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桑德的隊伍獲取勝利只不過是時間問題。但悍不畏死的教士們仍然對杜桑德的武裝保安們帶來了很大的損傷。
瓖嵌了貴金屬和寶石的人類顱骨非常沉重,真要掄起來,那可是能輕松砸碎活人腦袋的。
更要命的是那些短匕首似的聖器。據說這玩意是教會傳統的「農具」之一,它本身是略微有些彎曲的反刃匕首。外形有些像略微拉直了的匕首。
這樣的外形,為這種短匕帶來了異常優秀的 砍能力。在每日營養豐富且經常從事重勞動的黑衣教士們手中,短匕甚至可以直接砍斷武裝保衛們手里的步槍槍管。
一腔怒火無處發泄,甚至還被連槍帶手直接 碎的武裝保安們爆發出了令人震驚的作戰意志。坦克在全力掃射, 而穿著風衣的武裝保安直接模出了身上的進攻手雷,拉開了保險栓,然後直接沖進了黑衣教士的人堆里。
進攻手雷的攻擊主要靠的就是大量裝填在彈體內的炸藥。沖擊波殺傷能夠有效傷害軟目標,同時還能避免防御手雷的破片對己方的損傷。
另外幾位武裝保安則模出了自己的「莫洛托夫雞尾酒」,點燃之後,直接砸在了自己和黑袍教士們中間。
這種以命換命的打法迅速扭轉了局面,杜桑德在打完了身上所有的彈匣之後,氣喘吁吁的發現, 所有的黑袍教士都倒在了地上。熊熊烈火帶著刺鼻的臭味, 到處都是倒伏在地上的尸體,蒼蠅們似乎也因為畏懼廝殺和烈火,暫時離開了這片區域。
落日廣場上的血腥味更重了。
腎上腺素的效果逐漸褪去,杜桑德開始覺得疲憊,甚至身上有些發冷。他緩緩環視著周圍的景象,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應該干些什麼。
「嗚嗚嗚……隊長,隊長!」一個哭泣的聲音吸引了杜桑德的目光。他扭頭看到了一個渾身上下都是血跡的年輕人,他正跪在地上,摟著……半個人嚎啕大哭。
這個身穿風衣的年輕武裝保安只剩下了上半身。他從腰部開始往下的身體全部不翼而飛。地面上的血液流的到處都是,杜桑德也無法判斷哪些是他的。
「別……別哭。」只剩下上半身的那個武裝保安微微動了一下,他對著摟著自己的年輕人輕聲說道,「你看,哥哥我這次沒丟人……」
「不……不丟人!」年輕的武裝保安放聲大哭,他一邊哭著一邊喊道,「你怎麼那麼傻啊, 我去報信了, 你為什麼不逃啊!你以前每次都逃的,逃的我都跟不上你!」
只剩下半個身子的武裝保安動了動頭, 他似乎已經感受不到疼了,「這一次……不一樣。那麼多人死了,只有我手上有槍,我不能跑……來森他們也沒逃,我怎麼能逃呢?」
他努力抬起手,想要模一模自己弟弟的臉,「你以後要好好工作,不要……不要亂花錢。不要抽煙,不要喝酒……找個好姑娘,平平安安的……」
那只手努力抬起,在距離弟弟臉頰還有一寸的地方忽然軟了下去。
年輕的武裝保安跪在地上,抱著哥哥的尸體,放聲痛哭。
杜桑德站在一旁,低頭不語。
就在現場的傷員們開始處理傷勢的時候,街角處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的「 當 當」沉重腳步聲。杜桑德等人頓時緊張了起來。老會計捂著自己受傷的右臂高聲命令道,「找掩護,準備戰斗!」
杜桑德站在坦克後方, 腦子正在快速轉動著。八十多名武裝保安現在還能站著的不過三四十人,兩輛坦克一共開了六炮, 炮彈數量倒是夠多, 但在缺乏其他裝甲力量支持的情況下,坦克對于蒸汽騎士的殺傷仍然有些……太慢。只要擊中就能擊殺,只要瞄準就能擊中……但兩次射擊之間的速度全部取決于炮手的裝填速度。
這一點很麻煩,畢竟听那傳入耳中的聲音判斷,即將到來的蒸汽騎士很可能不止兩台。而這些幾乎人人帶傷的輕步兵只要被蒸汽騎士接近,哪怕對方並未裝備那種離譜的兩寸霰彈手炮,只需要揮動兩下手里的破甲戰錘,剩下的人恐怕就都得死在這里。
「坦克,禁止前進。徐徐後退交替掩護。」杜桑德對著坦克的通話器大聲喊了起來,然後對其他武裝保安們說道,「準備投擲燃燒彈,全體準備!」
他緊緊盯著眼前的街角,不管對面到底來了多少援軍,給他們當頭一炮都沒有壞處——說不定還能嚇住敵人,然後為己方的撤退爭取時間。
撤退路線不是很好選擇,杜桑德的第一目標是帶著所有人退入自家的聖薩爾餐廳。利用建築物和蒸汽騎士展開巷戰。
杜桑德這里正在拼命思考著應該怎麼辦,突然,一抹鮮艷的紅闖入了他的視野里。
一面紅色的旗子!杜桑德瞪大了眼楮,他幾乎瞬間就想坐在地上,然後,他 地反應了過來。
這里不是雲鶴,這面旗……不是自己心底里期盼著的那個。
兩個身穿著武裝保安制服的人高舉紅色的旗子穿過街角。他們先是向杜桑德這邊看了一眼,然後興高采烈的揮舞著旗子沖了過來。
「勛爵先生!我們帶著艾卡的人過來了!」他們的身後,六台遍布破損和劃痕的黑色蒸汽騎士擺著大步出現在了陽光之下,白色的蒸汽噴涌而出,彷佛聖靈降臨。
•
•
•
奧林的街道上,無數報童正在扯著嗓子大喊,「號外號外,紐薩爾叛亂,皇帝陛下發布淨化令!」
走在街道上的一位紅發女士要來了報童手里的號外,然後付了兩枚便士又買了一份報紙。她展開號外快速閱讀了一遍,然後將這份號外小心翼翼折好塞入手提袋里,隨後轉入了小巷子里。
紅發女士熟稔的推開了一扇破破爛爛的鐵門,然後站在男人面前掏出號外說道,「帝國動手了。」
「比我們預期的要快。」黑色頭發的男人接過號外看了一眼之後搖了搖頭道,「看樣子,霍爾大公已經得到了皇帝陛下的訓斥,拖延的計劃沒能生效。」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紅頭發的女士一把扯掉了自己頭上的假發,一頭金黃傾瀉而出,洛琳著急的問道,「我們的消息都還沒能送到紐薩爾!」
「那我們也只能祈禱你的小未婚夫能夠反應過來了。」舒爾茨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他只是繼續看起了洛琳買回來的報紙,「情報工作的第一要務是什麼?」
「不要管上級對情報作出了什麼判斷。」洛琳急道,「可是我們的情報都沒有送出去!」
「這是不可抗力。」舒爾茨看了一眼洛琳,然後放下報紙認真道,「情報當然是能夠極大程度左右戰局的東西,但它不是全部。」
舒爾茨從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模出一張紙條遞給了洛琳,「這上面的人都是可以信賴的,你可以從中挑選出幾個你覺得信得過的——讓他們組建一個屬于你自己的信息傳遞系統。」
「你可以用他們一年,一年之後,這上面的人都必須處決掉。」舒爾茨對洛琳認真說道,「這個沒得商量,動手的人選你要自己去找。」
「為什麼?」洛琳有些猶豫,她還不太能適應這種「談笑間殺人」的生活。「只要確保他們互相隔絕,就算有了問題,損傷應該也能控制下來吧?」
「殺掉他們,你就不用擔心我可能對你一手打造的系統產生威脅。這對我們以後的合作很重要。」舒爾茨搖了搖頭,「干我們這一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要相信同行。你想要在奧林建立一個屬于自己的——為了反抗帝國而運轉的情報組織——那就必須確保,這個組織中的任何一個個人,任何一個個體,都全身心的相信,並且將反抗帝國當做自己的信仰和一切行動的目的。」
他對洛琳說道,「之前我就說了,你還不知道自己要干的事情究竟有多大的危險性……其他貴族自己建立的情報組織,那都是因為艾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那些加入到貴族情報組織里的人,也知道自己的行動事實上是艾卡默許的。」
「但是我這里的情況不一樣。」洛琳坐下來,點了點頭,「在帝國里反抗皇帝,這風險太大了。」
舒爾茨沉默了片刻後說道,「這樣的人選很難找,但絕不是沒有。在帝國的統治之下,對皇帝心存不滿甚至憤恨的人絕不在少數。那些被誅殺的貴族的親朋好友就是最典型的樣本。但找到他們,這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你需要有一個足夠強大的,能夠讓他們相信並且最終願意為此獻出生命的理念。」
「殺死皇帝,推翻帝國……這從本質上來說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這些人對帝國懷有私怨,但本質上,他們只是希望能夠平安活下去,或者以此牟利。你需要有一個足夠強大的理由,讓他們拋下現在相對平安的生活,重新加入到這種‘一經發現就會被處死’的工作里來。」舒爾茨抬起眼皮看向洛琳問道,「你有足夠的理由這麼做,但他們呢?你能給他們這樣的理由麼?」
洛琳想了想,然後低聲說道,「我沒有這個自信,也沒有這個能力……但我覺得,我的未婚夫能做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