比自己大好多的北極熊,近藤詩織「哇」了一聲,「好,好大!」緊接著,她牽了牽秋元紅葉的手,問道︰「紅葉媽媽,詩織也能長這麼大嗎?」
秋元紅葉猶豫了一會,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如果說不能,一定會讓她傷心的吧。
但是……
「想要長那麼大,就要吃那麼多東西才行。」桃山和夫一臉嚴肅地指著正被飼養員投喂著的北極熊說說道︰「你看,它能吃好多。但是你太小了,所以不能長這麼大啊。」
近藤詩織皺著眉頭看了半天,然後仰著小臉說道︰「可是,詩織也能吃那麼多啊。為什麼不能長那麼大呢?」
桃山一家三口都為小孩子的胡話笑了起來。
近藤司和秋元紅葉對視了一眼後,便心虛地錯開了視線。
大概,或許,真的能吃那麼多吧…………
靠近長頸鹿館有個餐廳。
或許是聞到了餐廳的香味,還沒看到長頸鹿,近藤詩織肚子便咕咕叫了起來。
「爸爸,詩織餓了!」
近藤司看著桃山一家有些猶豫。
如果並沒有遇到,那麼就應該毫不猶豫的帶詩織去吃飯才對。但現在這種情況,如果拋下桃山彌子她們並不合適,但是帶她們一起去好像也不適合,畢竟現在也不是吃飯的時候。
此時,桃山彌子從包里拿出一個餐盒來。
「我帶了櫻花餅哦。」
近藤詩織下意識便想伸手,但反應過來後,她又將手縮了回去。
「爸爸,詩織可以吃嗎?」
「可以的。」近藤司尚未開口,桃山夕梨先說話了,「想吃多少都可以!」
近藤司張了張嘴,似乎想要提醒,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爸爸?」
「嗯。」
得到近藤司的首肯,近藤詩織這才開心地伸出了手,接過桃山彌子遞來的粉色櫻花餅。
「學姐,學長,請。」
分別向秋元紅葉和近藤司遞了櫻花餅後,桃山彌子便收了手,只是她的視線一直盯著近藤司的臉。看著他的臉變得愈發的柔和了,她這才松了口氣。
近藤司恍然像回到了在文藝部第二次見桃山彌子的時候。
那時,桃山彌子帶了很多手工點心過來答謝近藤司的幫助,當初他和秋元紅葉的關系還正處于若即若離的狀態。也正是當初他對這種手工點心表示了喜歡,所以後續秋元紅葉才在奧多摩湖畔為他帶了點心。
但此時彼此的關系卻與之前大不相同了。
秋元紅葉成了他的戀人,而桃山彌子也為他做了那樣的事情。
近藤司已經不明白了。
到底是鈴原偏要拉著桃山彌子一起的緣故,還是說,他原本就是壞男人了。
明明,只有桃山彌子才是最無辜的,但她卻總是被牽扯進來。
明明,只要毫不猶豫的推開她,就好了吧?
「紅葉。」
將視線從一臉滿足的近藤詩織身上移開,秋元紅葉望著近藤司問道︰「怎麼了?」
「這次,如果鈴原沒有未來的記憶,如果我仍舊沒辦法拯救你那樣的話你會再度推開我嗎?還是說,願意帶我走呢?」
推開?帶你走?
秋元紅葉的心髒突然顫了一下。
近藤司出神地望著近藤詩織,童孔發散著。
近藤詩織已經吃光了手里的兩個櫻花餅,現在手里又多了兩個。但笑盈盈的桃山夕梨和桃山和夫還不知道,這個可愛至極的小女孩,究竟有著什麼樣的胃口
「再也,不允許你說出這樣的話了。我不想听,永遠也不想听到了。」秋元紅葉用力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說道。
只有這樣說,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吧?
近藤司沒有回答,只是回握住少女柔軟的手,感受著只屬于自己的溫暖。
進了長頸鹿館,看著那放佛要突破天際的長脖子,近藤詩織再度發出了「哇」的驚嘆,不過好在她沒再問出「爸爸,詩織的脖子也能向它那樣長嗎」那樣的話。
也許,是口中不停咀嚼的食物,阻止了詩織的詢問吧。近藤司看著自己的女兒,不確定地想著。
桃山彌子她們終于發覺了近藤詩織異于常人的地方,那就是胃口超好。
不知不覺間,三人份的櫻花餅已經沒了。但近藤詩織仍舊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抱歉……那個……」秋元紅葉漲紅了臉想要解釋什麼,但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因為近藤司剛剛的反常,讓她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導致沒有來得及阻止近藤詩織,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沒了。
「啊,哈哈哈!沒想到,你還蠻厲害的嘛!竟然能吃下那麼多東西,說不定,你以後真的會長的比北極熊還大哦。」
听到丈夫的話,桃山夕梨臉色一黑。
有這樣稱贊的嗎?!
近藤詩織听了倒是十分開心,于是叉著腰開心地笑了起來。
「彌子,一定有個快樂的童年吧。」近藤司感嘆了一句。
這句稱贊,卻讓桃山彌子低下了頭。
莫名地,有些丟臉…………
一行人從餐廳出來,桃山和夫突然開口說道︰「方便移步嗎?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的。」
近藤司將吃過飯就犯困的女兒小心遞給秋元紅葉後,點了點頭。
「可以。」
兩人遠離桃山彌子她們,來到了一個清幽的角落。
「彌子她在學校給你添了不少麻煩,真是抱歉了!」
近藤司搖了搖頭,說道︰「不,應該說,我在學校受了她諸多關照才是。」
「那麼,彌子喜歡你,你知道吧?」
沒想到他如此直接,近藤司有些詫異。
過了片刻,他點了點頭︰「知道。」
「那麼,你喜歡彌子嗎?」
桃山和夫追問的話語讓他愣住了。
到底,算不算喜歡呢?
「高中時的戀情,大多數是苦澀的。彌子她想品嘗這種苦,我不覺得是壞事。但若是,你連喜歡都不曾喜歡,那這種根本算不上戀情。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希望你能明確拒絕她。可以嗎?」
真是人不可貌相。
沒想到看起來像是笨蛋的他卻很擅長直球攻擊呢。
思索間,近藤司突然看到桃山和夫身後不遠的樹後閃出一道人影。
「……我明白了。」
「感激不盡!」
桃山和夫沖他鞠了一躬,然後便轉身欲走。
但是,原本應該被妻子牽在手中的女兒,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到了他的身後。
此刻,她正用不知道是憤怒,還是悲傷的表情看著桃山和夫,問道︰「爸爸,你……你……剛剛在說什麼?」
桃山和夫慌忙擺手解釋道︰「彌子,那個……我……」
「你在說什麼啊!為什麼要跟學長說那些啊!」
看著桃山彌子逐漸憤怒的臉,桃山和夫沉默了一會。
「因為,我是你父親!」
少女委屈地咬著嘴唇,一如既往地向近藤司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學長……」
「桃山先生說的沒錯。是否喜歡這種事情,確實應該說清楚的。所以我……」
近藤司話沒說完,她突然大喊了一聲,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別說出來!求你別說出來來!」
「我不討厭你。」
「欸!?」桃山彌子緊捂著耳朵的手突然放了下來。
「但是否這種情感能夠稱之為喜歡,我不能確定。所以,請給我一點時間。在此之前,我希望我們能保持朋友的關系。可以嗎?」
「好!」
見桃山彌子原本因為惶恐而蒼白的臉逐漸有了紅暈,近藤司這才轉頭望向桃山和夫。
「桃山先生。您剛剛說的沒錯。但是,我現在無法給出確切的答桉。但我保證,你要求的,我一定會做到!」
「時限呢?我需要時限。」
「畢業之前。」
桃山和夫眯了眯眼,問道︰「也就是說,畢業之前,都只是朋友,對嗎?」
近藤司並未回答,而是轉向桃山彌子問道︰「可以嗎?」
實際上,已經超越了朋友的界限了啊。
而且,這個時限真的是讓我想清楚的?還是說,想要讓感情進一步發酵呢?
只要不能拒絕她,這種羈絆就會越來越深。
但偏偏又不忍心拒絕她。
桃山彌子模心髒在撲通撲通跳動,不是因為難過,而是因為欣喜。
並沒有丟下我,並沒有欺騙我,而是,並沒有討厭我……
不討厭,就是最簡單的喜歡啊。
少女注視著他的臉,開心地笑了起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