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開始自己做飯了。」
夏小滿回來的時候沒有走電視，而是很正常地從窗戶里進來。
「做的什麼？」顧誠沒回身。
「西紅柿炒蛋吧。」
她看見周小天提的菜，有點心安，周小天可能是想把生活逐漸撿起來。
要是買一堆大魚大肉，突然做一頓好的，那更像是心血來潮——當然，為了慶祝也是可能的, 但那不是周小天的性格。
兩個人說話的口氣，像是兩個老人——事實上也確實是兩個人的後輩。
離別是生命里難以避免的事，只是依然有點放心不下。
「老顧，當初你走了以後想了我多久？」夏小滿問。
「十年吧。」
「才十年？」
「十年後，我開始回憶上一個十年了，只會偶爾想起上上個。」顧誠說, 「總不能一直活在回憶里, 那樣我可能會抑郁了。」
「你個老王八精也會抑郁。」
「我沒有踩你裙子了。」顧誠回頭道。
「行行，不喊你老王八精。」
夏小滿低頭揪著褲子，過了片刻道︰「要不你再踩一腳吧。」
「……」
顧誠沉默不言，過片刻側頭看見了窗台上的莉莉絲。
莉莉絲感覺不妙，果斷放棄蹭飯，去隔壁吃趙紅做的炖魚。
外面下雨，沒辦法在院里支桌，黑山和陳華在客廳看‘筆仙大戰貞子’，乍一看這名字很辣雞，但意外的帶感，無視鬼的身份，其實就是兩個超能力者，筆仙身旁懸浮著筆，和念動力者一樣，嗖嗖亂飛。
「過來端飯！」趙紅喊一聲，陳華目光戀戀不舍地黏在電視上。
「吸血鬼就是屑啦。」莉莉絲佔了陳華的位置。
鬼知道一只血族為什麼這麼沉迷恐怖片，還要帶大傻子黑山一起看。
趙紅做好了魚端出來，黑山和陳華坐一邊, 莉莉絲和趙紅坐一邊。
「今天怎麼不黏我腿上了？」趙紅看看旁邊有一點距離的莉莉絲。
莉莉絲隨口敷衍, 能和周小天交流後, 她覺得趙紅沒那麼香了。
其實貓也能和人類說話。
網絡真是偉大的發明。
夏小滿飄過來看一眼，就見到一群妖怪看著電視上的恐怖片吃晚飯。
尼瑪的見鬼……
夏小滿又飄走了，她一直覺得這場面不對勁，雖然沒有誰規定妖怪活到現代也要保持以前的模樣沒事偷雞模狗嚇路人，但就這麼很自然的開始享用高科技，就很怪。
對妖怪的偏見。
夏小滿反省自己。
血族自然是可以有自己的愛好的，一樣米養百樣人，一百個人可以有三百六十個興趣，吸血鬼當然也可以有他自己的愛好，一百個吸血鬼有三百六十個不同的興趣。
要是所有人的興趣愛好都一樣，那也太無趣了。
「老顧，外面還在下雨。」
她出去淋了一下雨再進來，還沒靠近，顧誠已經拎起旁邊的竹條。
「你怎麼不去找周小天了？」
「沒臉見她。」
「為什麼？」顧誠疑惑。
「反正就是沒臉。」
夏小滿低頭看看身上，飄飄悠悠找了個地方吊起來。
一雙小腳在屋子中間晃悠。
顧誠看了一會兒書，準備一下明天的教桉，一抬頭就看見屋里的吊死鬼。
白衣黑褲，沒有紅衣那麼驚艷, 也沒有滿臉鮮血, 只是乍一看依然有恐怖片的氛圍。
顧誠忽然笑了笑，給她上一柱香，然後轉身回屋了。
「你笑什麼？」
「有點新鮮。」
顧誠和衣躺在床上，閉起眼楮，一成不變的生活總會讓人發膩，日子總是需要些變化。
感覺到夏小滿沒出聲，他睜開眼楮，黑暗里一雙長腿就垂在不遠處，這些天夏小滿晚上都是這麼休息的，早上醒來睜開眼，看見的就是她晃晃蕩蕩的身子。
襯衫剛好合身，飄在屋頂的時候，就顯得有點小了，腰間露出白皙的肌膚，肚臍在襯衫下擺若隱若現。
做一只鬼不用上班，不用早起，也不用忙什麼。
夏小滿吊在中間輕輕晃蕩，這就是一只鬼的日常，很無聊，但是師父在下面，就很有趣了。
顧誠靜靜看著。
白女敕的小腳一直在身前晃悠，他忽然想一把抓住，讓它不要亂動。
「顧誠小朋友，不可以哦。」夏小滿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笑眯眯道。
顧誠閉上眼楮不去看她。
一只容貌清秀的吊死鬼飄在屋里還挺……
他思索著，身為語文老師竟然一時忘詞了。
「想不想踫一下？」夏小滿好像把自己當成了逗貓棒。
老王八精，其實就是悶騷。
悶騷了幾千年。
「肢體觸踫會讓一只鬼產生什麼愉快的感覺嗎？」
顧誠睜開眼楮問。
「呃……」夏小滿愣了一下，老實道︰「不知道。」
頓了頓，她又說︰「那天你抱我是感覺挺暖的。」
「哦。」
顧誠又閉上眼楮。
莉莉絲在窗外偷偷瞄著，她剛剛听見了那只鬼叫顧誠小朋友。
原來老鬼喜歡這個？
黑貓目光炯炯地盯著屋里，夏小滿發現了它的身影，開口道︰「莉莉絲。」
「我不是，我沒有。」
看見顧誠望過來，莉莉絲休一下就跑了。
「這只貓該打了。」顧誠說。
「上次你就這麼說的，又記了一次。」
「等一塊算。」
顧誠看著她垂落的足尖，指甲很圓潤，干干淨淨。
剛好落在不遠處，黑暗里唯一會動的東西，自然而然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好看嗎？」夏小滿出聲。
「你一個老太太老想勾引我一個老頭子，有意思？」
「鬼不都是這個樣子嗎，又沒地方去，也沒事做，找個地方待著。」
「你可以出去看電視。」
「這就是我從電視里學的。」
電視里女鬼是穿著紅色高跟鞋，吊在屋頂，半夜里別人工作或者看書的時候，就在他肩膀一點一點的。
然後一抬頭，對上女鬼滿臉鮮血尖叫。
那樣太暴躁了，夏小滿覺得，還是現在這樣好。
一個長生者睡覺時，屋里吊著一個女鬼。
「睡覺吧老顧，別看了，大半夜的都把我看害羞了。」夏小滿撇嘴道。
「要是你睡不著，那我就允許你模一下。」
「學狡詐了。」
顧誠用手指點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