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氏頭一回進京,對這里的人事風物並不熟悉。
因此昨日她雖然被「九爺」壞了事,卻不知道九爺到底是誰。
此時听蕭姵自報身份,她真是被嚇到了。
這位弋陽郡主的身份可是了不得,誰要是惹了她,別說京城,恐怕在整個大魏都沒有立足之地。
見她神色有些恐慌,蕭姵不由得想起了另一個譚氏。
那個想要算計弱水城的婦人同樣姓譚,而且也是個容貌很出眾的婦人,這兩件事也真是巧得很了。
譚氏被她看得心虛,忙道︰「民婦有眼不識泰山,還望郡主……」
尉遲揚看不得她那副欺善怕惡的嘴臉,沉聲道︰「當年父親官職雖然不高,但他跟隨老郡公征戰多年,也積攢了不少的家資。
你跟隨那姓範的離開時,把家里的金銀細軟全都卷走了。
按說你應該一輩子不愁吃穿,怎的會淪落到這般田地?」
譚氏被他說得臉都沒地兒擱了,一雙手死死抓著衣角。
蕭思怡的心里一陣刺痛。
她也是做母親的人,孩子在她看來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
可這女人不但拋棄親生骨肉,而且還斷了他的生計,實在是太惡毒了。
一向待人和顏悅色的她厲聲罵道︰「虎毒還不食子呢!那個時候阿揚才五歲,又剛剛沒有了父親,你居然能做出這種事,簡直禽獸不如!」
「縣主……我承認自己是對不起揚兒,可我那時也是沒有辦法啊。
那時我兄長帶著母親扶靈回鄉,我一個婦道人家無依無靠的……
駱家兄嫂都是心善的人,又一向把揚兒當作自家孩兒一般對待。
與其讓揚兒跟著我,不如讓他住在駱家,不僅能有個安穩的生活,將來也能有出息。
至于那些金銀細軟,全落入了那姓範的手中。
他本就是個好吃懶做貪圖享樂的人,沒過幾年又成了個窮光蛋……」
「姓範的去哪兒了?」尉遲揚問道。
「他……他在城南一家名叫回心堂的藥鋪里做工……」
蕭姵和桓郁同時笑出了聲。
桓郁道︰「看來這姓範的也不算懶嘛,在藥鋪做工雖然掙不了幾個錢,但一般都是包吃包住,平日里基本上都不花錢。
反倒是你,整日無所事事四處游蕩,他的工錢都砸在你身上了吧。」
尉遲揚道︰「那日我在北城門外被一個叫做張三的人攔住了。
他自稱來自武威郡,是受你托付在那里等我的,張三到底是誰?」
譚氏道︰「他便是範郎中……揚兒,你既然已經見過他,應該能看出他有多麼無賴。
那日他回去後狠狠罵了我一頓,若非房東攔著,我恐怕又得挨拳頭。
尉遲揚嗤笑道︰「你們倆還真是蛇鼠一窩,自己蠢也就罷了,還覺得別人比你們更蠢。
難道你們以為走了縣主的門路,就能讓她心軟,讓我忘了當年的屈辱和痛苦,把你們二人接回府供起來?」
「揚兒……」譚氏哀求道︰「我不敢想那麼多,就是想要來瞧你們小夫妻和我那大孫子一眼。
是那姓範的痴心妄想,總覺得他是你的繼父,怎麼應該得些好處。
我拗不過他,所以才從張掖郡來到了京城。
誰知京城生活艱難,有時我連飯都吃不上……」
蕭姵呵呵笑道︰「你還真是無辜得很啊,當初私奔是上當受騙,如今來京城又是被逼的。
那姓範的再不好,他也養活了你這麼多年,就算情意早已經消磨殆盡,他對你總也算是有點功勞吧?
你這般極力與他撇清關系,莫不是打算舊事重演,把他也拋棄了?」
一個「也」字,直接道破了譚氏的心思。
「郡主,你們別把他想得太好了,若非這些年手頭實在不寬裕,他早就把我拋棄了。
在張掖郡時,我每日就靠著與人縫補漿洗掙幾個辛苦錢維持生計……」
「你不要浪費口舌了。」尉遲揚抬手止住她的話。
「我雖自幼喪父,但幸得駱家伯父伯母精心照料,並沒有留下太多缺憾。
如今我已經娶妻生子,還有岳母大人時時提點,人生已經圓滿。
我不需要弄兩個莫名其妙的人來彌補沒有父母的缺憾。
看在你生養我一場的份兒上,此次我就不與你們計較。
待會兒我就派人把你們二人遣送回張掖郡,從今往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揚兒,你不能……」
「沒有什麼不能的!你且記住了,昨日那種齷齪事若是再有下一回,大不了我辭去官職去做富家翁。
可你們二人定會後悔來這世上走一遭!」
說罷他站起身走了出去。
大約盞茶的工夫,尉遲揚帶著四名精干的護衛回來了。
「你們幾個將這婦人帶去回心堂,依照本將軍方才的吩咐,將她和那姓範的男子送回張掖郡。
如果沿途二人膽敢有什麼小動作,你們就將他們押送至當地府衙,讓官員們以盜賊論處。」
譚氏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竟如此心狠……」
尉遲揚淡淡地看著她︰「彼此彼此。」
護衛們抱了抱拳,堵住譚氏的嘴巴將她帶走了。
蕭思怡走到他身側,輕輕握住他的手︰「阿揚,你……」
尉遲揚笑著撫了撫她的鬢發︰「這次是我疏忽大意才讓你和母親受了驚擾。
如今事情已經解決,咱們今後又可以安安穩穩過日子了。」
蕭姵湊到桓郁身邊︰「瞧見沒有,大叔多會哄媳婦兒高興啊,你給爺好好學著點兒!」
桓郁攬著她的肩膀︰「九爺放心,別的東西不敢說,哄媳婦兒高興我絕對是天下第一。」
蕭姵捶了他一下︰「瞎吹什麼啊,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兩人正吵鬧,尉遲揚走過來問道︰「小九,你回京已經一日了,還不打算進宮給陛下和皇後娘娘請安麼?」
蕭姵斂住笑容︰「我回京的事情陛下不可能不知道,他若是想見我,自然會派人宣我進宮。
至于大姐姐,她定能體諒我的難處,不會與我計較的。」
尉遲揚與蕭思怡對視了一眼。
雖然許多事情他們並不完全知曉,但都能感覺到這一次蕭姵回京必然不會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