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法吏坐在了草席上，對于周圍的喧鬧幾乎完全不听。
他手中捏著毛筆，在木牘上記載著什麼。
而有兩名秦軍士卒，則是被五花大綁的按在了一旁，似乎觸犯了什麼大事一樣，等待著接下來的嚴厲盤問。
趙莽往那個方向瞥了一眼，發現趙風那個家伙，不知道做了什麼事情，竟然也被抓到了這里來。
不過趙莽並沒有著急的上去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五百主蒙恬，斬首六級，請查驗。」
「嗯，來人啊！」軍法吏冷冰冰的說道，「好好檢查一下，看看是否有小孩、婦女的頭顱混雜其中」
作為軍法吏，最基本的任務就是做到鐵面無私。
不管對方是誰，哪怕是王公貴族的子孫，一旦觸犯了軍法，他們也會毫不猶豫揮舞手中的長劍，將其斬殺于此。
同時，他們最痛恨的，也是那種觸犯軍法的人。
在軍法吏的眼中，觸犯軍法的秦軍士卒，就和垃圾沒有什麼差別。
「事先聲明，如果你們有殺良冒功的話，就盡早說出來，現在還能夠減輕罪行，最多鞭打一番。」
「如果被我檢查出來，里面混雜了小孩、婦女的頭顱，可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按照我大秦軍法，殺良冒功者，當受到重罰！」
「奪爵！流放戍邊！收回之前封賞的良田！」
「之前還有一個屯長來獻首，聲稱斬首二十級，結果里面有五個人頭是婦孺的，當我的眼楮是瞎的嗎！」
「」
很明顯，前面剛經歷過這種事情的軍法吏，現在還在氣頭上。
要是再讓他發現這種事情，絕對會讓觸犯軍法的人，吃不了兜著走。
蒙恬之前堅守底線的行為，還是讓他免除了這一場鞭打。
畢竟，這里剛剛斬獲的六個人頭，全部都是實打實的魏軍士卒的首級，其中沒有半點水分。
很快，這六個人頭也被擺放在了地上。
「差一個人頭，才能夠滿足集體功，再接再厲吧。」
「諾。」
蒙恬倒也不遺憾，反而抱拳說道。
雖然自己因為差了一個人頭，無法進爵‘公乘’。
但是，自己麾下的士卒們，都是擁有著斬首的功勞，他們可以當一個‘公士’，家中的生活質量就能夠獲得不小的改善了。
「嗯，下一個。」
「法吏，我有一事想問。」
「何事？等等你不是最近軍中名聲鵲起的猛士趙莽嗎？」
軍法吏抬起了頭，第一眼就認出了莽夫。
畢竟，僅僅兩場戰役，就斬首破百的猛人，這可是極少見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按照這個殺敵的速度，加官進爵基本上就像是開了掛一樣，會‘嘩嘩嘩’往上漲。
想到這里，軍法吏冷酷的表情頓時緩和了一點，語氣也變得稍微客氣了一些。
「久聞大名，不知有何事想問？」
「法吏，此人曾是我麾下士卒，不知他犯了什麼事情，被束縛于此？」
「」
「哦？那他現在是你的部下？」
「不，何子雲現在是我部下的一名伍長。」
蒙恬站了出來，說道。
現在何子雲還沒有被調離蒙恬的五百人隊，所以理論上來講是隸屬于蒙恬的部下。
而趙莽率領的那個百人隊之前重新排序編制的時候就已經不屬于他的編制。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趙莽的百人隊甚至已經月兌離了常規的劃分，單獨成為了一支小隊，直屬上級就是將軍級別的。
畢竟，這個時代的軍醫可是極其稀有的。
雖然戰場上下來的，很多都是缺胳膊少腿，甚至是有著致命傷，救治的難度極大。
但是，致命傷的救不活，缺胳膊少腿的話，如果止血及時，加上命硬倒是可以勉強救回來，這種老卒回到家鄉倒也可以勞作，就是效率降低了一點。
而如果是輕傷的話，那只要止血包扎一下，過個幾天又是一個戰力，能夠重新投入到戰場上。
在戰國時代，比拼的就是人力的多少！
古人的生命雖然如同草芥一般不值錢，但是不可否認君王的勝利就是奠定在人口的多少上。
七國都用著各種方法，鼓勵著人口的生育，這樣子才能增加生產力，才能夠增加軍隊的征召數量。
「此二人私下打斗，爭搶首級，觸犯了軍法。」
「按照大秦軍法，凡是觸犯爭功奪首之罪的士卒，當場處死，以儆效尤。」
「究竟是誰搶奪誰的戰功，等我盤問一番就知道。」
「」
軍法吏冷冷的說道。
不管是誰，觸犯了軍法就要受罰！
你殺良冒功最多被剝奪爵位，發放戍邊，受了點皮肉之苦。
但是，奪取別人的戰功首級，這件事情可就鬧大了，這是根本不能夠容忍的事情！
像爭首這種事情，軍法吏是司空見慣了，每場戰役都會發生。
有時候會出現二十多起，甚至會出現秦軍自相殘殺，砍了掉隊袍澤首級來獻首的事。因為和其他國家的軍隊不同，秦國士卒對這些血淋淋、臭哄哄、一般人避之不及的死人頭可謂趨之如騖，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因為在秦國士卒眼中，人頭已不是人頭，而是可以用來兌換爵位的「硬通貨」！
這個時候，軍法吏一般都是招來目擊證人，來辨別真偽。
只不過這一次爭首，附近並沒有其他人看見，所以只能夠通過兩人的言語，來辨別真假了。
「何子雲，雖然認識的時間不是很長，但是咱們曾一起戰斗過，你應該不會做出這種事吧！」
「我何子雲乃是堂堂正正的男人！怎麼會去這種奪取其他人功勞的事情！」被按在地上的何子雲，頓時喊道。
他何子雲這一輩子，行得正，坐得直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下作的事情！
但是，這個敵人是他斬殺的，何子雲于情于理都不可能白白送給別人。
相比之下，身旁的那名秦軍士卒，看起來瘦瘦弱弱的，並且沒有任何的爵位，只要拿到這個人頭，他就能夠成為‘公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