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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當時年少春衫薄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有朋自遠方來

赤日炎炎,陣陌飛塵,張原、武陵靠僕二人在王思任老師肩上用了午飯,動身去白馬山,從杏hu 寺這邊到城東北的商氏大宅約莫三里路,主僕二人都戴著大草帽,沿東大池畔的柳蔭下慢慢走,張原手搖折扇,武陵搖著蒲葵扇,一邊走一邊看東大池上的行船,覺得那些船都要被曬枯萎了一般,不怕熱的只有蟬,日頭越曬越聒噪張原心里想著王老師先前說的話,嬰姿師妹也在研讀《春秋》,莫非她還想繼續為我擬題?或者說要在春秋題八股文勝過我?

張原搖了搖頭,在烈日和蟬鳴聲中前行。

商周德不在府上,張原主僕便徑去白馬山,到茶園小碼頭上岸時,見還有一條商氏的小船泊在岸邊樹蔭下,船娘道︰「張公子,我家大小

姐也在山上。」

張原應了一聲,與武陵拾級上山,一入白馬山,茶樹濃蔭匝地,即有微風拂拂,將至竹亭茅舍,見有兩個健壯僕f 坐在山道樹蔭下閑話,見到張原,滿面堆笑道︰「張公子來了,大小姐就在上面。」

張原來到茅舍外,見小婢雲錦坐在門前用草葉編蚱蜢,見到張原,雲錦趕緊站起來,正待說話,張原擺擺手,雲錦便不作聲,只是微微笑,朝書室指了指,雙掌一合,墊在頰邊,腦袋一歪,做個入睡的姿勢張原摘下草帽交給武陵,邁步進入茅舍書室樟木雕刻的柳葉窗陽光明亮,書案上那卷《左氏博議》輕薄的紙張隨風翻動,一具七弦琴靜默無聲,一只白瓷茶杯,茶蓋仰放在一邊,杯里茶水七分滿,細芽茶葉浮浮沉沉,淡淡茶香沁人心脾商澹然一手支頤,肘撐書案,正閉目小寐身穿天青s 窄袖柑子,紡綢質地,輕柔綿軟,勾勒曼妙身段,上身微側,小腰依然t ng直,很美。

張原在書案邊另一張竹椅上坐下,細看商澹然的睡姿,膚s 白里透紅,天熱微汗,更顯肌膚水n n,細密的睫毛覆下,眼痕深深,眼梢上挑,鼻粱高t ng,因為一手撐著一邊臉頰,那邊嘴角便向上勾著,好似在笑,嗯是做好夢了嗎?

小婢雲錦在門邊探了一下頭,見張公子坐在那看她們大小姐,並未非禮,便捂著嘴笑了笑,縮回腦袋,與武陵在門前小聲說話。

張原干脆也以手支頤,和商澹然側臉咫尺相對但覺商澹然氣息芬芳,盈盈ji on n觸手可及,怎不讓他心跳加快,愛y 漸起也許是張原的呼氣或者心跳驚擾了這小寐中的女郎,商澹然突然睜開眼眼神有短暫的m m ng,瞬間就變得清明,趕緊身子坐正,俏臉霎時緋紅,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心「怦怦」亂跳。

「驚到你了嗎抱歉啊。」

張原也坐直身子,微笑著看著自己的未婚妻。

商澹然執起案頭的紈扇,輕輕搖了幾下,這才問︰「你這時候怎麼來了?」

張原道︰「一早就出家門了先去了*庵先生府上,請教制藝在老師那里用了午飯才過來的。」伸手在七弦琴上一撥「錚」的一聲響,說道︰「澹然把琴搬上山了,妙哉,有耳福了。」

商澹然道︰「這天太熱,手易出汗,不能彈琴,張公子願意听的話明日早間我試一曲。」

張原道︰「甚好。」

商澹然見張原肩頭有汗跡濕痕,便問︰「張公子要飲茶嗎,西瓜也有?」

「西瓜?」張原喜道︰「在哪里?」

商澹然道︰「在婁隱泉中浸著呢。」便出門吩咐雲錦︰「去叫孫媽把泉中取西瓜來。」

小婢雲錦道︰「婢子去取。」與武陵兩個興沖沖去了,不移時,武陵抱著一個虎皮西瓜來了,書室里有裁紙刀,剖了瓜分食,涼爽甜美。

商澹然听張原說鑒湖干涸之事,便道︰「二兄作為會稽鄉紳今日也去縣衙共議救災之事,听二兄說這紹興八縣除了上虞開春還下過兩場雨,其他七縣都是干旱,米價已然上漲。」

會稽商氏是大族,除了擁有數千畝良田外,還有茶園、果園、米鋪、綢緞行,這其中屬于商周祛名下的田產卻不多,論起來,生員功名的的商周德比其兄商周祛要富裕得多,很多官員立身嚴謹,自持清廉,但其兄弟族人十余年間就都是富家翁了,就連劉宗周也是如此,劉宗周自己剛正不阿,自奉微薄,罷官出京只有一僕一驢相隨,但其山y n水澄劉氏家族卻是當地富豪,錢財利祿如蟻附羶,會自然而然向官吏及其族人聚集商澹然又道︰「張公子籌建義倉順利否?」

張原道︰「都還在預料之中,就不知道這干旱持續到幾時,多想這些事除了愁悶也無益,我們還是讀書,不早總會過去的。」

商澹然「嗯」了一聲,為張原讀呂祖謙的《左氏博議》,讀讀歇歇,一個下午能讀一卷。

次日一早,商澹然上白馬山竹亭鼓琴,張原一邊傾听,張原對古琴不大能欣賞,覺得有些弦音頗澀,不甚悅耳,但聞弦歌知雅意,看著商澹然彈琴的樣子就覺賞心悅目,縴手撥琴弦,皓腕凝霜雪,坐听竹風敲石瞪,幽徑閑居消永晝一白馬山消夏真是愜意,有澹然相陪,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就是六月底,期間六月十九是張原的生日,商澹然送了一塊玉佩給張原,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六月二十九傍晚,張原正送商澹然下山,在茶園碼頭見一個商氏僕人帶著穆敬岩從東大池河灘走了過來,這東大池已經只有河【中】央有兩三丈寬的水,暴l 出大片的河灘,商澹然往來白馬山都是步行了,好在不遠,一里多路。

穆敬岩道︰「少爺,青浦楊秀才和金秀才來拜訪少爺,午後到的。」

張原喜道︰「楊石香來了嗎,金秀才,想必就是那次在水仙廟見過的青浦文社的金伯宗,這大熱天的,有朋自遠方來,著實快哉!」便對商澹然道︰「澹然,我這就要收拾東西回去了,這些日子實在有勞你了。」

白馬山之夏就這樣過去了嗎,商澹然有些惆悵,這是她有生以來最甜美的時光,商澹然含笑道︰「我陪你上山收拾東西。」

拾級上山時,張原牽住商澹然的手,雖然二人s 下里常常握手輕摩,但有婢僕在場,商澹然卻是不肯這樣的,這時因為張原要搬離白馬山茅舍,商澹然心中甚是不舍,就由著張原牽著她的手一路上山,將至茅舍,商澹然輕聲道︰「張郎,何日再來看我?」

這是商澹然一次稱呼張原為「張郎」雖然諧卒不大好听,張原依然大喜,將掌中那柔軟的縴手輕輕摩挲,說道︰「七夕來見你,可好?」

商澹然應道︰「好。」

張原道︰「七夕相會,盼你讓我達成一個心願」

商澹然心「怦怦」跳,低聲問︰「什麼?」

張原道︰「讓我親你一下。」話一出口,眼見得這女郎白皙的後頸都泛起玫瑰s ,真是y u人啊,真想今晚就洞房hu 燭,嗯,就是這麼想的,十六歲、十六歲,我怎麼才十六歲呢。

商澹然抿著嘴,不吭聲,輕提裾裾低著頭走路,她這是默認了,商澹然是這種x ng子,若她不肯答應的事,就會明言拒絕半山茅舍到了,商澹然幫著張原收拾好衣物和書籍,張原把商澹然畫的《白馬山居圖》也帶上,一行人回到商氏大宅,商周德要留張原用晚飯,張原婉辭道︰「二兄,我即刻便要回去,有從青浦遠道來訪的文友,怎好怠慢。」

商周德便不留他,派馬車送張原回去,隨車附贈一大籃子葡萄和幾個大西瓜。

張原回到東張宅第,幕s 已下,燈火初張,就見堂廳上三兄張萼陪著楊石香和金伯宗在談天說地,張萼傍晚時過來看張原回來了沒有,見有客人,便代張原陪客了。

張原大步上廳,連連作揖道︰「楊兄、金兄,小弟得知兩位賢兄到了,恨不得插翅飛回,暑月良朋惠臨,喜何如之。」

楊石香、金伯宗見張原趕回來了,也是大喜,楊石香笑道︰「張兄的信我早就收到了,本想上月就趕來,卻耽擱了,拂水山房社的範兄還沒來吧?」

張原道︰「我只給楊兄寫了信,拂水山房社太遠,這天氣炎熱,範兄即便要來,也要待秋涼。」

張萼道︰「介子,有朋自遠方來,你應該去百hu 樓為楊兄、金兄擺酒接風洗塵啊。」又對sh 立一旁的武陵道︰「小武也去,小武見小

武,有趣。」

楊石香忙道︰「今日喝不得酒,要食得清淡些方好,先前老夫人遣人來問,我就說了最好是綠豆粥,消消暑氣。」又道︰「介子兄,我二人y 向令堂磕個頭,不知可否?」

張原道︰「不必多禮,不必多禮。」

楊石香道︰「我二人來此,總有打擾之處,介子兄與我二人如兄弟手足一般,老夫人那里定要磕個頭的。」

張原便入內請母親出來,楊石香、金伯宗二人執子佷禮拜見張母呂氏,略說了幾句話,張母呂氏便回去了」丁囑兒子好生款待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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