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高瞻遠矚,豫不及也。」
對于趙泰提出來的處理方法,田豫考慮過後只覺得比他提出來的方法更好。
有沒有罪,讓百姓來定。
若民意洶涌,眾口一詞那便按民意處理。
個人定罪難服其眾,也有擅權專斷的意味,為免不落人口實,交給百姓更好。
而就是這樣的處理方式才讓田豫更加心驚,他完全可以相信,趙泰定下這個基調,且不遺余力的向著目標推進,肯定不是最近一兩天就決定下來的。
「國讓既然認同,那不知可願出仕,為我效力,為天下人效力?」
田豫現在干脆得一塌糊涂,哪還會有不答應的道理。
「豫,拜見明公。」
稱官職為官員下屬,稱明公為認主,其中區別很大。
在田豫真正成為自己人之後,趙泰的態度來了個大翻轉,連表情都變得溫和了好幾倍。
「國讓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趙泰從主位上走下,把躬身下拜的田豫扶起來,簡直不要太現實。
田豫雖然對趙泰態度的轉變有些無奈,但很快就擺正了過來。
沒投效之前盡管親近但也有限。
投效之後卻馬上從座位上站起,折節相扶,從行動上就能看出趙泰對自己人還是很重視的。
「明公還真是,不拘小節。」
可不就是不拘小節嘛,難道讓田豫說他雙標?
那肯定不能這麼說,畢竟他現在跟了趙泰,本身就是受益者。
誰不想擁有特殊照顧,那種處于同一個陣營的優越感,也可以換算成同等的認同感,也就是提升陣營向心力。
「明公,今雖已確定往後方略,卻不能宣之于眾,否則這常山之繁榮,恐頃刻間盡毀。」
田豫的眼光還是很準的,至少對于小勢可以做出準確的判斷,放眼天下那就力有未逮了。
他不否認趙泰的觀點,甚至能看到實施之後的益處。
破滅世家門閥不止能得到大量田地,錢糧,更能把百姓徹底拉到趙泰的陣營,從此就是為了自己及整體利益而奮斗。
誰要動百姓的利益,那就是在跟他們為敵,論戰爭潛力,就是趙泰沒有炸藥這些東西都能成為毫無爭議的第一。
只要處理得好,百姓就永遠是趙泰最有力的靠山。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此精言警醒之論我亦深知,國讓勿需多慮。」
田豫徹底站在趙泰這一邊後,已經開始為趙泰著想,這樣提醒的話可不是誰都會跟趙泰說的。
而他能看透趙泰的部署全憑本事,對于有本事的人,肯定要用,但怎麼用是個問題。
趙泰現在的屬下要麼跟著他時間久,要麼就是憑功勞出位,誰也不是突然就竄上來的。
把田豫安排在高位上肯定沒問題,也就是趙泰一言而決的事。
但這樣做是不能服眾的,周平他們是忠誠,不會背叛,但不代表他們沒有思想沒有情緒。
就跟劉備請出諸葛亮,任命為軍師的時候張飛他們不服是一個道理。
所以現在給田豫安排一個職位成了首要問題,低了不行,那叫大材小用,高了又不能服眾。
趙泰決定先不安排職務,讓田豫憑本事積累聲望,憑本事服眾。
要是做不到,那就另當別論。
「世家之事不急于一時,國讓先看看此物再說。」
他拿出來的是一封聖旨,或者說是任命書。
也就是朝廷任命他為常山太守,有開府建牙權限的詔書。
「開府建牙之權?」
田豫驚了一下,然後看向趙泰。
「國讓以為如何?」
「那當然再好不過,但屬下更覺得對明公的稱謂該改一改了。」
他用手指點了點開府建牙這四個字,臉上的笑容好似想到了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
「稱謂?」
「沒錯,明公可知何等官職才能開府建牙?」
不等趙泰回答,田豫就主動把話接了下去,賣關子這種事盡管是謀士的通病,但田豫可不算正經謀士,他學的東西是打仗行軍居多,這種人會顯得直接一些。
「位同三公,朝廷大將軍,地方大員才有開府建牙之權,還需得朝廷特許。」
「只這開府建牙一項,明公就已比擬三公之職權,甚至猶有過之。」
「而明公又為常山之主,可比王侯,行主之事,任三公之權,當為主公。」
田豫侃侃而談,趙泰都很想像表情包一樣說句有道理。
因為本來就挑不出毛病,但趙泰看向田豫的眼神有些奇怪。
他想到了劉備,主公這個稱謂是哪來的無從考證,但現在趙泰懷疑是田豫干的。
「明公為何如此看豫,莫不是豫所言有誤?」
「無誤,有理有據,讓人信服。」
見趙泰認同他的敘述,讓田豫有些心喜。
「既明公以為無不妥之處,那屬下等便以主公相稱如何?」
「自無不可。」
主公?那以後劉皇叔就得靠邊站了。
先搶劉虞的齊周,後搶劉備的稱謂,還搶曹操的田豫。
下一個不知道會論到誰。
「那主公可有規劃過開府建牙事宜?府名為何?」
這個趙泰還沒想過,他本意是想等一等再說,畢竟現在可用之人還支撐不起他的建制。
「此事暫緩,待世家之事定後再行開府不遲。」
田豫想了想沒有反對,以趙泰對世家門閥之人不待見的態度,開府還是晚一點更好。
因為開府就意味著要招賢納士,以趙泰現在的聲威可以用一呼百應來形容。
然而來的賢士必為儒門及世家門閥所出,現在招來用肯定好,但要是等趙泰動手的時候,其後果會很不妙。
不如等對世家門閥動手之後,有了明確的信號再開府,到時來的人可就不一樣了,那都是認可趙泰行事的人,這樣的人才真正的可以用。
「國讓,有一事在我心中積壓已久,不知國讓可能為我釋疑?」
「屬下不敢言釋疑,卻可盡量為主公分憂。」
這話很圓滑,給兩人都留了退路,可以避免尷尬。
趙泰也不在意這些,只是把朝廷封他為中郎將,拒絕後自領常山太守被朝廷承認的事情說了出來。
本心上趙泰覺得有些虧,畢竟兩個郡的地盤被他拒絕了,相當于丟了兩塊白得的鮮美肥肉。
田豫听了之後先是皺眉思索,然後拍掌笑了幾聲才道。
「主公拒得好,甚妙。」
趙泰狐疑的看著他,這可不興拍馬屁的,在他這拍馬屁可沒有多大作用,即使好話誰都愛听。
「妙從何來?國讓可別行那諂媚之事,吾不喜。」
他說不喜,田豫卻依然面不改色,甚至笑容不減。
「主公可有輿圖?屬下定能為主公釋疑,豫絕無諂媚之心,實認為妙矣。」
輿圖也就是地圖,這個趙泰當然有,而且就在府衙主位後面的牆上。
他走到牆邊伸手一拉,一塊畫有漢朝疆域圖的錦布向下滑動打開,山川河流,城池道路都盡在其上。
對于這種地圖,讓田豫看了一眼就挪不開眼楮。
古代行軍打仗沒有導航,甚至到達不認識的地方就得先探路,以便搞清楚方向,要弄出一副完整的地圖,那是很艱難的事情。
不過趙泰這地圖只是大方向上沒問題,細節肯定沒那麼容易完善。
畢竟拿後世的地圖套現在的地圖,跟拿前朝的劍斬後世的官是同樣的道理。
即使這樣也讓田豫看得滿眼放光,想法都飄到拿著這地圖去打仗的事情上去了。
「主公準備還真是充足,主公請看此處。」
「常山郡,中山郡,代郡,以一條直線而行,自冀州通邊境之地,往外跨過山脈長城便是異族,據山脈長城而守異族不足為慮。」
「然左邊為雁門郡,那里常年與異族作戰,破關而入時有發生,自雁門往內可直入代郡,中山。」
「朝廷此舉,名為封賞節制三郡兵事,實為讓主公扼守邊關抵御外族,雖我中原之民抵御外族理所應當,但朝廷之用心卻不屬堂皇正道。」
雁門郡一听就知道那里有什麼,邊關重地雁門關就在那里。
但只憑這個還說服不了趙泰,異族?趕著送菜趙泰不介意吃下去,正好可以練兵,收獲異族的物資。
像是看出了趙泰的想法,田豫的話還沒結束。
「幽冀二州平原居多,除城池外少有險地可守,此三郡之地呈一直線,左靠山脈最為安全。」
「但右後皆為平原,放眼望去盡是坦途,若自幽冀二州同時發兵,此三郡危矣,常山一郡雖少,卻進退自如,以兩萬軍即可拒敵于外,主公當不以失而惜,反為喜也。」
道理趙泰懂了,那就是前方門戶大開,要關門需要很多軍隊,外面一排的縣城都得要重兵把守,算起來七八萬的軍隊都打不住。
軍隊少一點也行,但要防止敵人以點破面,在無險可守的情況下,要防住這一點相當難。
就算提前知道敵軍動向,那調兵過去也需要時間,而一調兵敵人再來一個趁虛而入,那就抓瞎了。
地盤不是越大越好,要守得住才行。
田豫看待問題的角度果然不同,至少在他來之前可沒人能想到這麼多,更沒人能跟趙泰說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