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密信悄無聲息地飛進了魏王府。
「是穎州來的消息?」符玉遲手上的筆頓了頓,望著鴿子飛來的方向問道。
奚衍將信看過一遍,順手投進了火盆,「我們或許,可以起兵了。」
「這麼快?」他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詫色,穎州的行動比他想象得要快,「那是不是該找人去接手獨歡樓了?」
奚衍神色平靜,似乎早有準備一般,「眼下不是有個正合適的人選嗎?」
「不可。」符玉遲知道奚衍說得是誰,但他,絕不會同意。
「獨歡樓太危險,一旦起兵,就會成為燙手的山芋,誰都能去踫,唯獨她不行。」
倘若讓他的小妙兒以身犯險,必須先過他這關。
況且依著張生民的性子,是絕不會棄暗投明,朝向魏王的。
最後的可能,只會是魚死網破,玉石俱焚。
奚衍陡然站起身,威壓逼人,「濟安,你舍不得她?那你給本王找一個合適的人選。」
「王爺不如把獨歡樓給我,也行。」符玉遲一臉的雲淡風輕,只要不是妙兒,于他而言,是誰都無所謂。
奚衍眉頭一蹙,旋即輕嗤道︰「你想得倒美,身為本王的軍師,眼下的當務之急是替本王出謀劃策,幾十萬大軍還不夠你忙得,非得把銀子都拿捏在手里?」
「王爺要是信不過我的話,大可另謀高就。」符玉遲旁若無人地繼續寫著字。
但奚衍知道,除了相信他,自己眼下無路可走。
接管獨歡樓,表面上只是一座青樓而已,實際上等于接手胡庭知生前一切的產業,包括他潛伏多年布下的暗樁。
錢是命脈,亦不可斷。
與朝廷相爭,唯一不能缺的就是錢,所以這項重任,非親近之人不能勝任。
「穎州的季家,你知道嗎?」
符玉遲眸光微愣,「哪個季家?」
「便是世代盤踞穎州,經商的季家,說不上大富,卻也根基深厚的季家。」奚衍倒是沒想到,東里笑笑比胡庭知管用不少。
自從獨歡樓交到她手里,倒是扒出來許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符玉遲想到季長如,想必就對上了,「有所耳聞。」
「季家可不簡單,想來不是小小的富貴人家。」奚衍的話說得隱晦,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符玉遲不是沒有查過季家,也不是沒有阻止過孫妙兒與季長如深交。
可是有些事情,哪是他能攔得住的?
「所以說,季家也是朝廷的人。」
奚衍沒答話,卻是默認了。
符玉遲知道,在小妙兒心里,甚至把季長如當成了朋友,尤其是听涂振山提及過,在撫水村招安山匪那次,孫姑娘身邊一直有個公子跟著。
他當時就猜到,那公子十有八九是季長如。
若非關系甚篤,季長如那樣惜命的人,怎麼可能陪小妙兒以身犯險呢?
來日開戰,在季家和他之間,小妙兒會抉擇兩難嗎,他不敢肯定。
等見到孫妙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師傅,你嘗嘗這個。」
她從食盒里拿出幾塊點心來,「我剛做的。」
符玉遲知道她近來很忙,總是變著花樣的做點心送到軍營去,畢竟是身為女兒的一點孝心,他便自覺的不去打擾她。
「很好,想必郭校尉肯定很喜歡。」
符玉遲細嚼慢咽著,點了點頭,「小妙兒,你……」
「怎麼了師傅?」她覺得師傅今日奇怪得很,從前總是有話直說的師傅今日卻吞吞吐吐的。
符玉遲對上少女清澈的雙眸,哂然一笑,「沒什麼,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師傅,我打算先回去了,小寧他們還在等我,我回穎州等你。」
孫妙兒這幾日與孫元勇接觸下來,發覺他對失去的記憶幾乎沒有半點印象,倒也不想掙扎了。
他真的想起來,未必會是一件好事。
符玉遲還想說些什麼,終究還是猶豫了,「好。」
他不想放她回去的,但卻想不出什麼能讓她強行留下的理由。
又或者他沒有資格,讓她拋棄自己的家人和事業,只為了留在自己身邊。
「那我回穎州,師傅千萬不能……」她忽然想起什麼,月兌口而出。
「不能什麼?」
她鼓足一口氣,道︰「不能和阿里莎公主……」
「我知道。」
一雙有力的大手覆在她的肩頭,他的聲音溫潤而純淨,「我的心在妙兒這里,以後人也會在你這兒。」
頃刻,他發覺一雙柔軟的手攀上了自己的腰。
唇瞬間被覆住,鼻息間縈繞著少女的體香。
這是小妙兒第一次這麼主動。
兀地,他的大腦空白一片,所有的思緒都被沖散,所有想說的話都化成了綿軟悠長的深吻。
「在穎州,也安全,哪兒都別去。」
符玉遲最後還不忘叮囑了她幾句,接下來要發生的事,誰也無法預料。
今日的師傅格外溫柔,從前分別時,他總會帶著幾分不情願,又或者是繁瑣的念叨幾句。
而今天,統統沒有。
商隊原路返回,這次不必再從群山環繞間繞行,路程也縮減不少。
一轉眼便開了春,日子過得太快。
回去的景象與來時無二,官道上的人更少了,但與先前不同的是,幾乎沒什麼流民了。
原是因為恪州特許開了幾座城,收留了一部分流民,可等到離恪州遠了,流民比先前更甚大抵是又有不少老百姓被戰事牽連。
回到穎州那日,天陰陰下著雨,商隊在路上連日奔波,吃不飽睡不踏實的,孫妙兒覺得自己都瘦了一圈兒。
鋪子的生意逐漸穩定下來,只是受戰事影響,不如從前那般熱鬧。
一切都變了,又好像都沒變。
直到半月之後,上京傳來了戰報。
說是上京城被魏王一舉拿下,皇帝在幾個老臣和羽營的掩護之中,倉皇往穎州這邊逃來,讓穎州做好接應。
竟然這麼快就拿下了上京。
但是皇帝卻沒死,就代表此事還沒到結束的時候。
皇帝大勢已去,賈歡早已做好了投誠的準備,一听天子逃難而來,登時慌了陣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