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點多，佐藤由美頂著兩個黑眼圈坐在桌前，後面坐著惡鬼，不，是夏目。
她隨便填了選擇題答案，目光隨之而來，讓人不寒而栗。
佐藤由美面不改色，悄悄擦掉了答案，又拿筆在草稿紙上驗算。
十分鐘以後，她目光一轉，借著翻頁的功夫，突然趴在桌子上。
「夏目——現在已經是十一點半了。」
「嚴格來說是十一點三十一分。」
「所以說都快十二點了！」
夏目澤平盯著手里的書，緩緩說︰「從九點半到現在，佐藤同學發了二十次呆，上了十五次廁所，提醒了三十次時間。」
「所以說——都過去兩個半小時了，就不休息一下嗎？」
「如果你中途沒偷懶，在半小時之前就能完成任務的。」夏目澤平放下書，側頭看向窗外。
海邊的夜景是很寂靜的，只有潮起潮落的波濤聲。
夜色里，月光清冷明亮，房間里，燈光暖黃溫馨。
「你要是再不放我走我就要報警了，理由是——」佐藤由美好看的眉頭挑起來，「糾纏美少女。」
「你打不了電話的。」
「為什麼？」
「佐藤同學的手機還在隔壁，而且房門被我鎖住了。」夏目澤平靜靜的看著書，「早點寫完就沒這麼多事了，我也想早點休息。」
「唔不要這麼嚴格嘛。」佐藤由美放下筆，眸子晶瑩透徹。
她放下筆仰頭看他，一只腳踩在椅子上，光潔圓潤的美腿露了大半。
「你回去吧。」夏目澤平也沒了心情，收拾桌上的東西準備睡覺。
「曖，我現在睡不著。」
「看兩眼課本，會睡著的。」
佐藤由美視線半點不離夏目，放在地上的腳微微用力，椅子就翹了起來。
「就算現在回去，春菜她們也還在聊天，跟她們一聊，剛才學了什麼就都忘了。」
「你是金魚嗎，記憶只有七秒？」
「金魚的記憶可不止七秒呢！」佐藤由美微笑，「陪我聊聊天？」
「不要。」
「我算是听出來了，夏目的不要，是要的意思——對嗎？」
夏目澤平拿茶壺燒了熱水，放了個茶包進杯子里，然後看她。
「你要嗎？」
「什麼，茶嗎？當然要！」
夏目澤平點頭，然後把杯子放回去。
「莫——我都說了要了！」佐藤由美氣呼呼的走過去，拿了茶包泡熱水里。
夏目澤平吹了吹茶杯，「你平時有打工？」
「沒。」
「那哪來的錢？」
「我外祖父給的，他很喜歡我——每個月都會有一筆錢打到我的銀行卡上，怎麼，很關心我？」
佐藤由美問。
「沒。」夏目澤平摩梭著茶杯，推開窗子，「去外面走走？回來茶也泡好了。」
「現在？」
她想了想，從椅子上下來，理了理浴衣︰「我都可以。」
浴場外有些安靜，燈籠掛在走廊上，靜靜的發著光。
‘噠’
‘噠’
木屐踩在地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音。
「很久沒穿這麼高的木屐了，讓我適應一下。」佐藤由美伸手，夏目澤平也自然的把手遞過去。
‘啪。’
她輕輕拍了一下，「不是這個啦！」
夏目澤平愣了兩秒，很快反應過來她的意圖，將手微微抬起，讓女孩挽住他的手臂。
‘噠噠噠噠’
起先幾步佐藤由美的節奏有些紊亂，但在簡單幾步後就穩定了下來，直到最後她的每一步都越發熟練了起來。
——海邊的夜晚有些冷，大抵是源自于富士山的風太過淒清。
「富士是活火山。」夏目澤平說。
「嗯？」她扭頭，「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說。」
夏目澤平沿著海邊的公路往前走，路過飛蛾環繞的自動販賣機時，他給自己買了一瓶礦泉水，給佐藤由美買了一瓶橙汁汽水。
兩人在一張木制長椅上坐下。
‘ ！’
佐藤由美仰頭喝著汽水，露出雪白的脖頸。
夏目澤平打了個哈欠，拿著礦泉水沒喝，只是握在手里。
「在想什麼？」佐藤由美看他。
「你什麼時候才想睡覺。」
「」
她笑了一下，放下橙汁雙手搭在木椅上，仰頭看天。
月色很好，繁星掛在天上，閃閃發亮。
「看一晚上星星怎麼樣？」
「不好。」
「那個是什麼？」
「南十字座。」
「這個呢？」她又指向別處。
「北斗七星不認識嗎？」
「哦哦——那這個？」
「不認識。」
「曖——不知道嗎？」
夏目澤平挑了挑眉，扭頭看她，「你認識？」
「不，完全看不懂，亂七八糟的跟地圖一樣——我討厭地圖。」
佐藤由美仰著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她看著有些呆滯的夏目，沒忍住笑起來，「這次旅游之後，你要回家？」
「不然去哪。」
「我的意思是逛街什麼的，等有空的時候。」
「之前不是給你看了手機嗎？」夏目澤平把手機拿出來，翻出惠的聊天記錄，「去看病。」
「哦」
佐藤由美目光被散著亮光的屏幕所吸引，她又往上翻了翻，結果什麼都沒有——煙花的圖片，惠也給她看了。
更早之前的對話，讓人茫然。
正常男女生的對話。
男︰「下午有空嗎，我看見了一家」
女︰「當然有，你等我一下」
夏目與惠的對話。
惠︰「有事。」
夏目︰「時間地點。」
佐藤由美翻了十幾頁，沒興趣看了。而這十幾頁，已經包含了兩年的對話內容。
與之相反的，一個男生的名字被設置了特別關心，佐藤由美狐疑的看了幾眼，又偷瞄夏目心底冒著些壞水。
「這個人是誰？」她問。
「出裕介，裝修房頂的。」
「聊的好多。」佐藤由美一直往上翻，不僅僅是今天，昨天，前天，甚至于大前天都有。
——比惠聊的要勤快。
「不要看了。」
夏目澤平拿回手機，「合同里有隱私。」
「哦」佐藤由美按著木椅，頭微微低著，兩條長腿不安分的踢著空氣。
「累了？」
「被蚊子咬了，可惡」佐藤由美拍了一下大腿，白皙的肌膚上流了點血。
「回去嗎？」
「等等——」
佐藤由美突然拿起手機，打開相機功能。
「靠近點。」
「嗯。」
「我都說了近點啦——」佐藤由美看著離她半個身位的夏目澤平，無奈的說道。
「」
「算了，你坐著別動！」
佐藤由美坐了過去，肩膀貼著肩膀，頭微微斜著。
夏目澤平低頭，柔順的黑發，熟悉的香味，還有雪白的頸間——
「抬頭，別看我。」
她的聲音有些輕。
「好。」
「笑一下啦，發什麼呆啊——」
「啊？哦哦」
‘卡擦！’
閃光燈亮了一下，佐藤由美把手機關了，沒看。
「不看一下？」
「不用，我拍照的技術很好。」
對話的時候，遠處傳來腳步聲。夏目澤平愣了一下，看見了熟悉的面孔。
「快躲起來。」佐藤由美扭頭，露出壞笑。
「為什麼？」
「別管啦！」
佐藤由美拉著夏目，躲在後面的小樹林里，偷窺從遠處走來的吉原直樹與松田春菜。
「曖——」她側過頭，熱氣噴灑在夏目頸間，「你說他們會聊什麼？」
「偷窺可恥這件事。」
「不開玩笑的啦。」
「聊人生，聊理想——年輕人都這樣。」
佐藤由美戳了戳他的臉，「你也沒多大。」
「是是」
「安靜安靜，他們過來了」