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鳳宮。
蕭姮坐在窗下,認真地繡著一幅牡丹圖。
偏殿里安靜之極,針線穿過布料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一旁的寄梅有些心神不寧,不知不覺中把手里的各色絲線弄成了亂七八糟的一團。
「你這又是怎麼了?」蕭姮輕聲詢問,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半分遲緩。
寄梅的手一松,絲線團落回了針線簍中。
「娘娘,您都兩年多沒見到郡主了。」
蕭姮道︰「是啊,小九與本宮分別已經兩年多了,自打她出世,我們姐妹還沒有分開過這麼長時間。」
寄梅笑盈盈道︰「奴婢活到這個歲數,還從來沒有見過三胞胎,郡主和桓二公子都長得好,三個小少爺不知道長得多漂亮呢!
要不奴婢這就跑一趟郡公府,把郡主和小少爺們請進宮里來?」
蕭姮淡笑道︰「你雖然也不比小九大多少,但也算是看著她長大的。
她是什麼樣的性情,你還不清楚麼?」
寄梅說不出話了。
郡主的性情她當然清楚。
出嫁之前的十五年,郡主也沒少往外跑。
但她每次回京,都是第一時間就往宮里跑,國公府都排在了後面。
這一回卻特別奇怪。
出嫁兩年多才第一次回京,郡主本該昨日就來見皇後娘娘的。
可這都過去一日了,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娘娘也奇怪。
從前每次遇到郡主的事情,哪怕只是芝麻綠豆大點的事,她也做不到平日那般沉穩。
如今她卻能安然坐在窗下繡花,連針腳都不見半分凌亂。
「娘娘,郡主回京的事情陛下應該知道了吧?」
「本宮真是拿你沒辦法!」蕭姮放下休針線,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心的汗。
「陛下乃是一國之君,他的耳目豈是咱們能比的。」
「那他為何也不召見郡主?」寄梅又問。
蕭姮眉間泛起一層淡淡的愁雲,抬眼看向窗外。
深秋時節,皇宮里的景致卻少見蕭瑟,依舊是繁花似錦。
可又有多少人注意到,這份安寧繁華之掩蓋下的暗潮涌動。
山雨欲來風滿樓,此時風尚未起,她卻已經嗅到了大雨的氣息。
「寄梅,你是不是感覺陛下變了許多。」
寄梅嗯了一聲。
不止是她,宮里所有人都有同樣的感覺。
尤其是在陛邊伺候的那些人,一個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就連小年公公那樣的穩妥人都挨過板子。
蕭姮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
陛下是變了,而且他的變化始于花貴妃被打入冷宮那一次。
兩年來,她和太後費了無數口舌,用盡一切辦法都沒能弄清楚花貴妃究竟犯了什麼事兒。
即便她仗著月復中的孩兒想要去冷宮一探究竟,也未能得到陛下的允準。
自那以後,陛下就成了另外一個人。
從前他雖不是個荒婬的人,後宮也是經常都會來的。
不至于專寵哪一個女人,但幾乎每個妃嬪那里都能做到雨露均沾。
可這兩年來,他卻突然變成了一個清心寡欲的人。
一年到頭也不到後宮幾次,每次都是用過晚膳後就回寢宮。
所以這兩年除了她添了七皇子魏玨,後宮再也沒有添丁進口。
陛下一心撲在朝政上,著實做了幾件利國利民的大事。
但錦國和離國打亂,他卻沒有趁機對兩國用兵,而是主動放棄了一統天下的機會。
這些事情都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還有小九那邊,她的消息他們雖然已經著力隱瞞,但陛下絕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听見。
他肯定知道小九做了弱水城主,也知道她護著花家兄妹,卻依舊不動聲色。
小五與淳于大姑娘的親事,本以為他會有意見,至少應該問一問女方的來歷。
可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甚至還賞賜了許多價值連城的好東西。
淳于城主甚至都做好了進宮勸服陛下的準備,最終卻沒能用上。
如今小九回京了,陛下會有什麼樣的表示,能不能恢復從前的模樣,誰都不得而知。
「娘娘,要不奴婢去找小年公公打听一下?」寄梅建議道。
蕭姮搖搖頭︰「不必了,陛下多疑,萬一又遷怒小年就不好了。」
寄梅放棄了去尋小年公公的打算,沒想到對方卻主動找了過來。
听聞他來了,蕭姮讓寄梅把他請進了偏殿。
「奴才給皇後娘娘請安。」小年公公行了個大禮。
蕭姮示意他不必多禮,笑著問道︰「你不在御書房伺候陛下,怎的跑過來了?」
小年公公道︰「陛下讓奴才知會娘娘一聲,明日恰逢休沐,讓娘娘把郡主和桓二公子召進宮來,一家人好好吃頓飯。」
蕭姮道︰「你回去告訴陛下,請他明日早些過來,本宮會把一切都安排妥當。」
「是。」小年公公應道。
「寄梅,替本宮送送小年。」蕭姮吩咐道。
「奴才告退。」小年公公躬身退下。
走出偏殿,寄梅扯著小年公公的袖子,把他拉到了僻靜處。
「小年,陛下這幾日還好吧?」
小年探著腦袋四處瞧了瞧,確定沒有旁人才壓低聲音道︰「這幾日脾氣越發古怪了。」
「怎麼說?」
「之前陛下雖然不愛來後宮,但還是喜歡在御書房召見重臣,有時商議國事,有時談論詩詞。
最近這幾日誰都不肯見,連奏折都懶得批閱,整日歪靠在龍椅上發呆。」
「啊?」寄梅的臉都酸了。
陛下這是幾個意思啊?
難道是因為得知郡主要回京,所以整個人都不對了麼?
小年公公咽了咽口水︰「寄梅姐姐,郡主昨日回京,可曾派人遞了消息進來?」
「沒有啊,娘娘也是一點不著急,就像不在乎郡主了一樣。」
「怎麼可能!」小年公公總算露出了個笑臉︰「娘娘一直把郡主當閨女一樣,比太子殿下他們都不差。」
「那你趕緊回去吧,萬一陛下找不見你有又得生氣了。」寄梅催促道。
「那我就先走了,幾年都沒見郡主了,我還挺掛念她的。」小年擺擺手,小跑著離開了棲鳳宮。
寄梅目送著他離開,這才緩步走回了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