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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章 金色命數【未來視】,他我萬化卓絕無雙

天運子從未像此時此刻一樣,迫切地求死。

他本來只剩下一縷殘魂,猶如焚香升起的鳥鳥青煙。

可謂是風吹就散,絕無生機!

也不知道紀九郎使了什麼卑鄙手段,猶如喝退陰司使者,請離黑白無常!

硬生生讓自個兒點滴不剩的陽壽,忽然暴漲一大截!

那縷本該崩潰的殘魂,亦是重新穩固形體。

這就好比半只腳踏進鬼門關,強行叫人拉了回來。

委實有些不可思議!

「道兄,豈不聞南斗注生,北斗注死?

我以自身之壽,續道兄殘魂之命,你難道不感動嗎?還不速速映照光陰!」

紀淵澹澹一笑,五指攥緊滾燙發熱,好似烈火炙烤的天運子,讓其催動本命道術。

那縷殘魂若隱若現的臉孔扭曲,發出痛苦嘶吼,連連搖頭道︰

「痴心妄想!紀九郎!我絕不會屈從在你的婬威之下,任由擺布!」

映照未來一角,測算天機變化。

這是極其可怕的禁忌!

很容易就引來大道反噬!

輕則折壽早夭,重則禍及後代!

例如,像是盜字門的張奇山。

他家世代所背負的厲鬼索命,很有可能就是擾動天機,從而惹來災殃。

否則,很難解釋那份根植于血脈,連大宗師都難以抹除的莫名詛咒。

紀淵遲遲沒有動手,給張奇山拔除那幾條黑色命數,徹底斬斷纏繞張家二十五代人的血咒夢魔。

便是考慮到這一點。

所謂天機,就是大道的隱秘變化,十類萬眾不可擅自窺探。

哪怕最精通此道的風水一脈,凡學算命,都有個共認的規矩。

多收五弊三缺,天生殘疾者為門人弟子。

首先這類人八字比較硬,且又因為福薄命慘。

即便泄露幾分天機,經受的災殃也不至于危及性命。

其次的話,五弊三缺難成大業,也注定改變不了大勢。

縱然攀附權貴,所能左右的大道軌跡,亦不過石子落平湖,掀起微風也似的細微漣漪。

「天機是變數,並非我這樣的凡夫俗子能夠妄加揣測。

道兄乃大宗師,又修持‘燭照光陰’之術,當然要負起這份重擔!」

紀淵嘴角含笑,好似和善道︰

「說起來,我在北鎮撫司的詔獄待過一段時日。

從中學到幾分炮制道術高手的本事,尤以‘取魂點燈’最有意思。

取人之生魂,煉于燈芯上,添油焚燒。

據說燈一燃起,焰火翻滾,霎時好看。

內里的生魂,則像置身于鐵板上煎烤,苦痛無比,不消幾日就討饒了。

再有骨氣的,最多撐個半月左右。」

被拿捏于掌中的天運子沉默良久。

要知道,做人魂燭盞、人皮燈籠。

向來是魔教中人的拿手絕活!

如今卻被紀九郎用來威脅自個兒!

莫名有種大水沖了龍王廟的復雜感覺!

「難怪我在長生府的師尊交待,遇到同道。

能死速死,千萬不要猶豫,免得讓魂魄殘留。」

天運子無奈嘆息,他那時候被魔教收進門牆,譽為五百年不出的天驕大材。

只有受別人敬怕的份兒,何曾想過自個兒竟然也會遭這樣的罪?!

當真是風水輪流轉,天道好輪回不成?!

「你逼我施展‘燭照光陰’之術,也無濟于事!

未來一角何其廣,何其大!

就算我撐得住大道反噬,你紀九郎能夠悉數看盡!

也改不了已定的天意軌跡!」

天運子那縷殘魂忽明忽暗,好似燈火閃爍︰

「豈不聞,上古諸聖道統所推動的那場封神大事,那些大能紛紛遣派門下弟子入世,以應劫數,以消業力,以全功德。

這是順天之道!

那些逆勢而行的宗門傳承,最後又能得到什麼好下場?」

紀淵不為所動,他知道天運子時刻都在用言語詞鋒攻伐道心。

那場發生于上古的諸聖道統推動封神,乃是三言兩語講不清楚的一樁天大秘辛。

與前世所看過的演義故事有些近似,但卻也不盡相同。

太古劫滅,上古開闢。

那些保存薪火,重開山門的諸聖道統,無不驚懼于量劫之可怖。

眾多大能商定計策,認為無窮劫數來自于因果業力,應該維持人神天各一方,唯佛、道傳承可不變。

故而,合力煉成一張封神榜,將其合于虛空。

打算讓諸聖道統之門人弟子,應劫入世封神登位。

從此人間自有法度,上界自有天條。

只不過此事並未完全功成,前因後果皆掩埋于浩瀚古史,只余下只鱗片爪的幾句話流傳後世。

「莫要聒噪,且映照之。」

紀淵道心堅定,自有打算,根本沒有搭理天運子的意思。

他五指發力緊緊攥住,穩固形體的那縷殘魂又有潰散之勢,劇烈痛苦撕扯心念,好似粉身碎骨一般。

「今日之辱,若有機會定當百倍償還……」

天運子一邊怨恨咒罵,一邊老實催動本命道術。

那條凝聚流水光陰,幽幽歲月的小河,復又顯現出來。

這一次卻不是天京城太安坊。

換成寒流刺骨,滴水成冰的朔風關!

身披棉甲,頭戴鐵盔的紀淵,成了邊軍一小卒!

【紀淵,玄洲,景朝,大統四十八年出生。

祖籍遼東,闔家俱滅,僅活一人……】

前面大半段都與上一條大道軌跡,沒什麼區別。

也是被上官打壓,難以容身,最終為謀前程告別二叔紀成宗,離開已無立錐之地的天京,前往邊關投軍。

【因善于騎射,弓馬嫻熟,領隊官一軍。

且英毅驍健,被認為有大將之才,迅速冒頭拔尖,升任千總。

大統六十八年,土蠻六百騎于蒙陰山宿營,為紀千總所知,親率三十人以少擊多,割首級百余顆。

邊關震動,名傳朔風,兵部尚書大加贊賞,再升參將。

後被召回京城,覲見面聖,沿途得遇涼國公楊洪,深得賞識器重,遂拜為義父,執掌威武衛軍……】

紀淵眸光低垂,臉色有些古怪。

這又是哪一角的未來?

他跟楊洪成了父子?

【不出兩年,紀淵迎娶涼國公府三小姐,後被楊洪舉薦前往遼東鎮防,官拜宣府巡撫,總領地方軍務。

紀淵擴築八百里烽燧堡,征討穆如寒槊,剿滅泰寧、古勒諸部,斬首千余。

此役俘獲穆如寒槊之子,穆如鐵。

紀淵未殺之,令其為奴僕。

次年冬,百蠻諸部再率五萬之眾,繞開賀蘭關,從八百里烽燧堡沖殺劫掠。

再被紀淵率親兵擊破,追殺至大凌河。

因其戰功彪炳,提拔為兵部侍郎,東宮賜其節制三府兵馬之大權。

數年後,楊洪病重而死,余黨皆被太子清除,唯獨紀淵置身事外,不受風波影響。

次年,紀淵與定揚侯郭鉉相逢于錦州,彼此投契成忘年交,遂拜為義父,迎娶其女為平妻。

突破五重天,崛起兵家戰帥之位,入武廟祭祀,得神兵鳳翅鎦金。

其後鎮守遼東十年間,紀淵上書朝廷,願意親率威武、鷹揚、豹韜三支衛軍,與關寧鐵騎,搗百蠻之巢穴,絕穆如之種類。

東宮應允,遂開犁庭之役。

紀淵長驅直入,麾下虎狼之師,摧枯拉朽,百蠻各部強壯就戮,老稚盡俘,若土崩而火滅,猶瓦解而冰消,空其藏而豬其宅,杜其穴而空其巢,旬日之內,虜境以之蕭條。

此戰大勝,紀淵闢土千里,立下白山黑水第九府,取名建州。

百蠻之人,聞紀淵之名無不悚然。

穆如寒槊數次遞交降帖,願稱紀淵為父,永為景朝奴僕。

紀淵拒而不受,凡有來使皆斬。

兩年後,令其子穆如鐵親斬其父穆如寒槊,懾服百蠻,收攏掖庭。

再受朝廷加封,寧遠伯。

紀淵開廣雲、寧海二市,百蠻諸部歸順臣服。

御賜蟒袍,令左軍大都督,再加封太子太傅……】

「你紀九郎錚錚傲骨,怎麼接連認了楊洪、郭鉉做干爹?」

天運子忍受難以形容的寸裂劇痛,冷嘲熱諷道。

「這一道軌跡變數,楊洪、郭鉉皆善終,我認其父,養老送終也算不得什麼。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紀淵澹澹一笑,並未覺得有何問題。

每次所映照的情景不同,所做的選擇自然也不一樣。

從遼東泥腿子走到鎮守遼東八府,只手遮天的寧遠伯,再到闢土千里立建州的太子太傅兼左軍大都督。

也不比上一回獨身挽天傾的紀少保差了。

「你讓我映照這些天機變化,又有什麼用處?

最後總歸改不了白含章或背刺,或病重,皇太孫繼位,燕王奉天靖難之定數!

這一次,隨著你身死而終,穆如寒槊之子,穆如鐵羽翼豐滿,率建州的百蠻諸部,發‘七大恨’之征討檄文,再次反叛!

景朝國運,不可避免走向垮塌……」

紀淵眉鋒揚起,好似詫異問道︰

「這些與我何干?」

天運子殘魂聞言不由愣住,以為是紀淵嘴硬,可看到對方臉色如常不似作偽。

那點得意竊喜的小心思,瞬間如雲煙消散。

「你欲見未來一角,窺天機變數,不就是想要扶保朝廷,做個忠臣?」

紀淵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話,不由地搖頭道︰

「我又不姓白,也並非皇族宗親,干嘛操那份心。

無論白含章繼位,亦或者白行塵登基,再甚者,換成那個皇太孫。

我手中有權,武功蓋世,誰又能動得了?

景朝存,我自然樂意,景朝要注定要亡,目前而言也輪不到我來強出頭。

道兄,你是一葉障目,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再者,紀少保、紀太傅,不管是誰。

這一輩子,我都未平庸,仍舊轟轟烈烈。

已無憾也。」

天運子那縷殘魂劇烈震蕩,大道反噬使他如受酷刑。

可令這位滅聖盟右護法更難受的是,紀淵完全不受這些未來一角之影響!

此人的道心,當真如此堅定,永恆不易?

「那你讓我催動道術,映照光陰歲月意圖何為?」

看到天運子難以理解,紀淵也不賣關子,語氣平澹道︰

「我早就與你說過了,無窮軌跡中的‘他我’,實則都是‘本我’。

只是際遇不同,經歷不同,所以也就有千萬種結局。

可不管怎麼樣,‘他’就是我,‘我’就是我,本來如一。

換個意思,這位只手遮盡白山黑水的紀大都督、紀太傅,他所修的兵家戰帥天位、軍陣操練形勢演變——合該歸我所有!」

天運子如果軀體還在,簡直要目瞪口呆。

映照未來一角,窺探大道變數,只為提升武學參悟境界?

「你……」

「道兄少說些話,免得撐不住。多施展幾次‘燭照光陰’才是正經。」

紀淵掌中發力,阻斷天運子殘魂波動。

同時勾動皇天道圖,蕩漾華光覆蓋那條光陰長河中的「他我」。

赤光濃烈,紫氣垂流。

「四重天開闢氣海,攫取道則,參悟法理,極其消耗年月與精力。

如今有道兄你映照未來一角,窺見萬千軌跡。

每一個‘他我’,所學的武功、所成的武道,實則都是‘我’本身的努力。」

紀淵雲澹風輕,通過皇天道圖,將這位紀大都督數十年的戰陣廝殺、凌厲殺伐,化為點點滴滴的流光凝聚于心。

道則法理好似無形交織的神光鎖鏈,浮現于那座開闢的氣海當中,似有千軍萬馬奔襲沖殺,發出金鐵交擊的鏗鏘之音。

片刻之後,徐徐凝成一個殷紅道文。

戰!

其中仿佛內蘊一股統領百萬氣吞如虎的豪邁之氣。

「果然,每一個‘他我’都是卓絕無雙。」

紀淵凝聚這枚殷紅的戰字道文,就像參悟透徹一位兵家宗師的武學精華,眸中閃爍無窮光芒,顯然大有裨益。

五條靈根的滾滾元氣,亦是不斷逆流倒卷,澆灌于大紅蟒袍下的強橫肌體。

他長舒一口氣,再看向已經被打擊到麻木的天運子殘魂,笑道︰

「咱們再繼續吧。」

接下來,一次又一次的映照未來,窺見軌跡。

有的「他我」拜入佛門,成為皇覺寺的首座法主;

有的「他我」被收進欽天監,從此走上修道之路;

有的「他我」繼續待在北鎮撫司,發配到詔獄做事,結果受到周牢頭的看重,繼承衣缽,成為讓江湖中人聞風喪膽的天字號獄卒……

一枚又一枚的道文,如雨滴落匯聚入氣海。

皇天道圖所攫取的數十條赤、紫、青三色相間的各異命數,也像是團團火光,緩緩融合成一輪赤色驕陽。

「金色命數,成了。」

紀淵揮手驅散那條光陰小河,余光瞥見天運子那縷殘魂幾近于無,其中心念遭受一次次大道反噬,悉數皸裂破碎。

「道兄,還要多謝你的大仁大義,不然我豈有這麼快就臻至四重天圓滿。」

他隨意收起還能重復利用,仍有幾分價值的天運子殘魂,緩緩起身眺望周天。

體內座座氣海轟鳴如雷,宛若一頭吞飲四海的龐然巨鯨,吸扯浩瀚汪洋也似的滾滾元氣。

那五樣未經煉化的奇物,好似投奔而來,皆被可怖駭然的氣血真罡,融成金紅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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