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到這絲血腥味,剛想開口說話的大力尊者頓時閉上了嘴,凝神向林中看去。
但此時天色昏暗,林中的樹木又生長得十分密集,根本看不清林中的景象。
大力尊者向其他幾人的方向看去,發現其他人的神情都跟他差不多,顯然也是看不見林子後面的情形。
幾人更加放輕了動作,悄悄靠近林子邊緣。
礙于密集的樹枝阻擋,他們也不敢貿然向前,生恐打草驚蛇。
就在幾人有些束手無策的時候,卻見步小天的身形緩緩虛化,片刻之間便與密林融為一體。
眼見步小天這般手段,其余人都不由得暗暗驚奇。
不過沒有人出聲,他們知道步小天必定是進入林中打探去了,都在原地靜靜地等著步小天的消息。
他們本以為步小天要很久才能回來,已經做好了久等的準備。
但只過了不到半刻鐘,就見步小天的身影從天而降。
見到步小天回來,其余人都好奇地看向他,想知道林子後面有什麼。
步小天也沒有隱瞞的意思,不等其他人問起,直接開口道︰
「這後面有一個向下的石洞,血腥味就是從里面傳出來的。」
他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所有人都听見了他的話。
但是卻有幾人皺起了眉頭,顯然是覺得步小天這麼大的聲音會暴露他們的行蹤。
步小天也看出了他們的想法,搖了搖頭說道︰
「不必擔心,我進去看了看,那個石洞很深,我們在這里說話傳不進去的。」
眾人這才放下心來。
左滄瀾問道︰
「那狐妖是否就藏在洞中?」
步小天搖搖頭,道︰
「不知道,我只在洞中前行了數十丈,隱隱听見里面傳來申吟之聲,就沒敢再往前去了。」
左滄瀾聞言,面露焦急之色,激動道︰
「定是那狐妖在折磨我兒!」
說著便直接沖進了林子里。
其他幾人擔心左滄瀾獨自一人遭遇不測,也顧不得許多,都跟了上去。
沖過一片茂密的樹林,眼前果然出現了一座不大的石堆,石堆中間有個半人左右的石洞,黑 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只有一絲絲微弱但連綿不絕的血腥氣從洞口傳出。
左滄瀾已經不見了蹤影,想必已經先一步進入了石洞。
幾人也沒多猶豫,由大力尊者打頭,一個接一個地也鑽進了石洞。
大力尊者走的是鍛體的路子,就算是遇到襲擊,憑借他強悍的體魄也能夠撐住片刻,為後面的人爭取反應的時間。
洞口很窄,他們都只能弓著身子前進。
步小天走在最後一個,防備著有什麼東西跟在他們後面進來。
藍雲心走在步小天的前面,隨著他們前行,一絲絲淡淡的幽香飄進步小天的鼻子里,令他心里生出些許異樣,耳根也有些發熱。
好在洞里很黑,他又在最後一個,倒是沒人發現他的異樣。
越往前走,山洞逐漸變得寬闊起來。
前行數十丈,幾人就能直起身子行走,不必維持著彎腰前行的姿勢了。
感受到這石洞的怪異,清虛道人忍不住說道︰
「此處竟然有一處如此古怪的石洞,貧道在這海州城修行了二百余年竟都沒有發現!」
走在最前面的大力尊者調侃道︰
「你這老道士在你那小小的道觀里窩了一輩子,能發現這處石洞才是稀奇事!」
清虛道人也不示弱,回道︰
「嘁!你倒是在外闖蕩過不少時日,怎的也不見你找到這處石洞?」
大力尊者道︰
「我去的都是些名山大川,險峰峻嶺,哪里會在這樣平平無奇的林子里瞎轉悠?你這個連海州城都沒出過幾次老道士有什麼資格嘲笑我?」
兩人一陣斗嘴,腳下卻是不慢,說話間幾人就又前行了數十丈。
突然,在幾人再次轉過一處拐角的時候,隱隱約約的打斗之聲從前方傳來。
看來左滄瀾已經跟洞里的東西交上手了!
幾人頓時不再言語,腳下更快了幾分,雖是在漆黑一片的石洞中,依然是健步如飛。
不過片刻,前方的黑暗中隱隱透出幾分紅光,絲絲熱氣從前方傳來,打斗之聲也變得更加清晰。
到了這里,山洞已經變得很寬闊了,足夠兩三個人並肩而行。
在黑暗的上洞里走了將近兩炷香的時間,陡然見到一點亮光,幾人都不自覺地再次加快了腳步。
當他們終于走到紅光跟前的時候,心里全都感到十分驚訝。
在他們眼前盡然出現了一做巨大的岩漿湖,山洞的出口就在岩漿湖的石壁上。
幾人腳下是一個突出岩壁約兩丈左右的石台,石台下方十多丈便是泛著赤紅色光芒緩緩流動的岩漿,岩漿里時不時鼓起一個個氣泡,然後炸開,刺鼻的氣味從其中里散發出來。
一股灼熱之感從腳底傳來,讓他們不得不運氣一絲真氣來抵擋。
巨大的岩漿湖面上,左滄瀾正與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激烈地交手,使得岩漿湖都泛起陣陣的漣漪。
那女子生得極美,哪怕是在激斗中。一舉一動散發著惑人的美感,只是她的身後六條雪白的毛茸茸的尾巴不斷掃向左滄瀾。
在那幾條尾巴甩動的時候,看似柔軟的毛發卻散發著如鋼針般鋒銳而堅硬的感覺。
這是一只六尾白狐!
不過剛剛來到這里的幾人卻沒有將注意力放在交戰的一人一狐身上,所有人都盯著石台邊緣一道血肉模糊的身影。
如果不是體型與人一樣,他們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東西竟然是一個人。
他們在洞中聞到的血腥味便是從這個血肉模糊的人身上傳出來的。
看著這道身影,所有人的心頭都忍不住一陣發麻。
無他,眼前的景象實在是慘不忍睹!
那是怎樣的一個人啊!
全身上下沒有一寸皮膚,所有的血肉都露在外面,鮮血不斷流出,又被滾燙的石台蒸干,散發出陣陣濃郁的血腥味。
像是被人活活剝了皮一般!
哦,不對,就是被活活剝了皮!
因為在那個血肉模糊的人的旁邊,他們還看到了一張皮,一張人皮!
那是一張非常完整的人皮,其上須發皆全,面目已經有些變形了,但是他們還是勉強能夠看出,那是一張屬于年青人的臉。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的臉上都忍不住露出不忍,轉過了目光。
藍雲心更是扶著步小天的肩膀面色蒼白的一陣干嘔,抓著步小天的手因為太過用力,指節有些發白。
步小天雖然被捏的肩膀十分疼痛,卻強忍著沒有掙扎,也沒有出聲,任由藍雲心捏著他的肩膀。
微弱的申吟聲從血肉模糊的人口中傳出。
遭到如此的虐待折磨,他竟然還沒死!
幾人強忍著不適看向地上那血肉模糊的人,只見他果然在微微抽搐。
年齡最大的黃麟居士上前幾步,蹲子查探一番,臉上頓時露出驚怒交加的神色,口中低喝一聲︰
「竟然是千年人參!」
幾人頓時駭然,這是有著多大的仇恨,才能讓那狐妖做出這般殘忍的事情!
不但生生剝下了此人的人皮,為了不讓他因此死去,竟然還用千年人參強行吊住了他的命!
他們無法想象那人此時承受的是何等的痛苦!
所有人都憤怒地轉頭看向正與左滄瀾交戰的狐妖。
幾乎是同一時刻,眾人掐訣念咒,法寶齊出,全部打向狐妖。
那狐妖的修為跟左滄瀾也只是不相上下,怎麼可能
擋得住眾人聯手一擊?
轉眼那狐妖便身受重傷,被左滄瀾抓住扔到了石台之上。
左滄瀾雙目赤紅的飛回石台,怒聲質問道︰
「我兒究竟與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要如此殘忍的折磨于他?!」
「呵!」
狐妖雖然身受重傷,卻強撐著坐了起來,吐了一口血,冷笑道︰
「我折磨你的兒子,你感到憤怒。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失去孩子的時候有多痛苦!」
說到後一句話的時候,狐妖的臉上露出極為悲傷痛苦的神色,心緒激蕩之下,又噴出一口鮮血。
「你是海州城主,你兒子生來就衣食無憂,有無數人追隨討好。
只因為他一句喜歡靈狐皮毛,就有人為了討好他,將我的孩子抓走,生生剝下了它的皮毛。
而這,只是為了你兒子的一句話!」
聞言,左滄瀾似乎想起了什麼,問道︰
「難道前些天別人送我兒子的那張三尾靈狐的皮毛……」
左滄瀾話沒說完,狐妖就悲怒交加地喊道︰
「沒錯!那就是我的孩子!
你們抓了他,為了保持靈性,就活生生剝了他的皮毛當做炫耀的飾品。
你們可曾想過他當時有多痛苦?
你們可曾想過當我失去孩子的時候心里有多痛苦?!
我現在所做的,不過是把你們施加在我和我孩子身上的痛苦還給你們罷了!
這一切都是報應,你們應得的報應!」
「這……」
听完狐妖的話,所有人都明白了前因後果,頓時不知道該如何去評價她的所作所為。
如果換作是他們的至親之人被如此對待,恐怕他們也好不到哪去。
尤其是步小天,或許是覺得自己的遭遇與這狐妖竟有幾分相似,心底居然升起了一絲同病相憐,甚至有些同情狐妖。
左滄瀾也沉默了,臉上的憤怒漸漸消失了一些,剩下的更多是難以言喻的悲傷。
半晌,左滄瀾喃喃道︰
「你不該殺了我兒子……」
「那我的孩子就該死嗎!」
狐妖大聲質問,臉上已是掛滿了悲傷的淚水。
「爹……」
就在這時,地上血肉模糊的人申吟了一聲。
左滄瀾趕緊蹲,想要幫助他的兒子減少一些痛苦,卻又不敢觸踫他,生怕因為他的觸踫讓他更加痛苦!
他只能不停地安慰︰
「我的孩子,別怕,爹爹一定會治好你的!」
但是他兒子早已經被剝皮炙烤的疼痛磨滅了所有的神志,剛剛叫他也只是神志混亂下的申吟罷了。
這讓左滄瀾更加痛苦,混濁的淚水滑落,又被石台蒸干。
「城主,濤兒已經油盡燈枯了,與其讓濤兒繼續痛苦地煎熬下去……」
黃麟居士話說了一半也不知道該怎麼講下面的話說出口。
左滄瀾知道他要說什麼,他痛苦地閉上了眼楮,一掌震碎了自己兒子的心脈。
「這狐妖怎麼辦?」
卻是大力尊者開口問道。
左滄瀾睜開眼楮,看著狐妖,狐妖也看著他,臉上帶著冷笑。
好一會兒,左滄瀾才神色黯淡地道︰
「放了吧……」
沒有人知道他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內心有多痛苦,也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去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狐妖卻並不領情︰
「收起你的假慈悲!我就算是死,也不用不著你來可憐!」
說完,狐妖縱身一躍,跳下了石台。
沒人想到狐妖會尋死,在狐妖跳下的時候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就這麼眼睜睜看著狐妖落入岩漿。
接觸到岩漿的同時,狐妖的身體便燃燒起來,不過瞬息,就消失在火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