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景年不便摻和王家的家事,嘗了幾口棗泥酥,點頭稱贊,「雪如,你是越來越懂我了,棗泥酥酸酸甜甜的,早上吃著,一整日的胃口都好了!」
他知王雪如心里不舒坦,說這番話也只是為了能讓她稍稍歡喜些,雖說這丫頭自幼就喜歡纏著他,纏得他煩了,膩了,但真要見她難過,他心里又揪得難受。
「那你多吃幾口好了!」
王雪如被秦姨娘氣得瞪眼,像是要把怨氣都撒在飯菜上面,對魏景年的稱呼也由先前的「景年哥哥」直接變成了生硬的「你」。
孫妙兒低頭吃完,放下筷子,自己最好什麼也別說,等會兒還要找個機會提點魏景年兩句,別抖漏了師傅的身份,她覺得師傅那樣做,興許有他的道理。
「老爺,官府里來人了。」
小廝匆忙來報,可還等通報完,單丘徑直提著刀進了內堂。
昂首闊步,神情肅然,右手的拇指緊緊按在刀上。
孫妙兒打量著單丘的架勢,要放在撫水村里嚇不睡覺的小孩,肯定是一等一的管用。
王員外奉承地迎上去,手勢示意下人上茶,「單捕頭今日怎麼來了,王某人有失遠迎,實在慚愧,快請上座!」
單丘不苟言笑地抬手,「不必了,王老爺,單某還有公務在身,不過有幾句話想問問王小姐。」
王員外道︰「可還是昨日掌燈儀式的事?」
「正是。」單丘頷首。
王員外忙握住單丘按著刀刃的手,激動大呼道︰「昨日多虧了單捕頭,救小女于險境,王某無以為報,快把那盒上好的白茶給單捕頭拿來。」
單丘側首,不曾收禮,亦不曾喝茶,目光逡巡,「王小姐已經大好了?」
他語氣疑惑,看到王雪如頗為震驚。
王雪如不解,「為何這麼問?難道除了我之外,昨日其他人都不太好?」
單丘點頭,沉聲道︰「昨日現場有人投毒,不少人回去之後都昏睡不醒,城里的大夫看過了束手無策,大部分還沒清醒。」
王員外總算逮著機會,恭維附和道︰「單捕頭,你這就來對地方了,昨夜我府里來了個游方的郎中,只開了兩幅藥,就醫好了小女和孫姑娘,郎中此刻還在我府上,快,去把符郎中請來!」
本來以為是這鄉下郎中歪打正著,沒想到還有點真本事在身上,連平南城舉一城之力都治不好的毒,他竟那樣輕松就解決了。
他借著請郎中的閑暇,扯開話題,直言道︰「對了,單捕頭,佃戶說今年年成不好,甚至不如往年,一旦二的糧食實在交不出來啊,能否讓縣老爺通融通融。」
「抱歉,王老爺,單某不負責這個,況且,縣官大人也只是奉命行事。」
單丘疾言厲色,不留分毫周旋的余地。
孫妙兒想到那日在田頭所見,李婆子家的麥子被燒毀半數,況且那件事情和自己並非全無關系,低聲道,「這位官爺,我就是撫水村的,王老爺所言非虛,倘若當真交一旦二的糧食上去,恐怕今年撫水村要餓死一大片,今年一畝地的收成,連一旦都沒有,去哪里變出另外兩斗啊!」
單丘听了她的解釋,不禁側目,「既然如此,我回縣衙後自然會和大人如實相告,等大人查明實情後,再做定論。」
「多謝大人了。」
孫妙兒敢斷言,這位單捕頭雖不近人情,但應是個體恤百姓盡忠職守的好人,從王員外的話中來看,只能說今年實在是朝廷追得緊,他們這些商戶縱然想給佃戶減租,也是有心無力。
「老爺,符郎中到了。」
小廝領著符玉遲進了前堂,白日里的他,襯著天光,愈顯清俊。
魏景年循聲望去,幾個字險些月兌口而出,孫妙兒忙沖他使著眼色,他是有些審時度勢的功夫的,見孫妙兒都未曾開口,也自覺閉了嘴。
單丘頓首,先是對著符玉遲一陣打量,警惕道︰「你不是平南人士?」
「在下是個游方郎中,恰巧路過平南城,並非本地人。」
符玉遲嘴上在回他,視線始終不曾從孫妙兒身上挪開過一刻。
孫妙兒眼下一見他就想到昨夜的事,面上發臊,刻意躲避著他的目光。
單丘的拇指從刀鞘上挪開,雙手抱肩,「勞煩先生和我走一趟,昨夜事發突然,不少人蹊蹺中毒,城里的大夫束手無策。」
「為了配合調查,還請王小姐和這位孫姑娘也一同吧。」
王員外心里沒底,雪如現在是關鍵人證,萬一歹徒凶險,苗頭對準自己的寶貝女兒可如何是好?
這是官府的意思,王員外縱使有千百個不情願,也只好硬著頭皮同意,還不忘叮囑了句,「單捕頭,這……雪如她一個姑娘家,別讓她在衙門待太晚。」
他們幾個前腳出了王家,王員外還是放不下心,游方郎中來歷不明,單丘又是個鐵面冷血的,孫妙兒姑娘家,萬一雪如有個好歹,他越想越是後怕,趕緊叫魏景年追了上去。
進了衙門後堂,里面聚著一群大夫,其中有的頭發皆已花白,翻了一地的醫書,皆是一籌莫展。
「單捕頭,你就放了我們這群老頭子吧,實在是解不出來啊!」
其中一個見到單丘,沖上前來哭訴,他們這群,治治小病小疾還可以,踫上這稀有罕見的奇毒,那可真是沒轍。
單丘卸下佩刀,揮揮手,「用不著諸位了,這位先生已經有了辦法。」
他不說還好,一說出來,幾個老頭子紛紛對符玉遲側目而視,他們都解不出來的毒,這個年輕後生能有辦法?
莫不是招搖過市來騙賞錢的吧?
畢竟衙門口貼了——能醫此毒者,賞銀十兩。
孫妙兒讀懂了這些老頭眼神里的質疑,笑道,「諸位,我和這位小姐昨日就是在掌燈儀式上的,今日已經好了。」
「那讓他說說,他們是中的什麼毒?」
老大夫咄咄逼問,中毒他們能診出來,可問題不就出在不知道具體是哪種毒嗎?
符玉遲抬手,帶著寬闊的大袖攏起風,掀出一股藥香,慢聲道︰「來自西域的曼陀花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