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太後的母親出身季氏一族,不然為什麼連縣令都忌憚季家三分?」
孫妙兒沒想過季長如會和朝廷扯上關系,直到這一刻。
師傅為何明明知道卻不告訴自己?難道是怕自己為難?
按著符玉遲一貫的行事作風來,極有可能。
「所以皇帝會逃來穎州,情有可原。」東里笑笑心里籌謀著一盤大計,正缺個商量的人。
孫妙兒可信,她也能將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你不在的那些日子,羽營的人每日都來獨歡樓。」
「為了監視你?」
孫妙兒見識過羽營的手段,雖說胡庭知還留下些高手保護東里笑笑,不過一旦真的硬踫硬,恐怕不是羽營的對手。
況且羽營的剩下的人亦會跟隨皇帝同來。
東里笑笑搖搖頭,「我不確定,他是否認出我的身份,但是他似乎有意親近于我,說要將我送給皇上。」
「我覺得他這句話是真的,他是真心想用我去討好皇帝,為了能給兄長報仇,也無妨。」
孫妙兒想到與師傅在暗室那日,師傅說過,東里笑笑與皇帝心里惦記著的妖妃有七八分相似,想必落羽也看出來了。
「所以你想在皇帝身邊,伺機下手?」孫妙兒試探地問了一句。
然而東里笑笑的沉默讓她得到了肯定。
「不可!」她反駁道,「笑笑,這樣太危險了,你不能這樣冒險!」
羽營的人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皇帝身邊,那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萬一到時候露餡,後果不堪設想。
「要殺皇帝,這是最好的辦法。」
孫妙兒見她心意堅決,仍舊勸道︰「不行我們再想想辦法,總有兩全之策。」
「不用想了,我都已安排妥當,從明日起,獨歡樓就不許外人進出。」
東里笑笑的語氣異常凝重,「妙兒,倘若我有個三長兩短,你告訴單丘,我走了,再也不會回來。」
「別讓他惦記著我。」
她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摯友去送死?
明明是九死一生的事,為何從東里笑笑的口中說出來,卻變得如此無所謂。
明明好好活著,才是胡庭知的遺願。
「你真出了事,到了下面,胡掌櫃怕也不肯見你。」
孫妙兒說了兩句氣話,她知道自己此刻再如何相勸,恐怕東里笑笑都是听不進去的。
東里笑笑將銀庫的鑰匙交到孫妙兒手中,「妙兒,我把獨歡樓托付給你了,這些都是哥哥的心血。」
「我不想鑰匙落到旁人手里,唯有給你我才放心。」
孫妙兒知道鑰匙貴重,不過除了收下她沒有別的選擇了。
等她失魂落魄地回到鋪子里,抬頭撞見一道人影。
「季,季掌櫃?」
她怔怔開口,想到季長如和朝廷的關系。
她是平安城的平民百姓,可她心之所向,卻是師傅。
朝廷與魏王兵戎相見,她的心還是站在師傅那里的。
季長如見到她,憔悴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容。
孫妙兒怎麼也想不到,短短兩月不見,季長如竟落敗成了這幅模樣。
那個翩翩佳公子早已消失不見。
「妙兒。」
這次他沒有喚她的姓,獨獨喊了她的名字。
孫妙兒被這反常而親昵得稱呼亂了思緒,「季掌櫃,怎麼了?」
「妙兒,符先生,要和西域的阿里莎公主大婚了,你知道嗎?」
季長如的聲音波瀾不驚,卻一下子把孫妙兒的心攪了個翻天覆地。
他怎麼會知道師傅和阿里莎公主?
還是說一開始他就清楚師傅的身份?
但是師傅要和阿里莎大婚,又是怎麼一回事。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讓她來不及理清思緒。
「季掌櫃,你在說什麼?我師傅,和什麼公主?」孫妙兒裝著傻,心里卻比誰都想弄清楚婚事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
季長如鎮定得反常,「妙兒,你離開穎州之後,季家就收到了朝廷的消息。」
「我見你師傅的時候,便覺得他不對勁,他的品貌,氣度,遠非常人所能及。」
「你應該是知道的,他是符家的後人,季家身為皇上臣子,理應將謀逆之後緝拿歸案。」
孫妙兒抬起頭,對上季長如那雙眼,再不復往昔的清澈,「所以季掌櫃就一直查了下去?」
「妙兒,魏王有眼線,我季家也有眼線,這些事情,羽營或許查不出來,但是季家走商遍布,不過是多費些功夫罷了。」
孫妙兒警惕地往後退了兩步,「所以季掌櫃你想怎麼樣?」
「妙兒,你跟我走,我們離開穎州,皇帝魏王都與我們無關。」
他忽地哽住聲,「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妙兒?」
「還是你早就懂了,只是你不肯認,因為你的心里只有你師傅一個人。」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孫妙兒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接住季長如的心意,只問了句。
季長如愣了片刻,「大抵是那個在碼頭見到你的晚上。」
「碼頭的風很大,你站在水邊,水里有月亮,下人指給我看,說你是娉婷布莊的女掌櫃。」
他那時候想不就是女人嘛,能有多少能耐?
可後來這個女人的能耐,是他親眼所見又不得不承認的。
漸漸,他發現自己的心不知何時就落在了女人身上,所以才心甘情願地陪著她去撫水村的土匪窩里冒險,亦能為了她拋棄整個季家。
「不過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你的師傅。」
孫妙兒听著他這些話,從撫水村那次,她便隱約察覺到季長如的不對勁,但她又不能承認。
選擇無視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季掌櫃,就算我師傅,真的要尚公主,我也不會與你走的。」
就算師傅要娶阿麗莎公主,必然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對季長如,唯有朋友之情,她騙不了別人,更騙不了自己。
「師傅的事情,等我日後見到他,會找他當面問清楚的。」孫妙兒緩緩吐了口氣,要接受符玉遲即將大婚的事實還是需要些勇氣的。
季長如沉著臉,語氣幽怨而無奈,「妙兒,你與我走,那十萬兩銀子我們一筆勾銷,好不好?」
「季掌櫃,我答應給你多少,一個子都不會少。」
「我欠你的,都會還清,不必拿來與我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