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直陰著，烏雲壓得很低，似乎隨時會下雨。雖然沒有陽光，不見陰涼，反而很悶熱。
老曲停好自行車，抹一把臉上的汗，抬頭望望天空，沒有雨點落下來，看來剛剛滴到的水滴不是下雨。
「老曲。」
趙強從公交車上下來，見老曲站在一排自行車中間望天，走過來道︰「怎麼了？」
「沒有下雨吧？」
「沒有啊。」
「走吧。」老曲說著邁步走向帝都證券大門口，看清門口沒有披麻戴孝的人，微微松了口氣，道︰「你說，我們要不要給老周送一份情禮，畢竟一起看行情。」
趙強道︰「人死如燈滅，我們和他關系一般，送不送都一樣。」
幾十元拿不出手，一兩百元肉疼，老周沒了，他們跟老周兒子沒交情，送什麼情禮呀。
老曲輕嘆一聲，道︰「他兒子也不是省油的燈，好象記者來了才走吧？」
周誠帶人在外頭嚎哭，趙遠航苦勸，肖清揚來采訪，散戶們隔一面玻璃門跟看戲似的，把一切看了個明明白白。
趙強道︰「金廣廈套在里面，老周要沒死，錢肯定沒了。老周死了，兒子借這個由頭嚷嚷賠錢。說不定不僅把股本拿回去，還能賺不少。」
說到底，都是為了錢。
老曲道︰「總之一句話，炒股別貪心，賺一點就跑，賣出錢才是自己的。」
趙強看他一眼，道︰「昨晚我想了半夜，幸好我命大，要是奕安科技停牌，我一口氣上不來，死了，我兒子還小，連個討說法的都沒有。」
「呸！」老曲一口唾沫吐在玻璃門邊，道︰「別胡說。你當人人像老周？多少人勸他別炒股，他就是不听。要我說，第一怪他自己，第二怪他兒子，要是兒子當大老板，用得著他為幾個錢把命丟了嗎？」
趙強不說話了，但眼神明顯敞亮。
工作人員來開門，散戶們進去，老曲搶到電腦，苦笑對趙強道︰「看樣子今天沒人買尚海枚林哪。」
「難道除了尚海枚林沒別的股票可以買？」接話的是老柳，道︰「我天天搶電腦，開盤前沒搶到，開搶後繼續等，只要有電腦，我就可以看金廣廈的走勢。它哪天打開跌停，我哪天賣，只要打開瞬間，我就賣出。」
他也套在金廣廈里面。
趙強和老曲對了一下眼神，老曲道︰「你不生氣嗎？」
老柳笑了，道︰「你不也買金廣廈？你生氣傷心，心髒受不了一命嗚呼嗎？沒有吧。」
「你听到我們剛才的話？」老曲問。
「嗯。」老柳點頭，道︰「錢很重要，但永遠沒有命重要。錢沒了再賺回來就是，命沒了就真的沒了。」
老曲想了一下，昨天老柳在玻璃門邊看半天，但沒有說什麼。他道︰「你有沒再拿錢入市？」
老柳兩手一攤，道︰「沒錢。」
這時代，家里有幾萬元存款就算家境不錯了，哪能一次幾萬元往外拿？趙強向小舅子借，老柳沒親戚可借，只能守著電腦，寄希望金廣廈有打開跌停的機會。
老曲按下200775，預演盤的數據出來了，還是跌停。今天第十一個了。
老柳湊過來，看到屏幕上慘綠慘綠的數字，語氣平淡道︰「今天再跌停，我一股輸五元了。不過，只要能能賣出，我還是認輸。」
「我也是。」老曲道︰「就當買個教訓了。」
兩人相視一笑。
趙強道︰「看看尚海枚林，今天高開嗎？」
尚海枚林預演價4.72元，高開2%。
老柳探頭看看屏幕上紅彤彤的數字，感概地道︰「還是紅色的字讓人覺得喜慶。」
「紅色表示賺錢，當然喜慶啊。」趙強笑眯眯道︰「要是今天漲停，我賺25%，可以賣出啦。」
「你們重新拿錢加倉，能夠再買一只，回本快。我就沒辦法了。」老柳搖頭嘆息。
老曲突然想起，最近沒听老柳開玩笑。也是，誰遇上這種事，還能開得起玩笑呢？
…………
9點30分，尚海枚林高開3%，成交價4.77元。
胖子道︰「老大，我記得我們做新潮軟件時，常常高開3%吧？這個莊家連這一點都學我們。哼，HD學步而已。」
蘇醒笑了，道︰「讓他學吧，我們收學費。」
同事們都笑了。鄭辰安道︰「老大說得是，只要他們交學費，就讓他們學吧。」
高開後，尚海枚林一分錢一個價位，一邊吸籌一邊拉升，只要有買盤都被他吃光。
蘇醒看了一會兒，道︰「既然連一百股都不願意放過，又何必高開？」
「我也想不通他這樣做，高開的意義何在。」陸思盈意示詢問，望向蘇醒。
蘇醒道︰「或者如胖子所說，HD學步？」
「？」陸思盈一臉問號。
蘇醒解釋︰「又想學新潮軟件的操盤手法，又想盡快吸籌，所以學得不倫不類。」
「為什麼要學我們？」陸思盈道︰「會不會是熟人，听到我們拿那麼多提成……」
同事們恍然大悟，胖子右手輕拍桌面，道︰「很有可能。羅組長習慣做ST股，肯定不是他，那就是二組、四組、五組了。」
「胖子，別這麼快下結論。」何大江道︰「別的莊家也有可能。新潮軟件是龍頭股，不知道多少人想學呢。」
說話間，尚海枚林繼續上漲，在11點封漲停榜，漲停價5.09元。
蘇醒若有所思道︰「這個莊家喜歡在十一點封漲停。」
每個莊家都有不同的操盤手法，這些細微的區別只要認真觀察能分辨出來，像蘇醒喜歡封漲停榜，做新潮軟件時這樣，做敢死隊時也是這樣，建倉必封漲停榜。
蘇醒不清楚尚海枚林的莊家為什麼會選擇在十一點封榜，但這一點可以作為他的標簽，具有辨識度。以後遇到，便知道是這個人，他的操盤手法怎麼樣。
胖子立刻問︰「老大，是好還是壞？」
「個人習慣而已，談不上好壞。」蘇醒道︰「從這一點可以看出，這個人的性格不喜張揚，或者比較陰險。」
同事們沉思幾分錢，鄭辰安道︰「听五組的同事說，莊組長挺陰險的。」
「嗯？」所有人看他。
鄭辰安嚇了一跳，解釋道︰「我隨便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