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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舊事重提

「唰!唰!唰……」

東宮衛率刀劍出鞘、身影交錯,頃刻將太子李適護在中間,個個如臨大敵。

元載自知這些東宮衛率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手,若非自己已然位極人臣,似此刻這般唐突沖撞太子殿下,早便被捉拿起來,甚至當場格殺。

元載更知太子性情,絕不至于輕易便下重手。于是非但不退,反而一把攬過東宮衛率手中橫刀、按在自己肩斗,聲淚俱下道︰「殿下!這‘如水劍’之所以名揚天下,便因其既是昌興之劍,亦是不詳凶兵!

若天子厚德、四夷賓服,再得此劍,自會氣運加身,萬民稱頌;可若儲君、藩鎮、世家、番邦、豪俠等得之,雖也能如虎添翼、一呼百應,卻會因此招致非議、嫉恨,縱然自己身正影直,也耐不住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故而‘如水劍’雖世所罕有,卻也是一樁不可輕易沾惹的是非!俗諺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子殿下已貴為儲君,何必定要取這是非之物、給蠢蠢欲動之徒留下口實?難道竟已忘了昔年永王之冤!」

「放肆!」

太子李適勃然大怒,「元載,我李氏家事,豈容你在此嚼舌置喙!」

元載卻將脖子一梗,硬撐起幾分犯言直諫的氣魄來︰

「天子雖曰聖人,又豈能行百策而無一失?遠的老臣不表,單說永王李璘之事,當今聖人若非知其冤情,豈會力排眾議、為之昭雪?

歲序若能倒溯二十載,天下誰人不曉,永王李璘乃肅宗先聖親自撫養成人。雖曰兄弟,情同父子,若非天下情勢所迫,肅宗豈忍殺之?

平心而論,永王殿下受封開府、領四道節度使、東鎮江陵,坐擁江東肥沃富庶之地。兼又與肅宗手足情篤,便是給他一百個由頭、也斷無反叛之意。

而永王之所以最後招致猜忌、被逼與官軍相抗,皆因其輕信麾下謀士蠱惑,不听敕令,擁兵自重。再加上有小人從中煽動挑撥,終至行差踏錯、萬劫不復!

老臣今日,看殿下見獵而心喜,竟欲以太子之尊、而脅令臣等將‘如水劍’拱手奉上,當即便想到那恃寵而驕、妄自尊大的永王。為免殿下重蹈覆轍,老臣不惜以死相諫!」

太子李適听罷,竟覺心驚肉跳。雖怒意不改,心底卻已開始發虛起來,將元載巧言述說的一番道理、卻是信了大半。不由月兌口強辯道︰

「本宮嗜劍,父皇向來知曉!豈會因一段凡鐵而見疑于我?不過本宮從不獨斷專行,既然元相覺得本宮不該強取此劍,照你之意,又當如何處置?」

元載看太子眼神已自露怯,心中更多了幾分把握,依舊一臉忠直道︰「依老臣淺見,此劍自當由老臣星夜不停、親自奉至聖人玉階前。便如長源真人所言,既堵普天之下悠悠眾口,亦滅各方蠢蠢欲動之心……」

哥舒曜、李長源卻知他一番巧舌如簧,實是要太子殿下投鼠忌器,自己好獨攬這曠世奇功。

屆時,聖人必對他愈發寵信,內朝外朝再無人能威脅到他。甚至遴選妃嬪、廢立太子等皇家

之事,他也能插手其間,做些布置、以利長遠。好令元氏也能躋身于「五姓七宗」那般的世家豪族,封蔭子嗣,數代不衰,與國同修,世享榮華。

好個元載,打得一手好算盤!

正待李長源要出言駁斥,卻听雁門郡王田承嗣終于按捺不住、跳將起來︰「元相之言,假公濟私!今日一役、我魏博鎮衛卒死傷甚重,這‘如水劍’自當由我魏博鎮衛卒一路護持,西往長安,呈送聖人。非田某貪功!那死難衛卒的家小親眷,總須朝廷撫恤嘉獎,才會感念聖人恩德……」

「放你娘的屁!」

哥舒曜當即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打斷了田承嗣一番歪理︰「田老狗!你魏博鎮一點死傷、就向朝廷請賞要撫恤,本將麾下死傷的軍將、便不須賞銀撫恤了麼?

再則,你未經聖人諭旨準允、私引藩兵來神都鬧事,已是僭越謀逆之舉。此刻不思悔罪自贖,竟還顛倒黑白、又想從朝廷搜刮些好處來,簡直恬不知恥!」

田承嗣听他連珠炮似地亂罵一通,已經氣得七竅生煙,當即抽出佩劍、向前一指道︰「哥舒匹夫!誣我太甚!!來人!誰與我取了這哥舒匹夫項上人頭,田某便收他作義子!視如己出!!」

話音落定,「河朔二十八宿」與天雄衛部分軍將,早已雙目赤紅。紛紛各擎兵刃、一擁而上,當真是為取哥舒曜性命而來。

哥舒曜麾下四衛兵募自也不是孬種,眼見主帥與那田承嗣口角、竟惹來殺身之禍,如何能安坐旁觀?也不約而同轉動軍陣,將蜂擁而來的藩兵、爪牙攔在半途,又「叮呤 啷」激斗起來。

「殿下在此!誰敢放肆?還不住手!」

李長源見剛剛平息的爭斗、竟又死灰復燃,也是怒從心起。又擔心有人趁亂對太子殿下不利,當即看向身後群道,「煩請幾位前輩保殿下萬全!其他同道,提劍入陣,再有私相聚斗者,直接格殺!」

元載也沒料到,方才還對他十分恭順的幾人,轉眼便已不將他放在眼里。出言駁斥他不說,竟還因一言不合、便當著太子殿下之面,大打出手!郡王風範,毀于一旦……

元載見道門已經介入勸阻,自也不肯落後,忙瞧向靈澈方丈等一眾僧尼道︰「還請諸位禪師出手,莫再叫戰釁再起。堂堂郡王,急怒互毆,成何體統?!」

兩人說罷,諸觀道士與一眾僧尼果然擺陣而入,不到十息工夫、便連成一堵厚實的「人牆」。「人牆」將田承嗣藩兵爪牙、與哥舒曜行營兵募分離開來,急得兩方之人跳腳對罵,卻無論如何也沖不開「人牆」阻隔。一時間,渠岸上污言穢語、大呼小叫,竟如鬧市一般,吵得人頭痛不已。

太子李適倚馬而觀,面色很快又陰沉下來,急忙將李長源召至馬前、詢問破解之策。

李長源與公孫玄同謀劃數日、才布下這麼一盤大局,說是殫精竭慮、煞費苦心亦不為過。好在從「如水劍碑」現世,到種種亂象演化至今,大體上並未超出兩人預料。只不過又有許多性命留在此地,著實叫人于心不忍。

此時渠岸上再度不可開交,自己又被

太子殿下傳召,李長源便知火候已到。當即拽著一旁戰戰兢兢的河南尹蕭璟,一齊向太子李適行禮道︰「老臣有罪!」

太子李適莫名其妙,揮手便道︰「長源真人于本宮亦師亦友,此番為尋此劍、可謂嘔心瀝血!蕭大人心懷黎民、老成持重,近來洛陽城中幾出大案,都處理的妥妥帖帖。二位何罪之有?還是快說說今日之事,到底要如何收場才好!」

李長源與蕭璟對望一眼,才率先拱手道︰「元載久在內朝、田承嗣統轄一鎮、哥舒曜只听聖人號令,道門、釋門皆是坐食之徒。以上五者、皆非洛陽主政官,如何能定洛陽之事?故此,若要調和各方、叫這‘如水劍’落個妥當歸屬,不再橫生事端。如此重任,卻非蕭大人莫屬!」

太子李適聞言,雙眉一挑、頗以為然。旋即雙目灼灼、望向蕭璟道︰「本宮這半晌焦頭爛額,倒是怠慢了蕭大人!不知有何高見?」

蕭璟听罷,拱手一笑。面上憂懼之色頓時一掃而空,看著太子李適道︰「此劍所以風聞天下,蓋好事之人煽風點火、著意為之爾!因而早在數天之前,我河南府便已放出消息、鼎力支持釋門辦一場‘神都武林大會’,好將群俠找尋‘如水劍’的一樁公案,做個妥當了結。

當時是苦于通遠渠疏浚現場被江湖游俠滲透,時時便要爆發‘民變’,滋擾城中安寧。後來太微宮與祆教不睦、鬧出幾出亂子,反令那些江湖游俠死的死、傷的傷,短時內再難成氣候。故此那‘神都武林大會’的想法,反而顯得有些‘雞肋’。

今日之事,雖則棘手,性質與那爭執的江湖游俠、卻沒多大分別。因而,下官與長源真人密談過許久,才決定舊事重提、將這個‘神都武林大會’再度提上日程來。請今日怒爭‘如水劍’的各方,各派好手、在那擂台上一較高下。

至于那柄稀世神兵‘如水劍’,自當由勝者得之!若敗者心服口服、自然最好;即便落敗各方仍不肯罷休,自去尋那得劍之人的麻煩,又與朝廷何干?」

太子李適听罷,不禁拍手稱快︰「此法甚妙!江湖事,江湖了!反叫這些人不好再明目張膽去恃強凌弱、蠻取豪奪,要照江湖規矩來拼得。便是傳到父皇耳中,也只會當成一樁趣聞軼事!哈哈!」

蕭璟見太子認同此法,懸著的心終于徹底放了下來,趁熱打鐵道︰「若殿下果真嗜劍如命,待‘神都武林大會’塵埃落定,那‘如水劍’也有了歸屬,不妨將得劍之人招入詹事府、交由東宮衛率轄制。屆時不但‘如水劍’歸于太子,便連那拔得頭籌的俠士,亦可為朝廷所用,豈不美哉!」

太子李適聞言,登時笑逐顏開︰「蕭大人豈止愛民如子,簡直老謀深算!若父皇重用之人,皆如你這般德才兼具,又何愁肘腋之患?」

李長源這才笑著湊上前來︰「若要各方服軟低頭,這‘神都武林大會’之事、還須殿下開個金口,蕭大人才好依令施為。」

太子這才恍然,不由笑著伸出一指來,點了點李長源道︰「好你個李長源!竟與蕭大人一唱一和、將本宮也‘算計’進來啦!哈哈哈!也罷!事已至此,今日‘如水劍’之事,本宮便一力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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