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猶如一道明光照亮了她看不見方向的前路。
孫妙兒承認自己是想放棄了,畢竟只是長得相似的人,如果郭金亮真的只是郭校尉,查到最後失望的只會是自己。
可是只要有師傅陪著,她登時有了信心,一股莫名的力量從心底衍生。
她什麼時候害怕過失敗?從來沒有。
「好,師傅,我們去衙門!」
孫妙兒緩緩挺直身板,加快了腳步。
「你們過來,把這些搬到那邊去!」
門外突然傳來氣勢雄渾的男聲,是郭校尉。
孫妙兒駐足,她還想從郭金亮身上再發現些什麼。
往前走了兩步,鼓起勇氣道︰「郭校尉。」
「姑娘?」郭金亮一愣,「你是今日面館里那位姑娘?」
這姑娘能隨意進出大營,身份必然不簡單。
不過與她同行的那個,自稱是阿里莎公主,他也一樣沒給面子。
不會這麼快就來找將軍告狀了?
告就告,他是奉命行事,還能怕一個黃毛丫頭不成!
想到這里,郭金亮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變成了冷臉。
「校尉做事雷厲風行,實在是郭將軍之幸,有這樣的將領,王爺的大業指日可待。」
符玉遲見郭金亮臉色不對,大概猜出了他心里所想,故意說道。
郭金亮一驚,他們兩個竟然不是來告自己黑狀的?
是自己誤會了不成?
孫妙兒想問些什麼,又覺得唐突,最後還是把話給吞了回去,還是等去衙門查實戶籍之後再做打算。
恪州足足有三個穎州那麼大,城池數量也是穎州的雙倍。
他們現在所在的貢安城便是恪州的主城。
本來衙門縣令都是朝廷任命,自從奚衍聯合郭家霸佔恪州之後,也就輪不到朝廷才約束恪州。
現在就連貢安城的縣令都是奚衍親自任命。
朝廷在科舉之外,還盛行舉薦制,說得好听是選賢與能的法子,其實就是給達官貴族開的後門。
凡是貴族子弟到了一定的年紀,只要經過族人舉薦,都能在上京謀個一官半職。
然而此制是開國太祖所定,想要廢除也不容易。
何況世家望族根基深厚,倘若廢了此制,就是斷了他們的活路,根系難以維系,如何長久?
唯獨在恪州,奚衍棄了舉薦制,每三年一次統一舉行科舉。
況且恪州的科舉要經過三考三查,最後入圍者,才能在恪州任職。
現在天下都知魏王將反,但卻無人敢動,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畢竟大家痛惡腐朽的王朝也不是一天兩天,許多好不容易爬上來的大臣,稍有不慎就會被世家子弟踩在腳底。
反正和皇帝一個姓,能算謀反嗎?
皇位還在奚家人手上,那誰坐都行,只要是對他們有利。
朝中大臣明面上痛罵奚衍是亂臣賊子,心里都眼巴巴盼著他上位好廢了舉薦制。
「郭校尉是軍籍,在這本上。」
縣令給孫妙兒遞著名冊,孫妙兒找到郭金亮的名字,上面赫然寫著「五年前從外地遷來貢南城」。
她如獲至寶般地捧著冊子,「師傅,你看,郭校尉不是本地人士!」
而且時間和孫元勇失蹤也對得上!
難不成郭金亮真是她爹?
「從哪兒遷來的呢?」
孫妙兒仔細查閱始末後,發現郭金亮是從百里之外虞城的郭家旁支遷到此處。
看來非跑一趟不可了。
「師傅,我們要不要去虞城看看。」
虞城在恪州最東邊,也是恪州離穎州最近的城市。
也許當年孫元勇大難不死,又蒙人救下,才將他帶到了恪州。
既然有了線索,孫妙兒不肯等待,找來馬車,準備趕往虞城。
「妙兒,你冒昧上門,郭家又不認識你,你就不怕人家把你哄出來?」
符玉遲一語道破,孫妙兒想想也有道理,「師傅,那你說怎麼辦?」
「為師幫你想辦法。」符玉遲最喜歡看小妙兒手足無措的樣子,她平日太要強了,事事不肯輕易低頭服軟。
不過一旦她低頭,符玉遲就覺得幫她做一切都值得。
他與魏王,與其說是他替魏王做事,不如說是魏王費盡心思才把他請出山。
故而奚衍是忌憚他的。
這點小事于他而言算不上什麼難題,不過是借奚衍私印一用。
趕到郭家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郭家在虞城邊上,布局與孫妙兒曾經去過的魏家相似。
都是在當地小有聲望的人家,一大家子人听說是魏王的肱股之臣登門,恨不得從天沒黑就在院子里等著。
布了一桌的好酒好菜候著他們,讓孫妙兒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怎麼樣,為師沒騙你吧?」
郭家男丁稀薄,放目望去,最小的都得十五六歲。
人丁興旺是衡量一個家族是否興盛的重要指標,而面前的郭家,顯然是離沒落不遠了。
一屋子女人,男人卻少得可憐。
唯有一個男子,年紀約莫三十五六,便是如今郭家的家主——郭金昂。
「郭老爺不必客氣,我們只在此地借宿一晚。」符玉遲話講得敞亮,時時注意著自己徒弟的表情。
郭金昂給他敬了杯酒,「符先生是王爺的貴客,禮應厚待的。」
「對了,今日在軍中我有幸見到了郭校尉,郭家男兒頂天立地,性情中人!」
郭金昂面色一愣,「郭校尉?」
孫妙兒登時察覺到他的語氣不對,是疑惑的,是不解的。
郭金亮算起來應該是他的弟弟,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旁邊的郭夫人臉色一變,拉住郭金昂的衣袖,笑道︰「別看我家老爺年紀不大,近來腦子倒是糊涂,都說讓他少飲些酒了,他就是不听。」
「就是三弟啊,老爺你這都不記得了?」
郭金昂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搖頭晃腦的樣子看著就不是很清醒,「哦,是三弟啊,三弟如今都做到將軍了?也不回來知會我們一聲?」
「是校尉!」郭夫人小聲道,又賠著笑,「讓兩位見笑了。」
宴席散去,郭家給他們安排了房間。
「師傅,你有沒有覺得郭家不對勁?」
孫妙兒回想起來郭夫人在飯桌上的態度,越想越覺得詭異。
為什麼郭家的家主連自己的弟弟都不記得,還是說其中另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