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添置年貨。
這讓黑山感覺自己偽裝的更像一個人類了。
豬肉，牛肉，羊肉，雞，魚……黑山非要指著牛肉說是驢肉，顧誠也沒有指正他。
水果別人是不吃的，陳華兩口子不吃，黑山也不愛吃，莉莉絲會偶爾吃點切好的梨和隻果，不切的話也不會吃——整個的水果對貓不太友好。
花生，瓜子，腰果，也是趙紅和夏小滿吃的，加上顧誠自己，莉莉絲不吃這玩意，主要是沒人給她剝，陳華懶得吃，黑山覺得傻子才吃瓜子花生，麻煩又不頂飽，還貴，剝一堆殼下來，不如換成驢肉。
「這有什麼用？」黑山手里拿著紅色的對聯研究。
「春聯起源于桃符，正月一日，造桃符著戶，名仙木，百鬼所畏，貼在門上可以闢邪除災、迎祥納福……」
「可以闢邪？」
黑山精神一振，這一路他發現老鬼有點毛病，時不時會低聲說話，也不是和他說……
有鬼！
顧誠看了他一眼，「你就是他們要闢的邪。」
黑山木住了。
夏小滿撲哧一聲樂出聲。
「還有你。」顧誠瞟了一眼，繼續道。
夏小滿不樂了。
「角該修理一下了，又長出來了。」顧誠提醒道。
黑山模模頭頂，沒有吭聲。
超市里一直響著‘我恭喜你發財’‘我恭喜你精彩’，顧誠穿梭在人潮里，帶著一個傻子和一只看不見的鬼挑選貨物。
天氣很好，放了個大晴天，出來購置年貨人不少，收銀處排老長隊，黑山一邊看旁邊架子上的‘超薄’‘001’，一邊等在老鬼後面。
在過去的二百多年里，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和老鬼一起出來買東西，還是在這種……神奇的地方，超市對于他這個在山里躲了一百多年的老妖怪來說依然神奇。
吧台那里站著一個人類女性，拿冒紅光的破東西滴一聲，就知道這些東西多少錢，看上去科技感十足。
只不過二百年，人類世界就變成了如今的模樣，等他再活一百多年……
黑山悶頭想著，忽然發現前面跑進來兩個人。
黑山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忍了兩忍，還是朝顧誠問︰「他們怎麼插隊？」
「因為沒素質。」顧誠說。
前面的人恍若未聞，繼續說說笑笑。
黑山皺著眉，對人類的沒素質行為感到反感。
他一個妖怪都好好排隊，偉大的九黎老老實實在這兒等著……
黑山︰「我想干他們。」
顧誠想了想，道︰「在超市影響不好，你把手里的東西給我，去門口等著，等結完賬出去。」
前面倆女人沒再說笑，回頭看一眼。
黑山真就把手上拿的東西都交給顧誠了，然後一邊從旁邊通道出去，一邊回頭看。
她們臉色變得有點不好了。
黑山在門口蹲下了，魁梧的大個子戴著帽子圍巾口罩，只露出一雙眼楮。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倆人感覺到一陣冷意，湊在一起滴滴咕咕，「呃……我們好像還有東西忘了買？」
「走，再去轉轉。」
夏小滿意了一聲︰「一肚子壞水。」
黑山最終也沒等到倆人出來，被顧誠踢了一腳，提著大包小包，大半條豬腿掛在肩膀上，當了十足的苦力。
春聯讓夏小滿的幫忙看著，高高低低的指揮聲里貼好了，值得一提的是李老頭兒在街上曬太陽回來路過，看見顧誠一個人在門口忙碌，頗覺神奇︰都不用人指揮，怎麼貼這麼整齊？
這大小也算個絕活。
晚上陳華和黑山還有莉莉絲躲在屋里打牌，吸血鬼和女巫不知道怎麼商量的，看黑山攢了不少錢，就起了壞心思，教黑山斗地主，莉莉絲貓爪子不太方便，但是為了能整點錢，硬是克服了困難，把牌藏到被子後面，和這倆貨玩。
「你有錢嗎？」黑山得知要玩錢的時候，發出靈魂質疑。
「有啊。」
莉莉絲擺出來自己的錢，是從陳華那邊借的，說好了贏了黑山的錢再還回去。
黑山點了點頭，看陳華洗牌，然後發牌，絲毫沒有察覺到不對，他見過街上的老頭老太玩這個，在人類里是很常見的娛樂項目。
「345678910，這樣可以出吧？」
「可以可以。」
陳華看了看自己的牌，「過。」然後又看向莉莉絲，用眼神交流︰壓他。
莉莉絲看看自己的牌，再看看黑山出的，再看看自己的牌︰「過。」
「3個q。」黑山繼續出牌。
「這不行，要帶一個。」陳華說。
「還要帶一個？」
「對，要帶。」
倆撲街合伙欺詐黑山血汗錢，莉莉絲想給周小天買個禮物，或者發個紅包，讓小姑娘開心一下。
但是黑山的錢很難騙，是非常難騙。
除夕又下雪了。
春節向來是熱熱鬧鬧的，熱熱鬧鬧準備，熱熱鬧鬧過去，街上的商鋪都放著恭喜發財，彩旗紅紙貼的喜慶。
「叫小天過來吧，她一個人在白城也沒什麼朋友。」
「我們一群妖怪，你覺得合適嗎？」
「好像是有點不合適。」
夏小滿低下頭，「可以過去看看她。」
小鳳闕門口也掛上了兩個中國結，倒是沒有貼福字什麼的，比不了外面的那些店鋪年味濃。
小鳳闕這一天還在開門，周小天在家里也沒有事做，店里待著更舒服一點，清冷的店鋪只有她自己，拿了本書靠在椅子上隨意翻著。街上行人寥寥，到了下午五點天色暗下來，她便也提前關了店。
手機響了一聲，是叫‘黑山老貓’的網友發來的紅包，上面寫著除夕快樂。
周小天笑了笑，按動手機回復。
她逐漸將生活調整回正軌，習慣了一個人獨自生活，偶爾拎著銅盆出去，更多的時候就是坐在店里。
顧誠過來的時候，剛好踫到她提了一袋茴香雞蛋的餃子準備回去過年，是凍的生餃，回去煮一下就能吃。
「你怎麼過來了？」她很意外，薄薄的羽絨服裹著縴薄的身子，一只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提著塑料袋。
「你好像在白城沒什麼朋友，過來看看。」顧誠說，其實是夏小滿說的，要不要叫周小天過去，但是又被她自己否決了，一群妖怪，不合適。
夏小滿努力幫忙想幫她拍打肩頭上的雪花，卻怎麼也拍不開。
顧誠伸手輕輕拂了一下，迎來的是周小天詫異的眼神。
「你想干什麼？」
「沒什麼。」顧誠說。
周小天皺了皺眉，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貨有一種看後輩的感覺，而不是一個男人在看女人。
「有沒有要幫忙的？我在白城也沒什麼朋友。」
「不用了。」周小天搖了搖頭。
顧誠沒再繼續提，看看旁邊的夏小滿，夏小滿抬手模模她的頭，眼里滿是憐惜，沒有往日的跳月兌，像極了一個老人，只有在面對周小天時，她才會變成那個叫周穆清的女人。
「我回去了，大冷天的。」周小天抿了抿嘴，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外面街道的寒風讓她臉被凍得微紅，跺了跺腳，朝顧誠招呼一聲，便錯身繼續朝住的地方回去。
周小天二十八歲，正由年輕邁向不那麼年輕，她不緊不慢地走過街道，沒有回頭，夏小滿跟在一旁和她並行。
師徒兩個單薄的背影在風雪里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