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嘯虎。」
東里笑笑從地上緩緩站起來,那張嬌艷的面龐沒有被悲傷所掩蓋,反而生出一股堅韌,像迎雪傲立的寒梅。
她的語氣沉著而冷靜,每一個字都表述得格外清楚,「哥哥的事,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若有外人要見他,就說哥哥現下不在穎州。」
「讓他來見我就好。」
「哥哥手里所有的賬本明日之前都送到听月閣來,要快!」
王嘯虎拱手抱拳,「是,小姐,屬下遵命!」
驚變突生,誰也無法預料,但東里笑笑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代哥哥完成未完成的一切。
他們的父母之仇,他們想要的太平盛世。
「孫掌櫃,主子臨走之前,希望孫姑娘能護送藥人前往穎州,將藥人交到魏王和符先生手中。」
「藥人被羽營盯上,眼下十分危險,獨歡樓的倉庫恐怕也藏不了幾日。」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此情此景,王嘯虎眼中含淚,但依舊言辭鏗鏘,以表忠心。
她是真不知道師傅竟然背著自己煉制出了藥人,先前師傅和自己介紹藥人的時候也沒提過這茬。
「先帶我去看看。」
王嘯虎在前面帶路,孫妙兒心里已經做過無數個猜想,藥人到底是什麼樣的?
面目可憎還是血肉模糊?還是和以前看得僵尸片里的僵尸一樣,凶神惡煞齜牙咧嘴?
然而都不是。
當她見到所謂的藥人時,整個人都陷入了巨大的震驚。
是武大力,那個撫水村的地痞無賴,妄圖侵佔自己,掉入河中,全村都以為已經溺斃的武大力。
他被師傅做成了藥人。
但是武大力此刻看上去與常人無異,只是他沒有瞳孔,他的眼珠是一片漆黑,里面半點光也沒有。
「武大力?」孫妙兒小聲叫著他的名字。
面前的藥人沒有半點反應。
他的脖子手腳都被腕粗的鐵鏈拴著,他對周圍的聲音沒有一點反應。
孫妙兒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後依舊徒勞。
「他現在是活人還是死人?」孫妙兒覺得詭異,不由得往後退開兩步。
王嘯虎扯動著鐵鏈,藥人的腿終于微微挪了挪,「半死不活。」
「那他為什麼不會動,也不說話……」
不難看出,只有王嘯虎在拉動鐵鏈的時候,藥人才會跟著動兩下,就等同于眼前這個藥人完全是由鐵鏈在控制,就像是提線傀儡一般。
毫無自我意識和自主行動的能力。
王嘯虎松開鐵鏈,擋在孫妙兒跟前,「主子和我說,藥人現在在休眠,只有符先生才有法子喚醒他。」
「這東西還認主?」
孫妙兒怎麼看都沒辦法把眼前的藥人和師傅口中威猛無比以一當千的怪物聯系到一塊兒。
她往前走了兩步,伸出手。
「別踫!」王嘯虎猝然打斷了她的動作,「藥人有劇毒!」
孫妙兒嚇得趕緊縮回了手,「劇毒?」
王嘯虎解釋道︰「藥人是用毒物煉制,他眼下雖然休眠,但是連頭發絲都是劇毒之物,所以我們只能借用鐵鏈搬運他,切不可觸踫藥人。」
看來是貨真價實的怪物。
運到恪州,從平南城往西出發,走官道,路上大小十幾座城池,每個城外的官道上都有官兵把守,查詢往來車馬人員,很難不被查出來。
如果走小路,恪州南邊森林密布,里面常年瘴氣,進去了能不能活著出來都得另說。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從穎州出發,走一段官道換一段小路再走,盡量避開官兵盤查密集地域,還得繞開瘴氣密林。
「我有一批單子不日就要從穎州走,將藥人和貨一並押運,王大哥你看怎麼樣?」
孫妙兒想到一個主意,但前提她得傳書恪州,讓師傅提前幫她清理路上大部分障礙。
王嘯虎思索片刻,「那就需要提前與恪州打點好,從前恪州是到西域的必經之地,商賈來往,恪州要收取高昂的商稅,如今怕朝廷的暗樁混進去,恪州盤查也嚴了,尋常商賈是不讓過的。」
「放心,這個交給我。王大哥,藥人不用吃飯喝水吧?」
孫妙兒在腦海中粗略規劃好路線,只怕路上把藥人給餓死渴死可就功虧一簣了。
「不用,這麼多天我們都沒給他吃過什麼,也沒見他餓死。」
以防路上出岔子,臨走之前,孫妙兒沒少做準備。
回藥廬配了幾味常用的藥,干糧,飲水,甚至還從黑市買了些曼陀花粉以備不時之需。
臘月二十三那天,小年。
小滿小寧都穿上了新襖,听說姐姐要出遠門,都起了個大早。
「姐姐,你什麼時候回來呀?」小寧扒拉著馬車,一雙眼楮瞪得又大又圓。
小寧性格含蓄些,但眼神里也流露出滿滿的不舍。
孫妙兒望著遠處的天,昏沉陰暗,就如同她此時的心情,「你們在這兒乖乖等著姐姐,鋪子里事情多,別讓大姑一個人忙活。」
「姐姐放心,我的賬算得又快又準,一定不會讓姐姐虧錢的!」小寧仰起頭,向著孫妙兒保證道。
小滿亦是附和道︰「小食鋪子就交給我啦,一定不會讓他們偷工減料的!」
王嘯虎準時把貨拉來,是兩個很沉的楠木箱子,「上面留了縫。」
「里面都是些什麼東西?」王嘯虎指著那堆貨問道。
「都是干貨。把這個楠木箱子壓到最上面。」孫妙兒吩咐道。
王嘯虎對她的舉動表示不解,放在最上面,豈不是一下子就會被官兵戳穿。
孫妙兒早有打算,盤查干貨一般不必費那麼大工夫,從上面搬運箱子下來,官兵往往都是從底層或者中層抽個縫,看一眼,就會放行。
放在最上面,反而安全。
裝好貨,涂振山帶了十個兄弟,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從平南城出發。
師傅的鴿子已經許久沒有飛來過,她也沒辦法給恪州傳書,只能邊走邊改變計劃。
然而馬車駛出城外沒多久,官道上,一匹馬悠閑地在草地上嚼著草,馬背上的男子眼楮眯起,注意到遠處來的商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