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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章 蠶蠱鎮方丈,肝郁難復康

夏日炎炎,雲影悠悠。

乞兒幫幫主龍在田一句「不可」,登時將幾人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楊朝夕奇道︰「為何不可?」

蛇姬也是一臉詫異︰「我瀟湘門弟子平白遭人虐殺,即便不能向易水閣討個公道,便是問個來蹤去跡、也不成嗎?」

龍在田皺眉勸道︰「看來姑娘對易水閣行事還不甚了解。近百余年來,易水閣立下明訓‘只為財帛動,不爭天下雄’,便是正告廟堂與江湖,與易水閣打交道、不必攀人情世故,只要給足金銀財帛即可。

而易水閣也會恪守本分,決不叛出盛朝、投靠外邦,或是恃強凌弱、稱雄武林。是以姑娘若未備足金銀財貨、甚至預備兩手空空便去,輕則吃個閉門羹,重則有去而無回。」

蛇姬面色十分難看︰「我瀟湘門在嶺南之地、不敢說雄踞一方,也稱得上人人敬服。易水閣果真如龍幫主所說,若無銀錢開道、便是六親不認?」

龍在田苦笑搖頭︰「可以這麼說。而且,易水閣只做人頭生意,對于消息買賣並不熱衷。況且姑娘想要打探的,還是懸賞之人的消息與辦差刺客的下落,算是觸了他們的禁忌。即便舍得使錢,只怕也要踫一鼻子灰回來。」

楊朝夕聞言不禁嘆道︰「如此說來,這易水閣還真是油鹽不進、又臭又硬!偏偏廟堂與江湖,又對他們無計可施。」

說話間,不由勾起幾分浮想,又向龍在田拱手道,「只是小道有一事不明,龍幫主如何對易水閣這般了解?」

龍在田猶豫片刻,才雙目一暗、唉聲嘆氣道︰「只因老乞兒初來洛陽時,衣食無著,居無定處。曾尋到易水閣一處暗堂,接了幾樁刺殺的差事,才換得米糧袍衫、勉強存活下來。雖則當時所殺之人,雖皆為富不仁、嗜賭成性、始亂終棄之徒,但如今想來,卻也罪不至死。」

蛇姬聞言,眼放異彩︰「原來龍幫主竟做過那易水閣的刺客!那便勞煩龍幫主帶引,領我瀟湘門弟子、去那易水閣暗堂拜訪一番。只要能尋到易水閣,余事便不須龍幫主插手,我瀟湘門自行料理便可。奴家雖無萬貫貲財,卻願為此欠龍幫主一份人情。到時除了身家性命,龍幫主想要奴家做什麼,都絕不敢辭!」

楊朝夕听罷,想起昨夜之事、不禁暗暗揉了揉鼻子。一旁小蠻也滿面通紅,輕輕啐了一口,向楊朝夕耳語道︰「呸!這個蛇姬姊姊好不知羞……」

龍在田自然曉得、瀟湘門行事作風素來狂放不羈,話中濃濃的暗示,便連乞兒幫中不諳世事的小乞丐、也都听出了大概。登時連咳數聲道︰

「姑娘言重……言重!老乞兒自幼修道、清心寡欲,怎會覬覦姑娘什麼……咳咳咳!非是老乞兒故意推拒,實是那易水閣中人行事隨性而至、匪夷所思。擔心姑娘一言不合、動起手來,吃虧的必是瀟湘門……」

蛇姬知他被自己一言臊到,不禁掩口輕笑。接著星眸一轉,巧笑道︰「方才交陣之時,我見貴幫弟子雖皆修習過拳腳棍棒,卻稂莠不齊,難堪一用。須知武學之途,勤奮雖佔九成,可若沒有那最後一成的天分,終究是個庸手。

若我瀟湘門肯將一些簡便易學、馭蛇驅蟲的法門,教授給貴幫弟子。叫他們危急之時,也能似楊少俠那般吹塤引鳥、借力破陣,豈不妙哉?這份謝儀,不知龍幫主可還中意?」

龍在田听罷,果然意動道︰「既然姑娘執意要以身犯險,老乞兒只好舍命相陪啦!」

說著看向牛豐年等幾位掌缽道,「將惠定方丈請來,你們幾個小心看顧好,莫叫寺僧再輕舉妄動。再將

幫眾弟子分作三股,令寺僧引路、務必將王叟尋到,帶回乞兒幫將養。料理完這些,你們自行回幫,老乞兒須隨瀟湘門弟子走上一遭!」

群丐應下,紛紛散去。只有牛豐年幾個身手好些的掌缽,將一臉憤懣的惠定方丈架了過來,捆在一株古柏樹上。

龍在田看了看惠定方丈,悠悠然道︰「惠定!今日我乞兒幫來此尋人,咱們本可好言好語相商。誰知你寺中上下皆倨傲蠻橫、百般推阻,以至釀成這般局面。你釋門常說‘冤家宜解不宜結’,還望此後、咱們依舊井水不犯河水,以免今日之尷尬!」

說罷看向蛇姬,示意可以動身了。

蛇姬卻從腰間取下一管別致的小竹筒,旋開竹蓋、倒出許多綠豆大小的黑顆粒來。楊朝夕自幼隨娘親養蠶繅絲,一眼便瞧出這是蠶沙。

正欲詢問用途,卻見她捧著蠶沙、向一旁瀟湘門弟子拋了個媚眼。那兩名弟子當即會意,果斷走向古柏,一人將惠定方丈腦袋按住,一人則將他嘴巴捏開。蛇姬笑吟吟走上前來,揚手一拋、便將這一小撮場蠶沙拋進惠定方丈口中。

惠定方丈青筋暴凸,面色驚恐,顯然已認出這些蠶沙、便是金蠶的糞便,一旦咽下,必死無疑!當即就要咳唾噴出。

豈料蛇姬早料他有此反應,玉手飛起、只在他下巴出一托一拍,惠定方丈便覺舌尖劇痛,竟已被門齒咬破。血水混著唾液、充溢口腔,當即不由自主一咽,那許多金蠶沙當即便吞入月復中,再無吐出的可能。

一旁崇化寺僧見方丈竟被蛇姬喂下劇毒,登時紛紛起身、要與瀟湘門拼命。乞兒幫幫眾見狀一擁而上,很快便將這些寺僧彈壓下去,再無鼓噪生事之人。

惠定方丈怒目圓睜,張口便罵道︰「蛇姬、蛇姬!果然是艷如桃李、心如蛇蠍!老衲便是死了做鬼,也絕不放過你們!噢啊——」

蛇姬聞言,咯咯輕笑道︰「惠定方丈,何必急著死呢?這金蠶蠱毒三日後才會發作,初時胸月復絞痛,漸漸月復腫如甕。七日內會教你嘗遍天下萬般苦楚,最後七竅流血而死。

若方丈惜命的話,便勞煩三日內尋到你那惠從師弟、拿他來換解藥,尚可保住一命。若過了三日,只怕大羅金仙轉世,也救不回你啦!孰輕孰重,方丈自行決斷。」

說完徑直轉身,不再理會惠定方丈的怒罵,款款行至楊朝夕身前。

楊朝夕剛與小蠻說了這金蠶蠱毒的厲害之處,陡然見蛇姬出現在身前,不由驚得一退。

又見她身段婀娜、曲線圓潤,兩瓣朱唇吹氣如蘭、一雙杏目媚態橫生。又不禁臉頰一紅,拱手慚道︰「蛇姬姊姊有何見教,但說無妨。小道……小道必盡力而為,以補昨日‘縱虎歸山、放龍人海’之失!」

小蠻雖也忌憚蛇姬手上蛇蟲蠱毒,但見她這般風流柔佳、招搖韻態,毫不遮攔盯著楊朝夕,卻是妒意暗生。一對粉拳緊握,捏得雙龍棍咯咯作響。

蛇姬瞧在眼中、卻不以為意,嫣然笑道︰「楊少俠不須自責,此事本就與你無干。只是方才見少俠馭鳥之法十分神妙,那曲調更是好听得緊!便想改日邀少俠一聚,不知可否賞光?」

楊朝夕心中暗舒了口氣,拱手謙道︰「一些粗苯的法子罷了,當不起蛇姬姊姊謬贊!這幾日確有事月兌不開身,待‘神都武林大會’後、必登門詳敘。」

龍在田知他是為尋王叟而來,心頭更無顧慮,當即順口道︰「姑娘,事不宜遲,咱們這便去尋易水閣罷!我與楊小友亦頗為熟識,改日老乞兒做東,你們想聊多久、便聊多久!」

眾人互相拜別。

楊朝夕這才攜了小蠻,徑直往崇化寺後院追去。

一路穿堂過院,卻也瞧見許多被寺僧安頓在精舍、禪房、僧寮中的信士香客。皆躲在簾後窗下,小心窺視著外間的一舉一動,顯然是被今日的一番變故嚇到了。

楊朝夕自顧不得這些,與小蠻奔躍許久,終于追上一股乞兒幫弟子。

卻見這些乞兒幫弟子果圍在一處僧寮外面,散發披頭、形容邋遢,探頭探腦向里瞧著。

忽有人發現了楊朝夕,當即連三掛四、牽五帶六,紛紛向他抱拳行禮,齊呼「楊長老安好」。楊朝夕慌得忙拱手還禮,口中直呼「免了、免了,救人要緊」,看得小蠻忍俊不禁。

僧寮四面修竹清幽,上方柏蔭如蓋、遮去大半燥陽。只是院中雜草齊膝,蚱蜢驚飛,一道石徑淹沒其間、幾乎難以辨識。足可見這處僧寮荒廢已久,鮮有人跡至此。而寺僧將王叟扔在此處,用心之毒、昭然若揭。

這時,已有乞兒幫弟子拆下門扇,揮袖撢去灰土。才看清這門扇木框打底、簟席作板,早已失了本色。所幸尚未朽壞,用作擔架,最是合適不過。

隨即便見兩個身材略壯的乞丐,將那形同枯槁的王叟、從僧寮里抬了出來,小心安放在門扇上。接著便是一群乞丐七手八腳、將這門扇抬起,腳步輕快,往寺外行去。

楊朝夕、小蠻忽視一眼,自是無話可說,忙抬腳跟上。

中途與另外兩股乞兒幫弟子匯和。又趕回大雄寶殿後、方才激斗的那處院落,叫齊了牛掌缽等人。重新點過人頭,確定再無遺漏,才浩浩蕩蕩出了崇化寺,安然回到乞兒幫積善堂。

早有聞得音訊的乞兒幫弟子,就坊中拽來郎中、給王叟號起脈來。

只見這郎中捻著鼠須、搖頭晃腦,一副沉吟思索之狀。半晌才放下王叟手腕,慢條斯理道︰「憂傷肺,怒傷肝,此乃肺經不暢、肝氣郁結之癥。肺傷則氣消,肝郁則氣逆,兩下交攻,金木相克,所以阻遏食欲、消磨精氣。長此以往,只恐……」

「啪!」一串大錢砸在這郎中頭上,頓時痛得他倒抽冷氣,怒目看向打他之人。

卻見掌缽牛豐年一臉不豫,盯著他道︰「診金給你,須說人話!這王叟到底能治不能治?!」

郎中忙收好大錢,笑臉迎人︰「能治、能治!簡而言之,這老叟是被氣到啦!所以不肯飲食,以至身體日虛……只須解了他心結、斷了他執念,便可不藥而愈。嘿嘿!當務之急,還是先勸他吃些粥飯才是。」

牛掌缽擺擺手,當即便又弟子好言好語、將這郎中送了出去。牛掌缽這才抱拳道︰「楊長老!老牛早听幫主說啦!小蠻姑娘此番過來,本是要教王叟改過自新、莫再執迷不悟。可現下他這副模樣,只好先保住性命、再計較其余啦!」

小蠻福了一禮,淺淺笑道︰「牛大哥言重!發生這等事情,也是始料未及。小蠻左右無事、便在貴幫叨擾幾日,待他身子大好,再與他細說也不遲。」

楊朝夕也順口笑道︰「我那間房舍倒也寬敞,小蠻在那里歇宿便可,不須另外安排……」

小蠻俏臉微紅,忍不住嗔道︰「誰要睡你那里?真是夜貓子進宅——沒安好心!哼!」

楊朝夕正要解釋。卻听門外跑進來一個乞丐,向牛掌缽抱拳道︰「掌缽!外間有位姓李的公子,說是欲謁見小蠻姑娘,您看?」

小蠻聞言,一臉懵然,卻還是點頭道︰「便勞煩你、帶他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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