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話呢！」李牧無語。
「您老是越活越年輕了。」樗里尋看著李牧原本滿頭銀發如今居然變得斑白，真的是有點越活越年輕的樣子。
李牧笑笑不說話，他其實早幾年就應該入土了，但是黑龍選擇了他，為他續上了十年，不過這些事卻不能說。
「為龍君回來的？」
「嗯！」
樗里尋也沒有什麼好隱瞞李牧的，畢竟他能跑出去, 其實也是因為有李牧代他守護住龍脈，防止宵小之輩來亂了秦國龍脈。
「晚上好好喝點！」李牧笑著說道。
「好！」樗里尋點頭，他也有很多東西要請教李牧。
大秦是一個新生的大秦，很多東西都是前所未有的，不論是兩都制，還是郡縣制, 都是開創了歷史先河, 更別說是大一統的中央集權。
因此，樗里尋也想听听李牧這種老一輩人的意見。
夜幕降臨，樗里依舊是安靜無人打擾的世外桃源。
公孫麗姬諸女也知道兩人有事相商，因此都很識趣的離開，將庭院留給了兩人。
樗里尋有很多想問的，但是卻又不知道從哪里開口說起。
「這些年，老夫也終于知道你們樗里在做什麼了。」李牧看著想要開口卻不知從何說起的樗里尋，率先開口了。
「朝堂之事，未來之事，老夫也不知道是什麼樣，也不知道帝國應該何去何從，但是老夫活了這麼久, 也有了一些感悟。」李牧再次開口。
「請老師賜教！」樗里尋鄭重地看著李牧，坐直了身子。
「無論何時，何地，何等境遇，帝國的兵權，必須掌握在公室手中, 這樣帝國就亂不起來。」李牧嚴肅的說著。
他被始皇帝重新重用, 並任命為大秦武安君, 甚至想讓他取代尉繚成為大秦國尉，雖然被他拒絕了。
可是這種知遇之恩是他從未得到過的，因此閑暇之余他也會去想著大秦的路該怎麼去走。
可是，他畢竟是武將出生，對于治政並不精通，因此能想到的也只是如何保證帝國不亂。
樗里尋看著李牧，他知道這是李牧一生經驗的總結。
「趙國之所以會亡，終其根本在于老夫不是宗室，還是來自代郡的將領。」李牧嘆息說道。
趙武靈王曾經的計劃是何等的雄偉，退居太上皇，而讓兩個兒子一個為代王、一個為趙王，目的就是為了吞並匈奴，繞過函谷，從秦國北地南下吞滅秦國。
可是他的計劃很好，卻最終為趙國的滅亡埋下了隱患。
趙武靈王怎麼也不會想到他的計劃還沒啟航，就導致了兒子間為爭權而內斗，自己也餓死沙丘宮。
他一死，代郡和邯鄲矛盾也就徹底爆發, 代郡也一直被邯鄲猜忌，導致了一系列的大錯產生，趙國也盛極而衰。
最無奈的還在于，不論是廉頗還是自己，居然都是代郡出身，一直被邯鄲猜忌，最終長平大敗，之後的趙國也從此一蹶不振。
秦國卻不一樣，從孝公之後，秦國也有預謀的防止外將執掌秦國之兵權，每一代秦王都會讓一位或是多位公子入軍伍執掌軍權。
嬴華、贏疾、武王嬴蕩、長安君成蟜，皆是如此。
雖然秦國名將輩出，可是拱衛咸陽的驪山大營始終掌握在贏氏宗族手中，秦國哪怕政權交接動蕩，宗室始終擁有著絕對的咸陽掌控之權。
樗里尋看著李牧，知道李牧能說出這種話，也是舍棄了個人，真正的在為大秦考慮。
「如今大秦兵權幾乎都掌握在學生手中，可是亂從何起？」樗里尋繼續問道。
雖然如今天下承平，可是樗里尋內心始終有著悸動和不安。
李牧看著樗里尋滿意的點了點頭，居安思危，這是極為難得的。
「可惜王綰去世太突兀了，沒能教會你真正的心術。」李牧嘆了口氣，論把握人心，誰又能比的上縱橫呢。
只可惜王綰沒能教會樗里尋這些就突然逝去了。
「你和太子扶蘇太年輕了，被百家表象欺騙了。」李牧認真的說著、
「你們將人看的太簡單了，以為誰都是王綰，是公羊子奴，是韓非，能夠真正的為大秦的強盛而不惜己身。」
「可是，人心最難猜測，百家見到了大秦和華夏的強盛，也會為華夏的強盛而奮斗。」
樗里尋認真的听著李牧的話，卻也發現了問題，李牧說的是百家會為華夏的強盛而奮斗，但並沒有大秦。
「你若見到了一柄名劍縱橫捭闔，所向睥睨，那你是想著繼續磨礪這柄名劍，還是想著將之據為己有呢？」李牧突然舉例問詢。
「將之據為己有，再去磨礪！」樗里尋想了想，老實的回答。
「所以百家也是一樣，華夏在大秦的統治下縱橫捭闔，所向睥睨，四海八荒，無敢不服，可是這樣的華夏卻是大秦的華夏，而不是百家的華夏，也不是六國貴族的華夏。」李牧繼續說著。
樗里尋懂了，他們太高看百家了，也以為百家高人大才都是如王綰這樣的人，可是他們卻忘了，王綰能做到的，是因為王綰本身就是大秦丞相，因此才能真正的去為大秦謀。
百家和六國貴族不一樣，大秦一統，他們並沒有出力，甚至還站在了對立面，因此，秦國朝堂之中，百家的話語權太小了，這不是他們想要的。
見識了華夏之盛和大秦之威。一開始他們的眼界會被拓寬，會被震撼，可是這之後，他們想的就成了，原來，華夏可以這麼強大，那華夏若是他們手中豈不是會更強大。
「不是自己的，再好，在強，也之後讓人嫉妒，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才是最好的，這就是百家和貴族的心理。」李牧鄭重地看著樗里尋。
樗里尋終于是明白了河上公和安期生明明是名滿天下的道家神仙人物，卻為何與赤松子背道而馳，加入了反秦陣營。
根本原因就在于，大秦的強盛沒有他們的參與，所以，他們加入反秦陣營，想要重新開創一個由他們參與的盛世，有他們加入的新的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