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州。
「胡庭知,死了。」
奚衍念完密信,整張臉陰郁得令人害怕。
符玉遲端著茶盞的手抖了抖,雙唇翕動,「是羽營干的,我早該料到的,還是晚了一步。」
「藥人呢?」
奚衍將密信丟入炭盆,密信瞬間化為灰燼,「你那丫頭了不得,妥當處理了平南城的流民不說,還將招安的山匪聘為鏢師,開了家鏢行。」
「眼下正押著藥人往恪州趕呢。」
手上的杯盞瞬間化為碎片,鋒利的碎片劃過男子的掌心,留下一道紅痕,滲出血絲,「胡鬧。」
他明明吩咐過她,讓她好好留在平南城,哪兒都不要去,為什麼小妙兒還要鋌而走險。
她難道不知道外頭危機四伏嗎?
「怎麼,想去救你的小姑娘了?」奚衍反而用半帶玩笑的語氣調侃他,「本王丑話說在前頭,你現在哪兒也不能去。」
符玉遲蔑笑道︰「我要想去,王爺也攔不住我。」
他哪能讓小妙兒犯險,他還指望回去之後小妙兒給她做好吃的,他還要娶她為妻呢。
哪怕她身邊有一絲一毫的危險,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清楚。
奚衍的臉色突然嚴肅下來,正經道︰「好了,不與你開玩笑了,本王已經派出一隊人馬,從恪州出發,希望能趕在羽營前面截住他們。」
「萬一截不住呢?」符玉遲心中隱隱不安,「萬一出了岔子……」
誰也沒法再賠給他一個小妙兒。
奚衍頗為自信地挑了挑眉,「本王做了萬全的準備。」
「羽營從前到處劫掠年輕的女子煉制藥人,但一直無所突破,現在你搶先他們一步煉出藥人,他們想必已經收到了風聲,大概會放棄從前的法子,直接搶現成的了。」
符玉遲還是不能接受,他的小姑娘怎麼一聲不吭地就來了恪州。
似乎距離越近,他心中的不安也愈發重上幾分。
他的不安確有道理。
恪州佔據鹿山的天險,想進恪州必須得從鹿山過去,但眼下官道都封了不許商賈同行,只能從南麓繞過去。
帶上一隊車馬走上路,簡直難上加難。
幸虧涂振山從前就生活在鹿山腳下,對鹿山一帶的氣候了如指掌。
「掌櫃,咱們今日現在這兒歇下吧。」涂振山見到前面林子起了霧,揮手示意隊伍停下。
孫妙兒從空氣中嗅到動物腐爛的氣味,天快黑了,大抵是前面有不少被猛獸獵殺的動物。
西南老林,最多的就是老虎黑熊之類。
鏢行的伙計就地安營扎寨,沒有人敢趁著夜色貿然闖進前面的密林。
孫妙兒拿出地圖,與穎州的丘陵不同,恪州都是大山。
高山上氣候多變,經常晴一陣雨一陣,雨後易生瘴氣,對于外地來的人十分危險。
但是如果不走這片林子,他們就得從安陽城過,那決計不成,安陽城守城森嚴,且不說不會讓他們進城,一旦進去,萬一藥人被查到,就憑他們一行人,絕對出不了城。
「涂大哥,你來過前面這片林子嗎?」孫妙兒的指尖在地圖的密林上打轉。
涂振山面容也不輕松,「掌櫃,鹿山腳下的林子大差不差,我家雖離這兒遠,但類似的林子,就連我們當地人都不敢輕易闖進去。」
「不光有要命的瘴氣,關鍵是一天之內根本出不去,要是在里面逗留,等到了晚上,野獸出沒,才是最危險的。」
孫妙兒忽地想起從前在外頭見的星羅網,「如果事先在林中布下捕獵網呢?」
涂振山沒想到她對捕獵一事也稍微懂行,便道︰「捕獵網也許可行,但兄弟們都不是獵戶出身,哪會做這個啊!」
「我會!」
孫妙兒眼中浮現希冀,她當然記得,當時師傅詳細地給自己介紹過星落網,她可是牢記在心呢。
眼下只需一些麻繩,捕獸夾即可,好在她出門之前都準備了。
說干就干,集合起一行的伙計,拿出一卷厚厚的麻繩,孫妙兒簡單地在紙上描出雛形,跟著的伙計就如火如荼地開始編制星羅網。
「我們在林子外面先休整一天,明日把捕獸網放到林子里,後天再出發進入密林,這樣野獸對我們的威脅就要小很多。」
涂振山帶著兄弟們織網,孫妙兒不放心箱子里的藥人,生怕他有個好歹,叫上王嘯虎與自己一起,來到箱子邊上。
「王大哥,咱們要不打開看看?」
孫妙兒隔著箱子听了一會兒,並未听見動靜,又敲了敲木箱,還是沒有回應。
「別徒勞了,孫掌櫃,你忘記我說的了嗎?藥人在休眠,是不會發出聲音的。」
王嘯虎話音剛落,箱子里卻突然發出躁動。
這動靜嚇得孫妙兒連連後退了幾步。
「王大哥,你不是說?」她指著箱子,眼看著箱子搖得越來越激烈,就快被頂開了。
路上這麼多天,也沒見到箱子有過異常,怎麼今日?
王嘯虎當機立斷,拔出腰上的刀,萬一里面的藥人破箱而出,他也好有個準備。
「怎麼回事?不行,不能讓他把箱子撐壞!」
孫妙兒壯著膽子往前走了兩步,試圖推開箱子。
「孫掌櫃,危險!」
王嘯虎大吼一聲,箱子被里面的藥人掀開,藥人站起身,雙目通紅地瞪著眼前的人。
不是在休眠嗎?怎麼突然發狂了?
孫妙兒定下心神,見藥人沒有要攻擊的意思,反而站在那里不動,「休眠,休眠!」
「對!」她忽然想起來出門時準備的曼陀花粉,「王大哥,你看著他,我去想辦法!」
孫妙兒取來曼陀花粉,懟著藥人的臉撒上去,「希望能有點作用。」
王嘯虎叫了幾個兄弟緊緊拽住拴著藥人的鐵鏈,萬一他發起狂來也好鉗制。
藥人在接觸曼陀花粉後,緩緩朝著身後的箱子倒下去,沒了動靜。
大家這才舒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就醒了。」孫妙兒驚魂未定地看著眼前的藥人,「師傅他們應該已經收到我的信了。」
「要是師傅在就好了。」
師傅煉出的鬼東西太不靠譜了,說發狂就發狂,現在她只祈求能相安無事地到達恪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