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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全天下都亂成了一鍋粥

益都,青州府衙門。

淮西清軍的勝利一點都沒有幫助到這里。看到親弟譚布的死訊後,譚泰很為震動。當然是很傷感兄弟的死了,可更多的還是對牛成虎臨陣叛變的憤怒,與對白廣恩、董學禮二人的惱怒。

「齊東城一失,蒲台空虛,利津之地危矣,賊兵必長驅直入……,這可如何是好啊!」王鰲永在簽押房里邁著小步走來走去,不時頓足嘆息。

譚泰穩了穩身子,弟弟的死讓他打擊頗大,但也不是無法接受。宗室皇親都有陣亡者,何況是他譚泰的兄弟呢?

但到底臉色鐵青。

譚泰一言不發,王鰲永也不敢把罪過推到譚布的頭上,但在王鰲永心中,那齊東之敗牛成虎固然是罪魁禍首,譚布身為主將,卻半絲兒沒能察覺到牛成虎的不對,這也是譚布無用。

「皆是譚布無用,損兵折將,深負朝廷厚恩!」

王鰲永在心里說道,然後把一肚子的怨氣都推到了譚泰的身上,認為是譚泰任人唯親,把能力平凡的親弟弟推上一軍主將的位置,結果卻搞砸了。全然忘了自己做的事也一樣一塌湖涂,他這個招撫大臣早就是一擺設了……

現在譚布已經死了,白廣恩和董學禮逃之夭夭,牛成虎搖身一變成為了秦朗手下的功臣,短期里青州對這三個人根本就無可奈何。

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最重要的事情是,怎麼才能化解眼前的危機。

青州與大清河以北區域的聯系通道,現在就只剩下利津了。

至于利津被兩面夾擊,這倒不是什麼大事兒,在今日之前,利津本就也是被秦朗軍團團包圍。

現在擺在譚泰面前的難題就是要不要立刻退去利津?

不退去利津,萬一那兒再失守,青州可就真成一塊死地了。而要是退去利津呢?也不是全然萬無一失。

因為利津南北都已經被安義飛帶領的人馬給圍住了。譚泰想要進利津,不止需要渡過大清河,還要突破秦朗軍的防御線。

那大清河水道已經被沉船暗樁堵塞,可渡河似乎依舊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萬一他們真被堵在了城外,那效果比起眼下的青州城可就更糟糕了。

在青州好歹還有城池可持,在野外就太慘了。

譚泰不是個猶豫不決的人,他能在皇太極剛死的時候,跟索尼等廟中立誓效忠皇太極之子嗣,卻又緊接著便轉臉投奔多爾袞,他真不是個猶豫不定的人。

然而今天,性格可稱得上果斷的譚泰,卻一百個一千個糾結了起來。

只因為他的這個決定直接關乎著益都城內一萬多清軍的生死存亡。

譚泰盤算著自己手下的軍將,那並不是沒有久經沙場的悍將勇士,也不是沒有機敏多謀的睿智之人,可譚泰卻怎麼也挑選不出一個能確切無疑的讓他相信——那人一定能領軍打通利津的將領來。

因為這種事兒,就連譚泰自己都沒有譜。

戰事進行到現在,清軍在齊魯已經敗得太慘太慘了,譚泰作為領兵之將,很輕易的便能判斷出軍中士氣的低迷。

不但綠旗兵、漢軍旗士氣低迷,便是滿蒙八旗都也一塊低迷。

現如今齊魯的局勢如何,早已經被無數人所熟知,一場接著一場的敗仗,從三月開始到現在,兩個月里就都面目全非了。

城中的謠言也有很多,上上下下都有听過,雖然譚泰已經再三下令嚴禁謠言散播,但這哪里禁的住啊?

不說已經兵無斗志,將無戰心,卻也八九不離十了。

這樣的隊伍一旦撒出去,沒有了城池的束縛,那撤軍撤著就不戰而潰變成一場大潰敗的破事,譚泰可在明軍身上看到過不止一次。

他絕對不想自己也變成內中的一員。

但是要堅守不出……,譚泰摩挲著下巴。

……

紫禁城一側的睿親王府。

四五月的天氣已經挺熱了。尤其是對于進關的旗人來說,從現在開始,一直到八月里,那都將是他們一年中最為難熬的季節。

京城剛下了一場小雨,多爾袞赤著頭,精淨的腦門在宮燈的映襯下亮亮發光,身上只著一襲清涼順滑的藍緞單衣,一條盤龍扣帶緊束腰間,顯得精神煥發。

齊魯敗訊連連傳來,搞得多爾袞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興奮過了,還是淮西和他老弟給力,前者拿下了懷遠,斬殺明軍總兵官翁之琪以下五千余人,現如今清軍的兵鋒已經再次殺到鳳陽了;而多鐸呢,一邊打退了張獻忠的兵鋒,另一邊則大軍再次兵臨洪都城下。

當然了,襄樊的清軍再次殺到贛西深處,多爾袞實際上也沒有太多想法的。

吳汝玠帶領的水師還遠沒有到卷土重來的時候,明軍以黃蜚為將,帶領水師就屯駐在馬當鎮,鄱陽湖那是明軍的地盤,明軍水師頻頻襲擊清軍的後路和糧道,如果贛西的兵馬能輕輕松松的那些洪都城來,倒也罷了,但這顯然不可能。

馬進忠並非是易于之輩。

所以洪都之戰必然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那需要海量的後勤物資和暢通的運輸線路,這都是贛西清軍所無法做到的。

所以清軍在贛西的動作,那是標準的小打小鬧,都還沒有多鐸擊退張獻忠兵馬來的意義重大。

但是,在淮西,清軍逼近鳳陽,在贛西,清軍逼近洪都,乍然一看還是挺唬人的。

尤其是在李自成于湘南的優勢越來越大的情況下。

本來因為奢安之亂和沙普之亂,明廷在雲貴兩省的統治秩序就已經及及可危,結合張獻忠的入川之行,明廷于西南三省的統治就徹底的分崩離析了。

在這種情況下,桂西都也受到了不小的影響,湘南局勢危機,明廷要調動桂西的土兵前往湘南支援,都久久無功。

那幾乎都可以預料,如果李自成成功的從湘南的南端殺入桂西了,恐怕很短時間內就能卷起一陣狂風巨浪。

而且從桂西往粵東打,似乎也一樣沒什麼阻礙。

明軍在嶺南之地的兵力早就成為字面上的數字,半分真實都沒有了。

所以現在金陵的崇禎皇帝,絕對的是焦頭爛額一片。

明明是在看著韃清的好戲呢,怎麼一轉眼就變成吃自己的瓜啦?

雖然心中的那點陰暗勾當並沒能在齊魯達成,還把朱以海折了進去,但崇禎帝敢保證,朱以海本身肯定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而至于一萬多滋陽軍,這在崇禎帝心中的份量也就那樣。

不是他的嫡系部隊,崇禎帝就不會有什麼心疼。

現在齊魯之戰都要快打兩個月了,清軍敗局已定,但無疑齊魯的戰事會像一巨大的吸鐵石,狠狠的將韃清的滿漢蒙兵馬吸引過去。

崇禎帝也不是白痴,金陵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也不是白給,很快就確定了贛西的攻勢最沒威脅,可淮西清軍的攻勢卻就難說了。

這還要看淮西局勢後續的發展如何。

但甭管怎麼說,在安慶、廬州休養生息了好一陣子的高杰部,是必須入場了。

崇禎帝在調動金陵的京營去增援鳳陽和調動高杰的人馬去增援鳳陽,兩種辦法中,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前者。

但是,金陵君臣處理外淮西與贛西的緊急軍情後,看著高斗樞、何騰蛟的奏折卻就一籌莫展了。

李自成的威脅才是真要命啊。

湘南告急,桂西告急,粵東也可能告急……

那桂西之地于金陵只是一雞肋,然粵東卻不一樣了。年年還是能向金陵送上不少錢糧的。

但是要崇禎帝現在就撒出去寶貴的金陵京營去抵擋李自成,這不就又是走從前的老路了麼?

「陛下,臣有一計可解此難。」沉寂了許久的沉廷揚出現在了崇禎帝面前。

「沉卿只管說來。」

崇禎帝對沉廷揚是很有意見的,別看他一度把沉廷揚當恩人,但很快就又拋開了。只因為沉廷揚把自己的堂弟和兒子都打包送去了秦朗那里,這在崇禎帝眼中可就是背叛了。

既然你沉廷揚把兄弟跟兒子都送去了秦朗那里,你還待在朝中作甚?

所以沉廷揚這個先前朝野矚目的救國功臣,現在就已經變成一個默默無聞的小透明了。

不過崇禎帝也知道,沉廷揚既然是悄悄的來覲見自己,而不是在朝堂上直接明言,那就說明他的這計策中有不能明言的事兒。

這倒叫崇禎帝起了興趣了。

「陛下以為南安伯如何?」南安伯就是鄭芝龍。

崇禎帝臉色刷一下拉了下來,他還以為是什麼妙策呢,原來就是賣地啊。

賣地誰不會賣啊,可朝中大臣卻連一個人提出的都沒有,原因就在于怕養肥養大了鄭芝龍。

「陛下也把鄭芝龍想的太過了。其就是一海賊也。」

「自從招安受降,迄今已小二十年矣。看似兵更廣,船更多,財力更為雄厚,影響更是廣大,然其內部之框架結構卻始終未變。」

鄭芝龍集團從第一開始就是一個股份合作制企業,到了現在依舊是一個股份合作制企業。

人家愛新覺羅家都還知道收權集權呢,即便八旗旗主都是他們愛新覺羅家的自己人,但鄭芝龍鄭大官人卻始終視而不見。

現如今鄭芝龍手下似乎有十幾萬人馬听他號令,但細細分析,內里卻是一個山頭連著一個山頭,別說手下的一些老人舊臣了,就連鄭鴻逵、鄭彩、鄭聯等鄭家內部人士,那都一人一個山頭,而並不真的全听鄭芝龍的招呼。

「況且鄭氏之強在大船大炮,在于海上,而李賊是何等人也?非至桂西不聞大海之闊也。其強在陸勇精騎。故以鄭氏攻李逆,乃以鄭氏之短擊李賊之強也。」

可鄭芝龍便是一敗再敗,只要李自成的兵鋒進入到桂西的東部,進入到粵東境內了,鄭芝龍便又能發揮出自己的優勢去抄襲李自成的後路了。

這一計說是引狼驅虎,實則是坐山觀虎斗,如果崇禎帝能處理的好了,這甚至可以發展成鷸蚌相爭漁人得利也說不定呢。

沉廷揚很快就從崇禎這兒離開了。

他現在很清楚自己在崇禎這兒不受的待見,這可不是他獻上幾次計策就能抹消掉的。

可沉廷揚依舊來了,不為別的,只求心安。

他沉廷揚要是投奔秦朗了,那哪里還有安義飛和鐘文廷兩個無名小卒的事兒啊?但當初他選擇了金陵,這是因為他真的很忠心大明的。

而現在一步步的走到今天,也怨不了別人,是他把沉懋爵和沉應明送去秦朗那兒的不是?

臨清。

「劉杰!」興致大好的秦朗有些眉飛色舞,李自成那邊傳來的消息可真是讓本已經大亂的天下局勢更加的亂上加亂了。

高斗樞和何騰蛟配合的不默契,然後明軍先敗寶慶,後敗永州,那湘南南部連綿的大山被李自成突破,幾乎就成了一定局。

而接下的桂西明軍,那幾乎等于沒有。

桂西當地真正能叫外人矚目的武裝力量是當地土官手下的土兵,也就是相傳中的桂西狼兵。

然而與桂西緊密相連的雲貴等地,這幾十年里接連有土司土官叛亂,大明的威嚴早就在一年接著一年的叛亂中喪失殆盡。要知道,土官土兵們出來打仗是追求財富的,現在的大明連給自己嫡系的錢糧都沒有,如何還能有錢糧動用的了土兵?

只要老李不去觸踫土司土官們的利益,李自成大軍席卷整個桂西就不在話下。

然後與鄭一官去踫撞嗎?

這樣一來可就真的把天下間最後一支‘軍事力量’也給拖下渾水里了。秦朗想了想,心底里還真有些高興呢。

鄭芝龍這些年里太平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原時空里,清軍大軍壓到,他不戰而降,那是不是太平日子過得太久而忘了早年自己是怎麼廝殺奮斗上來的,也很有可能呢。

現在麼,就叫鄭芝龍跟李自成去打爛仗去吧。

鄭家的陸戰能力很值得懷疑,而土鱉李自成根本就沒海戰的能耐,這兩方人馬在兩廣地區廝殺博弈,那可真太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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