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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 暮夜登車,宿雨銷魂

天光暝晦,暮雨滂沱。

三個蒙面凶徒躍出館舍南牆,放眼瞧去,坊街坊曲間、連個鬼影也無。

高瘦蒙面人向北一指,其余兩人順勢瞧去,只見煙雨濛濛中,一座涼亭的輪廓若隱若現,恰在十余丈外。

三個凶徒顧不上多言,紛紛往那涼亭奔去。幾息過後,狀如落湯雞似的三個凶徒,已陸續倚著亭柱、癱坐在坐板勾闌上。

魁梧蒙面人當先摘掉襆頭、扯下黑巾,露出顆光潔溜溜的腦袋。若楊朝夕此時在場,定然識得此人,正是那昭覺武僧的頭目不眠和尚。只听他罵罵咧咧道︰

「今日當真晦氣!竟撞見這個不成器的紈褲浪蕩子。若非顧念王宮使知遇之恩,灑家才不管他王輟、李輟,一概捆了丟去井里了事……」

高瘦蒙面人亦摘下黑巾,竟是景雲觀觀主施孝仁。卻見他冷然笑道︰「仇不眠,咱們皆曾受王宮使莫大恩情,惟以死相報耳!今日不過少耍了一回婦人,便對王輟公子這般言語不敬。莫不是以為宮使大人已然失勢、想要改投他人?」

不眠和尚聞言面色一沉,雖心有不滿,卻不再做聲。

瘦削蒙面人見狀,連忙打圓場道︰「施觀主,不眠師弟不過一時氣話、何必言語相譏?我崇化寺僧何嘗不是身受王宮使庇佑、才有今日香火繁盛之景?不然只憑薊州之亂中降賊之事,便可誅盡我寺中僧侶。

今日已取了那‘瀟湘門’首席大弟子的性命,想來明日定又是一場風波。當務之急,還是先領了賞銀再說!莫忘了王宮使先前所囑,務須在‘神都武林大會’前、尋到那‘沖靈子’楊朝夕,割下頭顱,送至長安!」

施孝仁頷首笑道︰「惠從禪師所言極是。不眠師弟、你我相識也非一日兩日,若哥哥一時言語莽撞,還請多擔待些!」

不眠和尚亦非執拗之人,當即雙手合十、行禮告罪道︰「施觀主言重,確是灑家言語無狀在先。那便依惠從師兄所言,先拿了這瀟湘門弟子的符信、路引,一齊去領了賞銀,再作計較。」

三人說罷,各自月兌了褐衣襆頭,露出里面的道袍僧衲來。

施孝仁又自袍下取出個細長的油紙包裹,就坐闌上打開,卻只包著一枚火折子和一只拇指粗的爆竹。

此間距景雲觀不過兩牆之隔,施孝仁施施然打著火折子、將那爆竹點了,擎在手中。那爆竹竟未爆開,只從一端孔洞中冒出許多橘黃色的煙氣來。這些煙氣似不懼風雨,當即飄出涼亭、混入雨幕,又借著風勢,向西北方飄搖而上,真如妖雲鬼霧。

不過盞茶功夫,便見一匹缺齒老馬、拉著一駕廂體略小的油壁車,徐徐奔涼亭而來。

駕車之人身著簑衣、頭頂斗笠,一眼便望見手執爆竹的施孝仁。當即將老馬勒停、跳下車來,向施孝仁拱手道︰「弟子不才,勞觀主久等!請觀主並兩位禪師快上車來,廂內剛燒了炭火,可供驅寒之用!」

說話間、已撐開幾把油紙傘,遞到幾人手中,自己則奔至車後,打起油布簾子。待施孝仁、惠從禪師、不眠和尚相繼登上車,才仔細將布簾掖好,重新回到車前。

施孝仁在車廂內坐定,才轉頭交代道︰「去立德坊月漪樓!今日兩位禪師辛勞,正該品幾道葷菜才是。哈哈哈!」

不眠和尚與惠從禪師對望一眼,也都跟著大笑起來。

約莫兩盞茶工夫,油壁車已停在月漪樓前。

此時雨勢轉小,天已全黑。月漪樓四面檐角下,皆掛滿了搖曳的風燈。風燈泛紅,雨霧迷蒙,登時在三人心頭、攪起一陣陣難抑的躁動。

施孝仁輕咳幾聲,環視左右暗道︰「我等皆是方外之人,萬莫失儀,先辦正事。」

惠從禪師與不眠和尚當即面色一肅,跟在施孝仁身後,踩著踏跺、拾階而上。

月漪樓一層廳堂內,靡靡歌聲婉轉流出,夾帶著琵琶、蘆笙、洞簫、羯鼓之聲。更有胡姬騰踏婀娜、仿佛春柳,赤足飛旋、恍若轉蓬。香風隨即涌將出來,听者醉心,觀者忘魂。

就在三人預備迎香而入,忽有四個粗莽伙計、手持砧杵,攔在了門前。一個伙計似笑非笑,鼠眼歪斜,探出右手、輕蔑地掂了幾下,其意不言自明。

不眠和尚登時怒起,身上殺氣彌散,便要一掌結果了這冒頭的伙計。

施孝仁右臂一揮,將他攔下,滿臉堆笑取出一枚非金非石的龜符來,放在那伙計手中︰「煩請這位小哥帶引,在下幾人欲往拜見少閣主。事已辦妥,特請恩賞!」

那伙計望著手中龜蛇一體的符信,額上暴汗,面色驟變︰「玄武令?!方才多有怠慢……幾位且隨我來。」

施孝仁拱了拱手、嘴角勾起一抹得意,向左右惠從禪師與不眠和尚使了個眼色,當即緊跟在這伙計身後,繞過廳堂中燕舞鶯歌與喧囂眾客,行至北面一處供著財帛星君的神龕前。

神龕離地五尺,財帛星君三彩瓷造像趺坐其間,右手玉如意、左手聚寶盆,笑對眾人,栩栩如生。

那伙計轉頭四顧,見無人注意此間,才將方才接下的「玄武令」、向聚寶盆中一插一旋。神龕後立時傳來金鐵摩擦的機關聲響。

接著,那伙計握起玉如意、向下扭過半圈,才听道「轟嗡」一聲悶響。神龕連著牆壁、竟徐徐轉開,露出一道八尺來高的石門。

石門後隧洞幽暗、深不見底,絲絲涼意冒了出來,令三人皆不由打了個寒噤……

暮光昏掩,雨聲驚榻。

館舍房中又暗了許多,且無燈燭映照。女子躬臥榻上,玉顏向里、背脊朝外,竟與他賭起氣來。

「小蠻?小蠻……」

楊朝夕輕喚兩聲,榻上女子卻紋絲不動。只有姣好的玉背,在微光下泛著白芒。這才恍悟方才「臨陣月兌逃」之舉,應是惹惱了她,是以現下才這般不理不睬。

他本就有些緊張與遲疑,此時更無計可施。忽想到幼時與關林兒嬉鬧、惹惱了她,常常呵手抓撓她腋下,逗得她咯咯不止,接著所有惱恨與誤會、便都煙消雲散。

一念及此,心中微疼,當即咬牙捱下。旋即便將精濕的袍衫、靴襪盡數除下,然後如法炮制,

將一雙涼手呵滿熱氣,向小蠻腋下撓去。

「哼……咯咯!咯咯咯……公子饒命……小蠻不惱了……還不成麼……咯咯咯咯……」

此法果然奏效!小蠻登時扛不住那奇癢、裹著被衾縮成一團,口中告饒道。楊朝夕這才住手,只穿了條短、便就榻便輕輕躺下。

小蠻一顆腦袋藏在被衾里,徐徐轉過身來,卻不敢瞧他。只是輕輕將被衾掀開半邊,籠在他淋雨後冰涼的身體。被衾里登時傳來含混的嗔怪聲︰「公子……這短濕噠噠,還穿著干嘛……快、快褪了吧……」

楊朝夕只覺一個滾燙的東西涌進懷里,如絲綿、似錦緞,細膩松軟,有股妙不可言的舒服。渾身燥熱頓起,幾下便將短蹬掉,翻身蓋了上去……

雲團相堆疊,宿雨澆新葉。只聞風動弦,不見星和月。

也不知是幾更天,簾外雨聲早歇,悠悠鑼響從坊外傳來,似夢似幻,若斷若續。

月華朦朧,自窗欞篩入,碎成一地銀白。

「天字貳號」客房榻上,一雙璧人滿身汗漬、偎在一處,相繼醒轉過來。簟枕斜斜,被衾歪歪,只橫在胸月復之上,將白皙的手腳和容顏、一齊暴露出來。

小蠻深眸迷離、幽幽然道︰「公子,小蠻已是你的人了……只盼你能多做幾日‘赤水護法’、常來教中行事,小蠻……便可時時見到你啦!

只是、只是……小蠻亦是初嘗……听百合衛的阿姊們講……頭一遭時、會有些疼痛……後來便會好些……為何、為何小蠻……只感到歡喜、卻未覺察出半分痛楚……」

楊朝夕無從答起,登時赧然。回想方才一番荒唐行事,雖有些意猶未盡,此刻卻只覺渾身疲乏,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惡戰。

回想自己還在上清觀時,背著授業師父、師兄弟們研讀過的一些經卷,才有了些底氣,當即答非所問道︰

「公子我修道十載,乾坤導引之術、陰陽融溶之法……都看過一些。譬如素女九勢、破璧廿法,也算初窺門徑……許是小道內息澎湃之故,才令小蠻你心歸妙殿、身處和樂,也未可知……」

「噗嗤!輕薄小兒……什麼‘九勢’‘廿法’,虧公子也說得出口……」

小蠻滿面羞紅,啐了一口才又道,

「听聞中土世家大族嫁女,必有‘合歡屏’‘秘戲圖’陪奉,新婚郎君與娘子、須依樣施為,方可盡得其法……只是這等物什,皆藏于閨帷深閣中、供私下賞玩之用,輕易不會拿來示人。故此,小蠻覺得公子那些……那些術與法,既無圖樣相佐,應當只是望文生義、紙上談兵罷了!咯咯咯……」

楊朝夕被她「引經據典」一番分析,登時也心下狐疑起來。片刻後卻展顏笑道︰「既然小蠻覺得公子不過是紙上談兵,那說不得、公子便要接著提槍縱馬,沖鋒陷陣一番啦!」

話音未落,被衾揚起,又將二人籠在了下面。只听得玄槍突刺、獵獵帶風,金戈鐵馬、直撞橫沖!

粗重的喘息聲、夾雜著既驚且喜的嬌呼聲,漸漸消隱在流銀傾瀉的月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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